楚逴点了点头:“不知苏先生有什么疑虑,也看看在下能否解答?”
梅长苏看了一眼云蘅道:“阿蘅曾说,楚少主是带了暗卫前去查探李记当铺的,却仍然受了重创,苏某想,这必然不是普通刺客所为,不知可有什么线索?”
楚逴回忆一番:“当日我虽然大意了,但身边潜藏的暗卫仍然有六人之多,就算对方武功高强,却也不该一声不响地毙了命,故而当日慌乱间我也有留意,我的暗卫皆是脖颈侧部有一伤口,贯穿咽喉,一击毙命。”
“而能留下这种伤口的,依我所见有三者,大渝玄布的玄意飞天,东海姜家兄弟的踏浪行波,天泉山庄卓鼎风的飞鸟投林。”
其实这些云蘅已经说过了,梅长苏一直在想,若说当时主使人是谢玉,那么与之亲上加亲的天泉卓家最有可能成为这柄利刃,但后来,又确定了悬镜司首尊夏江也参与其中,那么,夏江是否有这个能耐,调动大渝第一高手玄布呢?
楚逴继续道:“此人武功远在我之上,我能逃脱,完全是因为他似乎颇有忌讳,隐藏了自己的武功路数,没有尽全力。”
云蘅道:“有一点可以排除,东海姜家兄弟在那段时日的确不曾涉足中原。”
梅长苏颔首道:“不错,若依照楚少主所说,此人有所顾忌而刻意隐藏了武功,所以苏某想,若是大渝的玄布,则完全没有必要如此,一来当时若是使了全力击杀了楚少主,必然有足够的时间毁去一切痕迹,无论楚家如何探查,也不会查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玄布身上去,二来就算查出,以玄布的身份,楚家也明着拿他没办法。”
楚逴皱了皱眉,说道:“苏先生的意思是,这事最有可能是卓家?可是,我们楚家与卓家一向无冤无仇——”
云蘅打断道:“师兄可还记得那封信?还有那些莫名其妙断了的线索?”
楚逴便对梅长苏道:“是,当时我在当铺的密室发现了一封留存的书信,似乎是特地留在那里等人去看的,密室的开启之法只有当铺老板和楚家嫡系才知道,所以我想,那封信应该是李老板留给我的线索,只可惜,我只看到两个字,那封信就被焚毁了。”
梅长苏定定看了楚逴一会儿,忽然从袖口取出一封信:“楚少主看看,可是这样一封信?”
云蘅睁大了眼睛,也凑过去跟着看,却发现这并不是一封完整的书信,倒像是练笔用废的草纸,凌乱不堪又涂涂改改,同一个字写了许多遍。
楚逴捻着那张纸细细辨别了半晌,最终指着角落里两个字道:“这两个字,似乎与那封信上的字迹相似。”
谋逆。
云蘅猛地抬头看着梅长苏惊讶道:“这是那封信!”
梅长苏对着云蘅轻轻眨了下眼以示肯定。
楚逴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写信前还要打个草稿?修饰措辞?
“这件事将楚家牵扯进来,原也是意外,甚至事情的一切起因,与李记当铺的老板也没有直接关系。”梅长苏说到这里顿了顿,“我想同楚少主求证的事情已经得到了,兹事体大,正如楚少主方才所言,楚家不问朝事已久,楚少主若不想知道,我们便到此为止,日后苏某绝不会再将楚家一人一物牵入此事。”
楚逴忽然明白了梅长苏的意思,“谋逆”二字,原本就涉及了皇朝最黑暗的秘密,而这位江左盟宗主既已亲口确认与楚家无关,那么楚家完全可以抽身而退,不再过问,以求保全自身。
楚逴不答反问:“那么小蘅呢?论理,她是药王谷的人,还是楚家未来的少夫人——”
“什么?”云蘅叫道,“什么少夫人?”
