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峤却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温律到了街上拐角清净处:“督公醒了?”
温律点了点头:“醒了,能吃点东西了,三殿下说是已经脱险,好好养着就行。”
高峤笑眯眯地点点头:“那敢情好,陛下也能放下点儿心了。”
“高公公是替陛下来探望督公的?”温律一指门那里:“不如现在去吧,稍后督公喝了药可能还会睡下的。”
高峤却是摇了摇头:“杂家就不去打扰他了,不过稍后等督公睡了,得麻烦温佥事陪着卫经历进宫一趟,陛下有请。”
温律听此言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陛下要见素影?”
高峤笑着点点头:“也要见温大人。”
虽然温律觉得皇帝此时要见自己有些奇怪,但莫名地,心中竟升起一丝期待……
除了昨天在这小院中匆匆一瞥,她已经数日没有面君了,比起当初在御船上朝夕相对,温律心中真的憋着一种叫做“思念”的心思。
她明白作为一个臣子,对君王报以这种心思是不寻常的,可作为心底最隐秘的酸涩和甜蜜,温律早就已经明白,如今自己的这种心情并不是一句“君臣纲常”就能压下去的。
她宁愿将思慕模糊成敬慕,哪怕是自欺欺人,因为这种心思,已是封堵不住了……
高峤不愿在卫明月家门口引人注目,便带着温律在崇明门的值房里喝了杯茶,知道了她原本是打算回去给梅郁城报信,高峤笑了笑:“郡主眼下正在仙居殿给太后娘娘请安,等一会儿咱们进了宫,陛下肯定要派人去给太后娘娘报喜的,到时候郡主也就知道了。”
温律谢过他周全,却在心中琢磨着梅郁城今日去给太后请安,会不会是太后有什么吩咐,二人闲聊了几句,看看天色又往卫明月家去,温律到厨下问了问萧泓,果然说江忱服了药已经睡下了,于是高峤传了皇帝的口谕,卫明月懵着被温律拉到屋内换了官服,要出门时,却是被她一把拉住:“令宥,我害怕……”
温律愣了愣,又笑了:“你怕什么,陛下定是问你督公身体的事情,或许还是为了嘉奖你报信有功,你闯宫报讯都不怕,面君领赏倒是怕了?”
“也是。”卫明月勉强呲牙乐了乐,跟着温律出门去了,她知道温律不明内情,根本想不到眼下她心中的恐慌,可卫明月又怎么会将这么危险的“秘密”说给最重要的朋友听。
“至少……不能将她牵连进来。”卫明月暗下决心,如果君王真的因为闯宫之事治罪于自己,甚至因为自己洞悉了他们君臣之间的秘密而要……自己该怎么办?
她有些后悔,京师保卫战胜利后,她虽然捎了信回家报平安,也知道家里一切安好,可却没抽出时间回去一趟,若是就这么……
她最舍不得的,还是父母亲人,然后就是……
想着想着,卫明月鼻头发酸,眼眶发麻,又强忍住——她害怕,但她不后悔。
高峤引着二人穿过蓬莱殿,一路往太极殿后御书房而来,温律难免有些奇怪——御书房是皇帝与重臣议事的地方,她们这个品秩一般是进不去的,此时却是为何?
卫明月倒是没想那么多,毕竟她都第二次来了。
到了御书房,高峤对卫明月道:“卫经历进去吧,陛下在等着您,温大人随杂家到前面奉茶稍待。”
温律听皇帝要单独见卫明月,难免有些不放心,但也只能以目光示意她不要怕,就跟着高峤走了。
卫明月拼命压住忐忑不安,恭敬立于门外开口:“微臣玄衣内卫经历卫明月求见陛下。”
“进来。”门内传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时让卫明月想到了“天威难测”这个词儿,她进了屋,小心立于御前深深一礼:“微臣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Χiυmъ.cοΜ
元德帝看着眼前这个从未真正关注过的臣子,对她依稀的印象还停留在上元节她带着小孩子套圈儿,却不想竟是这么个小孩儿一样的人,帮他避免了可能是人生中最大遗憾的发生。
“免礼,坐吧。”皇帝指了指右侧下首两张圈椅,卫明月抬头一脸不敢置信,又赶快垂眸道:“陛下,微臣不敢,臣还是站着回话吧。”她心都要蹦到嗓子眼了,这可是御书房,皇帝下首四个座位,那可是王爷大将阁臣才能坐的,她何德何能……
一定是陛下在试探!至少是在逗我!——卫明月打定这个心思,乖乖站得更直了,元德帝无声一笑,似乎明白了江忱为什么看中她。
是有点……特别有趣的一个女子。元德帝心情大好,也不打算再吓唬她,便直接开口:
“昨日朕在你家跟孚信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朕自登基以来,再也没有再人前那样失态过,更遑论当着臣子。”
他这一句,吓得卫明月膝盖一软,却倔强地站住了——她觉得皇帝那样本也不是自己的错,再说自己也要回避的,是他不准,可既然皇帝这么说了,她总不能顶嘴吧,于是卫明月与电光火石间打定主意,把心里的实话说了:“陛下,微臣以为您昨日所言并非失态,而是陛下宅心仁厚,是陛下与督公君臣恩义,兄弟情深,微臣听了陛下昨日对督公说的话,反倒更明白了督公为何会为陛下不顾个人安危,会对陛下的每一句话奉如圭臬,不仅仅因为督公忠心耿耿,更是因为陛下英明神武,是群臣万民仰望的典范……”她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意识到时简直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立时愣在当场。
许久,御书房静得落针可闻,就在卫明月琢磨着干脆跪下谢罪的时候,皇帝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我算是知道孚信为什么喜欢把你带在身边了。”
卫明月有点懵了,可皇帝没有给她想明白的时间:“可你听去的并非只是我对孚信的真心话,还有不可外传之密,我知道你当着御妹等人并未直言,想来也是孚信素日所教,可此时天知地知,我与孚信二人知晓,你却成了第三个人……你来的时候就没想过,朕可能不会放你回去吗?”
