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香梅没有伸手去接,倒是旁边的丫鬟上前,将两杯茶端过去放到柜子上。
两个丫鬟从包袱里取出茶具、炭火,将一竹筒的清水倒进茶壶里煮起茶来。
很快,屋子里飘起茶气,丫鬟倒了四杯茶,分别递给陶大富、陶老太、陶铁柱,另一杯还放在托盘上,大约是给陶铁栓的。
这看人下菜碟的功夫倒是做得炉火纯青。
丫鬟又拿出一只精致的绿瓷茶杯,茶杯上绣着富贵花开,倒了一杯茶水。
苏濪月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穿到大户人家去,天天这么的神操作,不累死也要折腾死。
一套白瓷釉碎纹茶具,在这以陶具为主的农家里,金贵无比,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用的。
卢香梅以这样的方式,告诉陶家人她的与众不同,是他们陶家拍马都高攀不起的。
“这茶具易碎,不好带,只带了四只,我家姑娘倒是带了一包好茶,亲家公若是不嫌弃的话就留下。”徐嬷笑着将茶叶递给姑爷。
陶铁石接过茶叶递给陶大富,陶大富激动的接过茶叶,一叠声的说“好好好。”
苏濪月想,大约有钱人都有这癖好吧,出门喜欢自己带凳子、垫子,连茶叶茶具,怕是连吃食都自己准备好了,这出趟门,也挺不易的。
等到陶大富和陶老太在长条凳子上端端正正的坐好,卢香梅才将手炉放进丫鬟手里,迈着莲步走上前去,象征性的浅浅施了一礼,细声细气的喊了一声:“爹!娘!”
苏濪月总算是知道了,敢情这陶家的礼仪怕不是跟卢家学的吧,照葫芦画个瓢?可惜,画了个四不像,葫芦不像葫芦瓢不像瓢。
刚才在廊下的时候,陶瑾麟告诉她,早上是因为陶家的几个孩子没有给陶老太太请安磕头,才惹得陶老太太大动肝火的。
原来是陶大富想学大户人家,立了早上请安的规矩,也不是每日都要请的,只初一十五早上,才会去正房给二老请安,也不知道这陶老太太今儿发的是哪门子羊角风,非逼着陶瑾承、陶瑾润给她磕头请安,两孩子死活不同意,才有了早上那一出闹剧。
“哎!”
陶大富和陶老太赶忙答应,陶老太哆哆嗦嗦的从腰里摸出一个荷包来,递到卢香梅手里。
卢香梅一侧身,身边的丫鬟赶忙上前接过陶老太递过来的荷包,有些嫌弃的扔进一旁的包袱里。
苏濪月目测荷包里有十两银,奇怪的是沈桂兰和李春花就那么用羡慕的眼神,一路追随着荷包掉进包袱里拔都拔不出来,可眼里一点不满都没有。
两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出奇的安静,就好像陶老太不给她们银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给卢香梅银子才是天理难容。
卢香梅从来到现在,只说了两个字,就白白赚了十两银子,啧,这银子赚得可真让人羡慕呀。
行完礼,卢香梅由婆子扶着,坐到铺着喜鹊登枝卷边坠流苏垫子的鼓凳上。
“咳咳!”
卢香梅用帕子捂着嘴巴轻咳出声,丫鬟便将手炉拿远了些。
离得近了苏濪月才注意到,卢香梅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就是这白净里面透着一丝的病态,这人有喘症的征兆。
陶铁石走上前,语气有些忧虑的说道:“爹,娘,我岳父在镇上听说三哥·····”
“哏!哏!”
卢香梅身边的婆子咳嗽了一声。
陶铁石就继续说道:“我爹在镇上听说陶家林偷了柴家的银子,被柴家打断了腿,我爹让我和香梅回来问问。”
“提那个孽障做什么,他做下那样下贱的事······”
卢香梅皱了皱眉头,搞不懂这陶家,干嘛老想着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可别连累了她家。
“阿奶,三叔的事只是柴家的一面之词,不能证明是真的。”陶瑾善说道。
“那又怎样,衙门口朝南开,有权没钱别进来,没十两银子,状纸能递到公堂?就算到了公堂上,能告得倒柴家,别凭白的把咱一家子人都搭进去,别忘了,柴家的小姐可是县老爷娇宠着的人。”xiumb.com
陶老太太说完,看着陶铁石说道:“陶家林已经死了,我们把他埋了,你放心,村里没人看见只要······”陶老太太看一眼苏濪月,没往下说。
苏濪月也一直注意着卢香梅,当听到陶家林死了的时候,卢香梅轻舒一口气。
看来这个家里,陶家林死不死的没人在意,这些所谓的家人,他们在意的是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前途和名声。
此刻,被丫鬟不屑的扔进包袱里的十两银子,大约也是陶家林赚回来的。
他死了,他视为亲人的爹娘,只怕他连累了她们。他敬仰的父母连个棺椁都舍不得给他,还不许他的儿子媳妇儿给他戴孝,哦,不,他的媳妇儿也已经随他去了。
此刻,不知他们夫妻二人是否在另一个世界相遇,过着只有彼此,再没有别人的幸福日子。
这样的家人,大约陶家林夫妻二人也是不想要的吧,所以,她得替她们舍了,苏濪月迈步上前。
语气坚定的说道:“分家吧。”
话一出口,除了三小只,一家人都松了口气,卢香梅身边的婆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大约是觉得此行顺利,轻松达到目的。
这时,陶铁栓也请了族老和里正过来,几人走进屋,卢香梅欠了欠身又坐回去。
陶铁柱拿过凳子,两位族老和里正坐到凳子上。
卢香梅的丫鬟又从包袱里取出三只茶杯来,倒上茶水,递过去。
几人赶忙站起身子,双手接过茶杯,一位花白着胡子的族老欣慰的说道:“香梅这丫头可真知礼数,铁石啊,咱老陶家,就数你最有出息。”
苏濪月翻了翻白眼,雾草,入赘算有出息?这陶家人可真有出息!
说好的只带四只茶杯的呢,敢情这带的茶杯数量,也是要看人下杯子的。”
“啧,大富啊,你又有口福了。”里正喝了一口茶,感慨的说了一句。
苏濪月长叹一口气,这驳杂的茶里茶气,却被陶家奉为珍宝,真真是有出息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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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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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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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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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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