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云家主咬着牙喝了一声,护院们互相看看,直到管家云忱忧心忡忡打了个手势,才退了出去。
“阿爹!”云飘蓼叫道,温婉的脸上染了急色,她已经隐约明白了这些人今日的来意,如今直接否认赶出去是最好的办法了,怎么能由着这些人继续闹下去。
云家主没有看她,反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云蘅,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道:“不知几位找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人来究竟是何用意?无凭无据便如此非议我云家主母,我云穆虽是医者,但可不是吃素的。”云家主的目光定在那接生婆身上,寻常人在这种压力之下早该有所反应,却不料那接生婆居然面不改色。
“老身只是说实话罢了,这位老爷要证据,老身这里也有,正是夫人当年留下的药方,这字迹总做不了假吧?”
云飘蓼冷笑一声:“你倒是有心,九年前的药方也巴巴地留着。”
接生婆依然那副样子:“这些年老身凭借这个药方也着实救了不少人,自然要留着的。”
云柯伸手接过药方,打断了云飘蓼的话:“依我看,这药方,的确是嫂子的字啊,穆兄,您看呢?”
云家主没有去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一个药方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云柯唇边勾起了一抹笑:“说的也是,那你呢?你又有什么话说?”
那个稍稍年轻些的女子同样颤了一下,抬头飞速地看了一眼,被云家主扶着,闭着眼垂泪的云夫人,嗫嚅道:“奴家——”
“慈姑。”一声叹息几乎微不可闻,可偏偏却让那个女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云夫人此时已经撇开了此前的虚弱,站直了身子,对着那个女子轻声道:“你还记得,我为何叫你慈姑?”
那个名唤慈姑的女子突然跪了下去:“主子说,慈姑性寒,能解百毒,可化淤血,可医难产,可治疮肿。”
“你还记得啊。”云夫人声音轻飘飘的,似是一声叹息。
慈姑以额抵地一言不发。
云柯又道:“说啊,你娘方才讲的,是真的吗?”
慈姑闭着眼睛,痛苦地开口:“是,奴家原是别院里的婢子,夫人第二胎一直不好,浔阳又湿冷,便去了别院养胎,奴家便跟在夫人身边侍候,夫人那一胎,的确是,是个死胎。”
“可是后来,夫人还未出月子,我们这些别院的下人,就都被赶了出来,我一直以为是我们没做好,惹怒了主人家,却不想,一个月之后,别院竟然欢天喜地起来,各路贺喜之人络绎不绝,我好奇之下去打探,竟然得知,云夫人产下了一个女婴,取名芷蘅。而曾经、曾经一起做事的许多姐妹,都、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院子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云蘅的身上,云芷蘅这个名字,似乎都被人遗忘了。
云蘅迎着所有的目光,无悲无喜,她该痛的,该怒的,该哭的,可她没有,她摸着自己的心,就好像这个关于身世的秘密,她早有预料一般,此刻比起胜利在望的族伯一家,比起被拆穿的云家主和云夫人,比起难以置信的云飘蓼,她反而才是那个最冷静的人。
云蘅忽然一笑,摸了摸手腕的伤口,对老伯爷笑道:“您如此笃定,势在必得,是早已验过血了吧?”
老伯爷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她的眼睛里没有惧怕没有恨意,平静的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暗自叹了一声可惜,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听到消息,便尝试了古法滴血验亲,你的血同你的母亲并不能相融。”
又大声道:“云家骨血乃是大事,之前只验过母系,如今验过父系后再做处置。”
便立刻有人备上了盛着清水的瓷碗,老伯爷闻过后点了点头,对着一脸阴沉的云家主道:“你也看看,省得日后有心人说我们欺负孤女。”
“不用验了。”云家主沉声开口,“云蘅不是我云家血脉。”
云蘅的面色白了白。
“那这孩子的亲生爹娘又在哪里?”云柯问道。
云夫人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云家主的手,泪眼婆娑地哀求:“小蘅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不是我云家的骨血,也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不要再问了,她只是个孩子啊。”
云家主太阳穴鼓了鼓,反手紧握住了云夫人冰凉的手:“阿琴痛失了孩子,我们便从云家药堂收养的弃婴中,找到了一个女孩,父母亲人皆不得而知,这么些年也没有人来找。”
所有人都很清楚,为什么找了个女婴顶替那个死去的男婴,毕竟云家长房长孙的血脉是决不容混淆的。
老伯爷似乎微微缓了脸色,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一切真相大白了,穆儿,你们是云家嫡系的长房,血脉是决不可混淆的,这个孩子,不能留,”便高声道,“来人,送去暗堂,明日再做处置。”
云飘蓼一下子挡在了云蘅面前,摇着头:“伯爷,不管小蘅是不是云家的血脉,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她是无辜的!”将自己拦在凶神恶煞的护院前,对云蘅焦急道,“你快走,快走啊!”她知道,凭云蘅的功夫,此刻逃出去,谁也抓不到的。
云蘅平静冷漠的目光,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波澜,这个姐姐,是真心待她好的,便露出一丝温温软软的笑意,冲云飘蓼摇了摇头:“我不会有事的。”
“自然不会有事,”老伯爷道,“我们云家也不会草菅人命,官府想来也会相助一二。好了,带下去吧。”
兴许是知道云蘅武功不低,为了防她逃跑,将她的手脚都缚了扔进了暗堂。
暗堂的门重重地合上,云蘅发觉自己的脸上有了湿意,她终于知道阿爹为什么不亲近自己,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小就要被送去药王谷,多少年无人问津,也终于知道,为何天下都甚少有人知道云家长房还有个二小姐。
至亲之人一夕陌路,就算云蘅天资聪颖,就算从小对他们并没有太多感情,在这一刻,她也只是个孩子。www.xiumb.com
除夕之夜,厚重的木门隔绝了一切,她从身到心,都似乎要被这寒夜冻结。
“明日我会同族叔商量,此事决不能惊动官府,直接将她从宗籍除名,逐出云家。”云家主将茶盏搁在桌面上,做出决定。
“老爷!你明知道,明知道他们只是要赶走小蘅,好多分一些长房的家产,小蘅即便不是我们亲生,也——”云夫人低泣。
云家主面沉如水,他如何不知本家那些人打的什么算盘,但是······
“阿琴,小蘅的身世,一旦惊动官府,一旦查下去,我们云家,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云夫人停住了哭泣,颤声问:“真的有这么严重?她只是——”
“若是以前,也许没这么严重,无论如何她也只是个孩子,但是如今,云家万不可再和赤焰军扯上关系了。”云家主道。
云夫人哀泣道:“都是我不好,没有问过你,便留下了她,若给她找一个妥帖寻常人家,她也不至于······都是我不好。”
云家主皱了眉,将云夫人揽进怀中:“别说傻话,夫妻本为一体,一切有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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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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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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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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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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