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斗星对他们的话嗤之以鼻,但破案须从细节出发,于是便问姚五何六,这遇害的七个人都是干什么营生的?
姚五说:“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何六说:“无事由,臭狗食,下三滥,比不上混混儿,却比混混儿还混账。”
说话间,何六伸手扒开死尸的络腮胡子,请牛巡长上眼观瞧。
牛斗星蹲下来,仔细一看。眉头立即拧成了疙瘩。
死尸的左耳根下,分明纹着一朵拳头大小牡丹花。
“是小李妈的人?”牛斗星问何六。
还用问么,指定是小李妈的手下。
见了牡丹花,如见小李妈。津门上下,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没一个不知道的。
何六说:“这个孙胡子,以及前阵子死的那六个,全都在小李妈的堂子里当过‘抱台脚’。”
“抱台脚”,江湖切口,俗称打手。凡是干这个差事的,没一个是善茬子。换言之,没他妈一个好东西。
“容小生说几句话。”文小生这时居然有话要说,“五爷、六爷兴许还不清楚,这个孙胡子,与前面死的那六个倒霉蛋儿,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拜把子兄弟。他们兄弟一共八个,自封为‘八大金刚’,这个孙胡子排行老二,上面是聂生堂,下面是梁纯高、崔汉臣、丁荣铭、王清尘、苏云鹏,还有刘歪脖子。弟兄八个,都曾在小李妈的堂子里吃饭。”
“文花子!”姚五把眼一瞪,很不高兴,“你既然早就知道,为嘛一早不说?”
“哼!”文小生冷冷一笑,“早说,晚说,有用么?人不也都死了么。”
“你说他们兄弟八个?”牛斗星问文小生。
“没错,兄弟八个。”文小生说,“现如今只剩下一个聂生堂还活着。”
这正是牛斗星要问的,既然兄弟八个,接连有七个横死,那么剩下的那一个,也一定活不长久。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唯有赶快找到聂生堂,或许就能揭开这其中的端倪。
“文小生。”牛斗星义正辞严道:“我想请你带我去见聂生堂。”
“巡长大人的话,小生焉有不从之理。只不过……”文小生话里藏着猫腻。
“只不过什么?”牛斗星一定要知道。
“只不过去了也是白去。”
“为嘛?”
“因为,聂生堂已经疯了。”
“疯了?!”
“没错。疯了。”文小生说,“疯得厉害,并且还是武疯子,见人就打,前几天差点把他亲娘活活掐死。小生只怕巡长去了之后,会被疯汉所伤。所以,还请巡长三思而后行。”
“哼!”牛斗星很是不屑,“我堂堂一个巡长,能怕一个疯汉么?不劳你担心,你只管带我去就是了。”
“慢着。”一直不吭气的黄天玄居然说话了,“属下有话想对巡长说。”
“你想说什么?”牛斗星以上司的口吻质问黄天玄。
“属下知道这个聂生堂,他是行伍出身,后来靠着撂地摊卖大力丸为生计,这个人人高马大,浑身是劲,几个大小伙子一块儿上前,都禁不住他一摔。就因为他个头大、力气大,故而街面上的爷们儿送他一个诨号,叫赛元霸,将他比作隋唐时候的第一猛将李元霸。”黄天玄的样子很诚实,显然,他的话都是大实话。
“赛元霸?”牛斗星一脸轻蔑,“他手里有八百斤的擂鼓瓮金锤?”
“没有。”黄天玄实话实说。
“那他是否恨天无把、恨地无环,一人能挡千军万马?”牛斗星的脸上依旧挂着轻蔑。
“他没有这个本事。”黄天玄依旧实话实说。
“既然他没有八百斤的擂鼓瓮金锤,也没有力挡千军的本事,那我怕他个卵呀。黄天玄呀黄天玄,你这个人一辈子窝囊,老了老了,更是成了一块废物点心。好!你跟我一块儿去,我倒要让你看看,我是如何降服这条疯狗的!”
牛斗星的话实在伤人,黄天玄一心为他好,他却笑话黄天玄窝囊,这一点便是他的不对了。他这当儿,只想着在人前显贵,却没有顾及下属的脸面。
他太狂了,现在,谁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了。
只道是,天狂有雨,人狂有祸。这话只怕很快就要应验到牛斗星的身上。
就在文小生领着牛斗星来到聂生堂的家后,牛斗星也不敲门也不喊人,直接一脚踹开院门,大踏步往里走。
从屋里走出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太,一见来了穿“虎皮”的官差,吓得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老太太,您一定是聂生堂的娘了?”牛斗星当机立断问道。
“官爷,官爷,”老太太陡然抱住了牛斗星的一条腿,“我儿子没干伤天害理的勾当,他现在疯了,连我这个当娘的都不认识了,您行行好,别跟个疯子一般见识,别为难他,我给您磕头了……”边哭着,边趴在地上给牛斗星磕响头。
黄天玄和文小生上前一步,黄天玄对牛斗星说:“这老太太岁数不小了,您可别吓着她。”
牛斗星不满地看了黄天玄一眼:“万一她儿子是装疯卖傻呢。包庇罪犯,与罪犯同罪,你干了这么多年,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一通雷烟火炮,噎得黄天玄没话可说。叹着气退后一步,烧鸡大窝脖,老实了。
而文小生,则在好言劝慰满脸是泪的老太太。
“聂大娘,这位是新来的牛巡长,他不是抓您儿子来的,是看您儿子来的,您想呀,要是抓人的话,不可能就来俩人,起码不得来一大帮子,还都得拿着枪。您看,这不就俩人么。聂大娘啊,别人的话您不信,我的话您还不信么……”
听人劝,吃饱饭,老太太不哭了,有气无力地坐在门槛上,不时抽搭一下,显然已经心力交瘁了。
文小生对牛斗星说:“聂生堂老爹死的早,是他娘把他拉扯大的,原本娶过媳妇,但被他给打跑了,一直都是娘儿俩过日子。唉,当娘的疼儿子,人之常情,备不住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您还是多担待着点儿吧。”www.xiumb.com
牛斗星只想见聂生堂,并没有为难老太太的心思,便对文小生说:“你让她别捣乱,我不会为难她。你再问问她儿子在不在屋里。你不是说他儿子疯了么,怎么咱们都进院儿了,疯子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嗐……”文小生无奈地苦笑一声,对老太太说:“聂大娘,牛巡长来,只是有几句话想问生堂大哥,问完了,就走人。生堂大哥在屋里吧?”
“小生呀,你才是好人呀。”老太太的眼角又淌下了老泪,“自打生堂疯了以后,谁也不敢进我这个院儿,只有你,只有你还把我们娘儿俩当人看,要不是有你,我们娘儿俩只怕,只怕早就饿死在这破院破屋里了……”
牛斗星很是厌恶地看着文小生,他这才知道,文小生一直没断了来这儿。他认为,文小生一定还有很多事没说。他打定主意,等把这件连环命案了结了之后,非得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臭要饭的不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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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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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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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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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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