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堂位于祠堂偏侧,是没有窗户的,就连门也是重木做的,透不进一丝光线。
兴许已经是大年初一了吧。
但云家正月初一初二这两天是不能开祠堂的,自己也不知道还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躺多久。
去年,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在哪里呢?云蘅茫然地想,心突然抽了一下。
除夕那日,她看着那个少年长久地坐在廊前,遥望着金陵城的方向,寒眸如星。那个时候,蔺晨还没有回来,火寒毒还没有解,所有的人都心事重重,整个春年都是无滋无味的。
但此刻的云蘅,无比地怀念那个时候,她同他可以一整天不说话,他在读那些冗长的卷宗时,她就跑去琅琊山顶练武,他坐在廊下赏梅时,她就在一边研习医书,她盯着他喝完一整碗汤药,苦的直皱眉头,必得吃几块蜜饯才行,这是他难得流露出的情绪。
可就是那样,面对那个将自己裹进厚茧中的少年,云蘅也觉得温暖。
如今,他们都是孤儿了。
直至如今,在这彷徨黑暗里,她也未觉怨怼,既无血缘关系,云家收留自己至今,已是莫大的善意,更遑论还送她去了药王谷。
云蘅也恍惚明白了些事情,为何自己身为云家人,却从未承袭云家医术,反而从小以养病之命被送去药王谷学医,一是为洗骨锻髓,以药入血压制先疾,二是自己并非真正云家血脉,本不该承袭云家医术,但若不学医,又难免引人怀疑,便干脆承袭了药王谷的医术,掩人耳目,三来自己从小远离浔阳,云家也刻意掩盖了长房二女的消息,导致江湖上许多人都以为云家长房只有个独女,若真有这么一日身份破败,自己也可从容离去,不会牵连云家。
云蘅想到这里,在黑暗中苦笑一声,以为云家主怕事迂腐,却不料尽在自己身上就下了这么大功夫。
她也隐隐明白,自己的身份并不会太简单,如果真的只是寻常遗孤,云家主大可不必如此,只不过,这些年她亲情单薄,对养父母尚无太多感情,更遑论连面都没见过的亲生父母了,所以也从未打算追究。
只是——
那个两年前她听到的消息,还有鹤龄先生的刻意隐瞒······兴许那里,才是突破口吧。
云家内厅。
“哦,穆儿你的意思是,不报官了?”老伯爷转着手中的铁核桃,半眯着眼。
“是,过去的事,是我们想的太简单,只是族叔,如今事已至此,那这孩子是走是留,若是闹大了,传到江湖人耳朵里,实在有损云家声誉,我们毕竟是医圣世家啊。”
“那怎么行!穆兄您就不替孩子找爹娘了?”云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老伯爷摆了摆手,睁开眼道:“穆儿此话有理,云家的名声是最要紧的。”
云家主在袖中握了握拳,陪笑道:“还是族叔您——”
“哎,好了,这些话说来做什么,那你不要报官,这孩子,是留不得的。”
云家主微微松了口气:“初三便开祠堂,将她从族谱除名,然后逐出云家。”
“就这样?”族叔眯了眯眼,“她若是对云家心怀怨怼,在江湖上乱说怎么办,更何况,她可不是无名之辈,说到底,也是药王谷的弟子。”
云家主的心提了起来,连忙道:“那孩子不会的,这些年云家也没亏待她,她怎么会恩将仇报?而且,我与药王谷谷主交好,这件事情同他讲清楚了,素谷主会理解的。”
云柯忽然笑道:“穆兄这些年,这个家主做的越发心慈手软了。”
云家主神情一厉:“你既知我还是云家家主,也敢来质问我?”
老伯爷闻言也警告似的看了云柯一眼,云柯收了笑,半晌才悻悻冷笑一声。
老伯爷收回目光对云家主道:“柯儿这话不好听,也不该是他说的,但说到底,他也说的没错,有些事情在江湖上可是越传越难听的,若有一日,江湖人都道你云家主故意收养了个野种好来分云家祖产,你这个家主,也就当到头了。”
云家主腹中一阵翻腾,厌恶地撇开眼,心中冷笑,只怕是你自己这样想的吧,才猴急猴急地逼着自己把云蘅逐出云家去。
老伯爷将他的神情收进眼底,勾了勾嘴角,你不满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按老子的命令去做?想到长房又要少分出去一部分祖产,便心情愉悦起来:“不如就按照族中处理私生子的规矩来吧。”
“什么!”云家主猛地站了起来,“您这是要她死啊!”
“什么叫我要她死?咱们云家子弟恪守族规,少有这种出格之事,这规矩也是多少年没人用了,听天由命,你可是家主。”
“可她不是私生子!她是无辜的!”
“这话倒可笑了,难道那些私生子也是自己想投胎,他们就不无辜?你若是对族规不满,大可去本家把你们的叔伯长老们请出来,重新开祖祠给你定个新规矩?”老伯爷说完这话,又眯上了眼睛,“你若真是惜她性命,便去报官,找她亲生爹娘。”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儿怎么就不乐意报官,但想来是这女娃的爹娘身份见不得光,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自己能抓得住这个把柄就行。
云家主胸膛急速起伏着,丢下一句初三开祠堂,便拂袖而去。
云柯在一边嘲讽着什么,老伯爷并不在意,老神在在把玩着铁核桃,姜自然是老的辣。
“怎么样?”等在书房的云夫人云飘蓼以及管家云忱都上前一步,紧张地盯着云家主。
云家主避开那几双眼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族叔要以对待私生子的族规处置。”
云忱倒吸一口气,后退两步。
云夫人急道:“什么私生子的规矩?那是什么规矩!他们要对我的小蘅做什么!”ωωω.χΙυΜЬ.Cǒm
云家主不说话,云忱叹了口气,哀叹道:“夫人,您不晓得,这是云氏一族的老族规,私生子往往是要被缚了手脚,堵住嘴蒙住双眼,扔去荒山野岭里自生自灭,能否活下来,都只能听天由命。”
“什么!”云飘蓼一脸难以置信,“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云家是医圣世家,怎么,怎么可以对孩子做出这样的事!”
云忱苦笑一声,哪个世家大族不是表面光鲜亮丽,内里腐朽到了极致的:“这个刑法已经多年无人用过了,如今——他们是要把二小姐往死路上逼啊!”
“爹!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不是还可以报官吗?”
“不行!”还不等云家主说话,云夫人就断然拒绝,摇着头,泪水坠落,“不行,不行······”
云飘蓼并不清楚妹妹的身世,此时也是干着急,实在不明白爹娘到底在顾忌什么。
“那,那就先同意,到时候我们再派人去相救?或者,我们不方便出手,这就写信给素伯伯,请他出手?”
云家主沉沉地摇了摇头:“在祖宗面前立的誓,不能破,否则——”
“那就没有办法了?阿爹!难道真要看着她,就算不是云家的血脉,这些年,阿爹阿娘,也都将她当成亲生骨肉啊!”云飘蓼哭道。
“相信二小姐。”云忱忽然道,“二小姐这几年在外面学了不少本领,老奴是见过的,二小姐心善,老天爷一定会护佑她,平安无事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琅琊榜之愿我如星君如月更新,第 56 章 族规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