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庭从高案后走下来,来到货郎身边。
“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崔元庭看了一眼和货郎一同到来的一位坊正:“说一下他的基本情况。”
坊正有些诚惶诚恐:“回县尊,他叫王林儿,是本坊的住户,二十八岁,至今单身独居,平常以贩卖些零散货物为生。”
崔元庭肃然看向货郎:“王林儿,你可识字?”
王林儿仓惶地摇摇头。
“那你听清楚下面本官的问话,昨日上午你可去过大通坊?”
王林儿低着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崔元庭:“你的断舌在现场被我们找到,需要我拿上来给你看看么?”
王林儿立刻大摇其头。
崔元庭:“你很清楚,断舌你和口中伤痕吻合,就这一点,你的嫌疑就洗不掉。本官劝你,老实明白回话,否则吃苦头的是你!”
王林儿微微发抖。
“昨日上午你可去过大通坊?”崔元庭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王林儿抬眼看向崔元庭,点点头,目光中流露出恳求之色。
“你可有见过那鲁秀儿?”
王林儿羞愧地低下头,点了点。
崔元庭抬起头,对差役道:“带尚二金上堂!”
尚二金走上堂来。
崔元庭指着尚二金问王林儿:“这个人,你见过吗?”
王林儿摇摇头。
崔元庭看向鲁舟:“你看到了吗?王林儿并没有见过尚二金。”
说完,他冷眼看了王林儿一眼:“王林儿,下面本官的话你听清楚了——”
“昨日巳时中前后,你来到大通坊鲁秀儿家附近,当时,鲁秀儿家门户大开,是也不是?”
王林儿不敢直视崔元庭那逼人的眼神,只能低低地点头。
“当时,鲁秀儿站在门口,似乎在目送什么人远去,此时听到你拨浪鼓的声音,便想在你这里买点东西,故而你看到她立在门口,冲你招手,你便停了下来。”
“鲁秀儿买东西的过程中,你见她青春貌美,又孤身在家,便生了邪念,是也不是?”
王林儿羞愧欲死,跪倒于地,痛苦地点头。
鲁舟大喊:“杀了他!请县令杀了他!”
一直旁听的灵府心中却浮出一个疑问。
这王林儿承认自己趁鲁秀儿孤身之际,心生邪念,行那不轨之事。
鲁秀儿强烈反抗,并咬掉舌头……
能咬舌头,说明当时王林儿在强吻于她。
可咬掉舌头是要命的疼痛,王林儿还能忍着疼继续强奸杀人?
如果是这样,那他应该有充分的时间把断舌带走,不必留下钉死他罪名的证据啊?
这很矛盾。
崔元庭:“你行事过程中,鲁秀儿抵死不从,并咬掉你的舌头,是也不是?”
王林儿已悔恨得泪流满面,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崔元庭蹲下来,幽邃的目光凝视着他:“你点头,是因为确实是因为鲁秀儿反抗,咬掉了你的舌头。”
“你摇头,是想告诉本官,你最终并未成事,负痛逃离,是也不是?”
这一次,王林儿疯狂点头,然后跪下地上“通通通”猛磕起头来。
崔元庭:“你逃到庙宇中,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是你知道鲁秀儿的死讯,心中恐慌,才躲起来的?”
鲁舟惊讶地道:“崔县令,你这是何意?你再替他开脱吗?他都承认了是他……”
“鲁舟!王林儿并非真凶!”
这下鲁舟疯了:“你、你、你这个昏官!你定是收了他的贿赂……老天啊!这太可笑了!哈哈哈哈!”
鲁舟拼命摆脱差役的控制:“难为你了啊,崔县令!这样一个狗东西,话都说不出来了,还要你崔县令张嘴替他强辩!”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你要么就把我弄死,要不然,我鲁舟告御状。敲登闻鼓,也要告你这个贪官!”
“鲁舟!”
崔元庭大喝一声:“休得妄言!本官怜你丧女之痛,不欲追究你数度咆哮公堂、扰乱审讯的罪名,你不要不知好歹!”
“你自己想想,王林儿断舌必是因为他强吻于鲁秀儿,若是如此,他能忍着剧痛继续完成那苟且之事吗?”
“既然他能忍痛行事,为何临行前不捡起自己的断舌再离开?”
灵府暗暗点头,果然崔元庭也发现其中的不合理。www.xiumb.com
但鲁舟被强烈情绪左右,根本不愿意在脑海中想象那个画面,只嗓子中嗬嗬闷吼。
“本官不会放过真凶,可也不能枉顾事实。”
崔元庭的双眼平静地望着鲁舟。
“王林儿见色起意,意图不轨是事实,对鲁秀儿强行非礼也是事实,但我不能因他做了这些恶事,就把罪名全推到他的身上。”
“这样,不仅让真正的凶徒逍遥法外,你女儿在天之灵也无法瞑目。”
他无声叹息,道:“本官与王林儿非亲非故,大可以大手一挥,把事情全栽在他头上,这样,本官也可了解此案,你鲁舟也无话可说了。”
“可这样,世上便多了一个冤魂,又枉纵了真正的凶徒。”
崔元庭转向王林儿:“王林儿,你侮辱妇女,行事恶劣,本官先将你押在监牢,等真凶到案,真相大白,你自领你的罪孽!”
王林儿又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被差役拉了下去。
鲁舟被强拉了下去,但临走前看向崔元庭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灵府陪着崔元庭回到穿堂,坐在圈椅中,崔元庭有些疲惫地用手揉了揉额头。
灵府倒了一杯茶递过来:“县尊喝口茶吧。”
她心中很替崔元庭不平。
鲁秀这个案子,崔元庭的处理可以说是迅速而及时的。
更难得的是,每一步都站在受害者家属的角度去处理。
不让人旁听,是不想让鲁秀儿死后还被议论,更不想活着的鲁舟被人指指点点。
当庭解开鲁舟对尚二金的仇恨,是不想鲁舟把仇恨加在无辜之人的身上,以致于酿成错误。
可鲁舟呢,她也理解。
一个骤然失女的父亲,天大的打击让他几乎站立不住,只有靠具体的仇恨才能让他顶住不倒。
鲁舟的内心中未尝没有懊悔,所以才急欲找到人去归罪。
而王林儿,确实不算太无辜。
现在,崔元庭必须要重新梳理整个案子,找出真正的凶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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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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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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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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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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