听了皇帝的话,卫明月脑子里“嗡”地一声,明白事情还是朝着她自己最怕的方向发展了,短暂的木然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依然恭谨,却将脊背立得直了些:“臣不敢欺瞒陛下,臣想过。”
承明帝微微颔首:“那你不怕吗?”
卫明月摇了摇头:“臣怕,但自昨日臣勘破了您口中所言的不传之密,心里就明白,无论我怕不怕,结局如何,都一定要将此事向您禀奏,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哪怕是怕,也必须面对一切后果。”
“是为了孚信?”元德帝略带探究地看着卫明月。
卫明月知道此时只说是为了自家督公似乎有些不敬,但事已至此,她也没心思“巧言令色”,实打实地点点头:“昨日下定决心的时候只是为了督公,不过听到昨日陛下一番肺腑,微臣倒是觉得,无论今日能不能走出御书房,都值得了,因为督公对您的忠心和维护,也得到了陛下同等的信任和偏爱。”
垂首肃立的卫明月没有看到,此时御座上的君王微笑了:“你是有功的,却要为此密付出偌大代价,你就不委屈吗?”
卫明月听皇帝这么说,知道自己今日是凶多吉少了,反倒豁了出去,苦笑道:“与其说是委屈,不如说是遗憾……微臣还没有回家看看爹娘,刚刚临出来的时候,对督公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老实闭眼睡觉’。”她压了压哽咽:“早知道就不凶他了。”
“哈哈哈哈哈。”皇帝突然大笑,吓得卫明月忘了哭,往后退了几步,僵在那里。
“若是朕真的冤枉了你,朕与孚信之间的情义才是真的要淡了。”皇帝心情甚好:“抬起头来,快别哭了,你一会儿红着眼睛回去,不定多少人要埋怨我。”
卫明月懵然抬头,看到的却是皇帝柔和目光,和其中毫不作假的欣赏:“朕岂是那等多疑之人,更不会枉杀有功之臣,朕昨日留你在屋里,不过是看孚信昏昏沉沉的,怕他听不全我的话,才让你留在那儿做个见证。”
卫明月眉一挑,赶快顺杆爬:“回陛下,今儿督公醒了微臣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他眼下只想好好养伤,然后自己来给您谢恩。”
她一句话,逗得元德帝又是一阵笑:“行了,朕明白你的忠心,你是孚信信任的人,朕自然也信任你,不过你要答应朕三件事。”
卫明月一听,赶快肃然行礼:“微臣谨遵圣旨。”
元德帝点了点头:“嗯,你记好,第一件事就是昨日你猜到的,听到的那些,除了你我孚信,不可再令任何人知道,哪怕是至亲好友也不行。”
卫明月当然明白其中利害,赶快恭敬应了,皇帝又道:“第二件事,既然你知道此事,就别怪朕不许你再换上官了,今后孚信在哪儿,你都会是他的属下,他在内卫一辈子,你就得在内卫一辈子,你可愿意?”
卫明月心说“那我可太愿意了!”,但这种得意之色她当然不敢露在脸上,只是诚恳表示谨遵圣意打算一辈子在内卫鞠躬尽瘁。
皇帝如何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也不点破,又笑着开口:“还有第三件事,也是最难的……”
卫明月一听,赶快肃容恭听,皇帝轻叹一声道:“从此番事情你也看出来了,孚信平素看着聪明,其实傻得很,他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过刚直,也太过无欲无求,仿佛除了奉公卫国,就没有别的事儿可干了,往往心里只有别人,唯独没有自己,可你也明白,所谓过刚易折,这次朕是真的怕了,朕希望你以后留在他身边,能帮朕多注意这些,劝着他也要顾一顾自己,毕竟你是女子,心比较细。”元德帝眨眨眼:“好比这次,就只有你猜出来了他的心思,朕还得谢谢你。”
卫明月没有想到,皇帝的最后一个要求居然是这样,心中既暖也佩,赶快行礼应下,皇帝笑着让她平身,又道:“只是你此项大功,并不能彰于人前,朕也只能对你在京师一战中的功绩论功行赏,不过朕会将你的忠心记在心里,好好跟着孚信干,往后多得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卫明月觉得自己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了,勉强绷着谢了恩,皇帝也知道她这一日大起大落,再留怕是要御前失仪,便抬手让她退下,卫明月出了御书房,跟着小内侍回到偏殿,一进屋看到温律就绷不住了,见四下无人,上去抱着就开始落泪,吓得温律一叠声问她怎么了。
卫明月知道在宫内哭泣是大不妥,赶快擦干眼泪压住哽咽,笑着对温律道:“令宥,我现在明白我们督公为何对陛下如此忠心耿耿了,陛下他……实是旷古未有之明君。”
温律不知道皇帝对卫明月说了什么,才让她这么激动,但也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坏事,笑着松了口气:“那是自然,陛下……”
此时,门外响起高峤请温律觐见的声音,温律赶快安抚地拍了拍卫明月的肩膀,起身往御书房去了,高峤待她走远了,进来对卫明月道:“卫经历,陛下召温大人商谈国事,可能颇费时辰,杂家让人先送您回东内苑吧。”
卫明月没有多想,也顾虑到长留宫中不妥,便乖乖跟着小内侍从崇明门出了皇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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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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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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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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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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