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被人折辱是什么样的感受?
被人打到奄奄一息又是什么体验。
这种寻常人想想便觉得窒息的事情,发生在一个稚童的身上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稚子年幼或许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看得出母亲痛苦,身体疼痛。
而且最糟糕的是,命运多舛的人若再聪明又清醒,那他该活得多痛苦。
乔岁知道他的过去不会平顺,但是真正听来的时候,只觉得比她原来想象的还要叫人喘不上气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晏暮寒的衣袖。
晏暮寒恍若未觉。
有些事情回忆起来,仿佛还在昨日。
他唇边的笑越发凉薄诡异。
“当时,那个孩子身受重伤,是因为有个游历的郎中,对他心生同情,治了他,但是郎中到底不是那孩子的什么亲人,做到这种份上已经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运气好的是,因为这个那孩子算没落个残疾。”
“小姐你再猜猜,一个女人,经历了那些事,会如何?”
乔岁想,应该会自暴自弃,大抵……
晏暮寒没有等她的回答便道,“想想也知道,那之后,她大概就疯了把。”
乔岁一顿,确实,能猜到的。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限,有些事超出了这些范围导致心理崩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你说,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在外头就是任人鱼肉的废物,她还能怎么办。”
晏暮寒笑了笑,“只能拿自己的孩子出气了。”
他不爱讲故事,但今天说起来居然有些上瘾了。
尤其是在这个安静的白天,与他的小姐躺在一块儿,无所事事地聊。
晏暮寒道,“天下真的会有父母,恨透了自己孩子的。”
他玩着乔岁的头发道,“你说可笑不可笑,分明是他们不经人同意,将孩子带到这个世上,后来,恨上孩子的也是他们自己。”
乔岁一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晏暮寒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所以,那个孩子的身上总是带着许多的伤,那个时候,大概已经五岁了吧,这个母亲,再也不会给他带任何食物。”
“为了活着,也只能去偷,去抢。”
“结果大概,也不太好。”
“那女人大概是真疯了,她已然没有了任何骄傲,成了个……只要有吃有喝什么事都能做的,曾经她最为不耻的那种人。”
“就这种情况了,还能念着,报仇。”
他大概是觉得有些有趣,眼中笑意更明显了。
他把什么话都说得那么轻松,可乔岁却品出了其中,压抑的悲剧。
女人遇到了负心人可怜了一辈子,连带着孩子也可怜至极了。
坏人做的那些事简直遭一百回的天谴都不为过了。
再说这个故事当中的女人,她或许还有识人不清,以及恋爱脑的错处,可那个孩子呢。
他就只是来到了这个世上罢了,又做错了什么呢。
凭什么要平白无故地经受这么多。
乔岁其实,大概已经知晓后续了,但她还是问了句,“后来呢?”
晏暮寒道,“后来那个女人大概是死了吧。”
乔岁抓紧了自己的手腕,“那那个孩子呢。”
晏暮寒微微垂眸道,“不知道啊,这就是个故事,多年前偶然听到的一个故事罢了,那个孩子,或许也死了吧,毕竟他母亲死去的时候,他也就八岁而已。”
他说,“大概,早就饿死,或者,冻死在了某个冬天了吧。”
晏暮寒瞧着乔岁“你看你,说了一个故事给你听一听,马上就忘了方才的事了?”
他道,“小姐若心中还有气,想如何都可以,我说过,我一向是任小姐处置的。”
“但小姐若是想离开,那是不可能了。”
乔岁是很想扯出一个笑来,但是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我让你说夏氏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倒好,一句话就带过了,接着又说了个这么长的故事来转移我的注意,首辅大人好手段啊。”
她虽然什么都明白了,却面不改色地将这件事搪塞了过去。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
又腻歪,又叫人不自在。
乔岁道,“但是本姑娘宽宏大量,决定不和你计较了。”
说完之后,还不忘表明自己的立场,“虽然还是很生气你什么都不愿与我好好说的事情,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姐更在意的,竟然是这件事么?”
他以为她会更害怕夏曼的那件事。
毕竟那样的手段,换了谁见了,只怕从此都要对他退避三舍。
就说韩子透,他这些年常躲着他,不也有这样的原因。
他们这些见识过他手段的人,都很怕他。
乔岁皱眉,想想又来气了,“不然?”
晏暮寒笑了笑,“好,我明白了,下不为例。”
真是……原来是他会错意了。
还自己闹了这样久的情绪。
他的小姐一直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其实,乔岁也介意他的残忍。
他就是因为这个性子,树敌众多,从不顾虑,以至于最后,落得一个万箭穿心的下场。xǐυmь.℃òm
乔岁实在不愿意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可是,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又能怪得了谁呢。
从小看见母亲被旁人折辱,据他所说的只怕是目睹了轮*的场面。
而且他还承载了母亲在那之后疯狂的恨意。
在那之后又亲眼见证了母亲的死亡,尔后便是颠沛流离,尝遍人情冷暖。
为了生活,甚至在陆家也受尽折辱。
……
这究竟是人间还是炼狱?
就因为他是反派,所以一定要给他安排一个这样的身世吗?
乔岁觉得这种环境长大的人,他要怎么才能成为一个会去关心爱护别人的性子,他被人爱护过吗?
没有。
这个世间几乎没有任何一点点的温度,或许也不是没有。
毕竟秦愫出现了。
秦愫的出现让他疯了一样地想抓住那捋黑暗中的微光。
可是,那道微光,对他而言就是一团炽热的火焰,抓不住,反被焚烧殆尽。
经历了半生折磨以后,最后死在所谓正义的手上,这是什么人生啊。
乔岁不服。
她不接受。
她偏不要让晏暮寒走向他既定的结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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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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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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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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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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