楚逴一挥手打断了云蘅,十分严肃地看着梅长苏:“我不知道苏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这件事与江左盟有何干系,但小蘅既然参与其中,就难免不被牵涉,楚家可以退,苏先生,那云蘅呢,您也能一样保全她吗?”
梅长苏看着眼前一身墨色锦衣的年轻人,想着之前他的言行仿佛是一个涉世未深的世家公子,而这一刻,这个能够迅速判断情况而一针见血的人,才应当是楚家少主。
云蘅不满道:“我才不需要被保护!”
楚逴并不理会,而是看着梅长苏继续道:“云蘅还小,但我既然是她的师兄,就不能不问一句,苏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云蘅立刻道:“师兄!你不是不过问这件事吗!”
楚逴道:“我可以不问汝南梅氏的梅长苏,但是,既然苏先生今日开诚布公地与我谈及此等秘事,我就不能不问。”
云蘅还想反驳,便听梅长苏轻声道:“阿蘅,今日慈云大师闭关,你去给飞流护法,他该练心法了。”
云蘅看了梅长苏清淡的神色,想着自己才惹了他生气,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又想着师兄虽然厉害,但苏哥哥还是能应付的,毕竟那个什么北方巨擘不也被苏哥哥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吗?
某位小姑娘头也不回地朝外走,一点也没想着是否要担心一下自家亲师兄。
梅长苏看着轻合的大门,捻着衣角缓声道:“事已至此,楚少主可想好了?苏某敬重楚家,所以在这一刻,愿意彻底让楚家摆脱泥潭,但楚少主若是执意追根究底,那苏某只能拖楚家入局了。”
楚逴抿了口茶:“无论是否愿意,楚家已然入局了,不是吗?让我来猜猜苏先生的身份吧?苏先生既说是找我求证,证明苏先生已有了定论,看来刺杀我的的确是卓家,而谋逆一事,分明牵涉朝堂,卓家与朝廷唯一的联系,便是宁国侯府,从时间来看,”楚逴看着梅长苏道,“这么说,苏先生是赤焰旧人?”
梅长苏不动声色,他知道,楚逴能够猜到的远远不止这些。
楚逴果然接着说:“我虽已出师,却依然时刻注意谷中动向,素玄兄接任少谷主,而同时,苏先生继任江左盟宗主,论理,你们之间应没有太多交集,可我与素玄兄言谈之间,他却对你推崇备至,或者说,药王谷的少谷主却听命于江左盟宗主。”m.χIùmЬ.CǒM
“那么,我应该称呼您为梅宗主,还是,少帅林殊呢?”
尽管梅长苏已经知道楚逴必然会猜出,可在听到那个久违的称呼时,依旧倏然收紧了手指。
“最早,我是担心师父识人不清,才暗中观察了素玄兄许久,后来确定他的确做没有任何不利于药王谷的事,只是这几年,心中总是有疑虑的,但如今,我才算明白,赤羽营副将,自然会听命于他的少帅了。”楚逴笑着摇了摇头。
“楚少主果然不同凡响,仅凭这些便能推断出苏某的身份。”
“苏先生有恃无恐,告诉我了这样隐秘的事,也不怕我说出去,想必,不说江左盟,就是药王谷也入局了吧?”
“素老谷主高义,救我于危难,又收留了卫峥,苏某感恩戴德,日后,也必定保全药王谷。”梅长苏道。
“我知道,那天我也在,我在路上发现了素玄兄,后来去了绝魂谷,据说是小蘅在北谷发现了——还是叫苏先生吧?”
梅长苏闭上双眼,便觉那一日的烈火与大雪尚在眼前。
楚逴微微凝眉:“苏先生,切忌忧思,沉郁往事。”
梅长苏定了定神,将他目前探查到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赤焰案的真相,以及关于李重心、兰娘的一切猜测,他凝目看着楚逴,想要得到这位楚家少主的答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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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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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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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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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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