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在云梦山下那片明亮的湖泊里,如千束万束各自分离的光线,姿态轻盈的扎进了一片跃动的浮光里,瞬间与那片摇晃的浮光融为一体,在浮光的表面开出千朵万朵透明的水晶花。
有人喜欢雨,有人不喜欢雨,因为各种原因,天不遂人愿,或是人愿不遂天,本就是众口难调。
像这般大雨骤然而至,浇的人满头满脸无异于当面泼了一盆冷水,被泼了冷水的人肯定就是不喜欢雨的,但如果是长了庄稼干涸了许久土地,这时的一场雨便是解了燃眉之急,在庄稼汉口中,雨便是上天赐予人间的甘霖。
雨想要获得所有人的赞美,那是不太现实的,因为总有人下雨天不带伞,或者带伞的时候不下雨。
真是羡慕头顶的苍天,晴雨风雷,可以随心所欲,而人间诸事,半点不由人。
有人忧,也自然有人欢喜,这样美好的雨景,若是没有人看,实在是太可惜了些。
徐福早在乌云压顶时,便料定会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因此早早找到一个极佳的观景处。
彼时,他一身青布衣衫,腋下夹着一把油伞,一手提着一方小泥炉,一手提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小篮子里装着茶杯盏和木炭,迎着山中刮来的不大不小的风,向湖边缓缓走着。
他由青石板铺就的大道转向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踏上曲折的浮桥,再向湖心那一座小小的亭榭走去,当他仔细擦净小亭上的石桌石凳,摆放好茶具,取出火焾点燃木炭,将水壶坐在泥炉上时,大雨如约而至。
当人们在大雨中东奔西跑时,徐福正在湖心的小亭中怡然自得的喝茶,身上不曾落下过一滴雨水。
世上事,大概,也怕未雨绸缪。
说起来,徐福正在模仿陈平,看似他的模仿更胜一筹,其实不过是恰合时宜。
徐福自斟自饮,回想昨夜的梦,或许是梦,不是梦难道是真实吗?他还分辨不清。
徐福经常做梦,曾经有一个梦最是奇怪,那梦中的场景太过奇特,似不是人间,也不是想象当中的天国。
他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觉得自己在那个梦境无限渺小,那梦境里有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在自己的眼中无限伟岸,她就是那个世界的主宰者,占据了那个世界一半的空间,无论从任何距离,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到她,都是形态不变的,似乎她的存在是亘古不变,是这个世界之前便已经产生,是这个世界灭亡也不会消失的。
这一次回到云梦城,他又进入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梦到那个他始终看不清容貌的女子。
一如前次,梦中的他,只是觉得女子很美,但不知美从哪里来,这很奇怪。
美该是眼睛看到,心灵感受到的事物,他既看不清,又感受不到,似乎是有人在他的脑海当中放入了一个固定的意识,这个意识左右他所有的认知,而这认知绝不是他自己所探索发现得出的认知,而是现成的,固定的。
现在的认识告诉他,她很美,比他所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美,无论男人和女人,同时这个认知还告诉他,你要相信她。
他觉得自己认识她,但总是忘记她是谁。
那女子站在浮云缭绕的云端,云不是白色,而是让人陶醉的金红色,不知是金色融入了红色中,还是红色融入金色中,金红参半,像在火中燃烧的血,又像在血中燃烧的火。
她的背后是明媚深远的天穹,不是蔚蓝色,而是纯净的金色,看不到天边,看不到日月星辰,看不到山河原野,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现世的世界。
徐福在这里的一切感知都十分清晰稳定,并不似梦境中的朦胧虚幻难以捉摸。
看到这个女子,徐福心头的情绪是复杂的,因为他曾在她的世界里,看到了人间的未来。
这一次,女子直接出现在徐福的眼前,距离徐福近在咫尺,不像是幻象,因为徐福已经能够感受到女子身体散发出的温度,如暖阳一般温暖。
女子说:“恭喜你,即将缔造一个完美世界的开端。”
徐福本能的摇头,有些疑惑。
女子继续说道:“不必怀疑,你为你的世界设定了新的规则,那便是规则新的缔造者,今后你的世界,便是沿着你所设定的轨迹延续。”
女子口中说出的这些,徐福并不认可。
徐福曾经触摸到规则的存在,他知道天地间的规则的确是存在的。
规则无形无质,却是禁锢整个人间的沉重枷锁,创造了无数亘古不变的高高在上与卑微渺小,在他看来,这规则的存在,是为维护世间的不公。
缔造者?推翻,而后建立,最终取代?那是不怀好意自私自利的谋夺,那也是他不可容忍的。
徐福痛恨规则的存在,更遑论成为规则的缔造者。
所幸,人间的变数可以对抗人间的规则,比如诸如他这般的人试图对规则做出的改变。
徐福所期待的是花朵千姿百态的盛放,而非被设定固定的形态。
徐福摇头道:“天地间,没有什么事物是一成不变的,变数无处不在。”
这便是直截了当的反驳,或者说,排斥。
女子似乎明白徐福心中所想,于是说道:“是了,变数无处不在,但却无法突破规则的界限,变数只存在于规则之内,一切都是大势所趋,一切都是规则向前演化的必然结果,就如同你所在的世界里太阳东升西落,太阳看似永远在运动,其实它的轨迹永恒不变,整个宇宙,亿万空间位面,都在遵循既定的规则运行,因为规则,三千世界方能井然有序。”wWW.ΧìǔΜЬ.CǒΜ
变数只存在于规则之内?
这便是说,千变万化,即是没有变化。
这又意味着,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这时候的女子俨然正在轻蔑的对他说:“你还是放弃所谓的改变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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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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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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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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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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