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当朝右相捉莺记>第 3 章 第3章
  侯佳音傻了眼,桃腮涨得通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好在绿俏机灵,忙上前对眼前戴着帷帽的高大男子道谢,“多谢郎君出手相助。”

  帷帽里传出的声音是沙哑而疲惫的,“不必。”

  两个壮汉呆了一呆,迈步往前走了一步,恶声道,“你可知我们是谁,岂敢坏我们的好事?!”

  一道威严而又极具逼迫性的目光越过二人,径直落向面色发白的宋昶,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揖,“微职见过宣平王。”

  宋昶扯出一丝笑,“裴大人好兴致,竟来街头小巷观书。”

  “王爷谬赞。”他不卑不亢地应下,“若圣上知道您这样用功,心中也定是宽慰罢。”

  “……”宋昶的右眼皮子跳了跳。

  他前几日刚纳了太傅之女为妾,今日之场面又误打误撞叫他看见,若他在父皇面前说些什么……

  “既如此,我也不打扰裴大人看书了。”

  男子颔首,“王爷勤学,也当劳逸结合,若是看书累了,可去承天门大街听曲儿放松一下。”

  “……多谢大人牵挂。”宋昶黑着脸,“本王想起府中还有事务,就先走了。”

  语罢甩袖离去。

  见宋昶离开,那男子也不作停留。刚跨步往前一迈,袖袍竟被一只小手拽住了。

  男子心尖一痒,面上作出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何事?”

  帷帽遮掩下看不起他的神色,只是视线从她的柔荑缓缓往上,再落在她的俏丽的面上。

  侯佳音又羞又怯的,拽住他的袖子不放,“郎君……”

  她听到了自己声音轻轻颤动着,干脆心中一横,“郎君要不要听小曲儿……”

  隔着一层面纱,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那是炽热的、浓烈的,一瞬不瞬凝视着自己的。

  男子确是在盯着她。

  他在想她哪里来的胆子呢。

  明明手那么抖,声儿这样颤,心里那么怕。

  许是天色朦胧,许是大脑混沌,他瞧着她红通通的眼、红艳艳的唇,那样一簇簇的晶莹剔透的泪,那样欲语还休的视线。

  他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

  “嗯。”

  男子带她包了间房。

  到了房内,她反而放不开了,只是手足无措地隔着一层黑纱望着他。

  他溢出一声笑,伸手抚上茶盅上的浮纹,“挑你会的来。”

  他嗜书画而不好美音。

  他性子冷而不爱娇女。

  然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对着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即便是前几日受寒致使体热,致使他一直昏沉沉打不起精神。可面前的小娘子唱《胡笳十八拍》唱的这样卖力,他不得不倾耳细听。

  燕语莺歌,确确动听。

  一曲黄粱,如沐春情。

  一曲吟罢,她偷偷抬眼往他那处望了一眼,复又红着脸低垂下脑袋。

  他拍了拍掌,十分配合地称赞道,“好。”

  只是一字,足够满足她了。侯佳音蹦跳着走到他对案坐下,在绿俏震惊的视线中主动介绍自己,“郎君,你可唤我莺莺。”

  男子只略略点了头,并无开口自我介绍的意思。

  侯佳音有些失望,仍坚持问道,“屋内潮闷,郎君戴着帷帽不会不舒服罢?”

  男子却道了声无碍。

  他发热,并不想把病气渡给旁人。

  他的声音好似在沙砾中磨砺过一般,任一人都能看出他受了风寒。

  “郎君若是嗓子不舒服,可用枇杷叶熬成汁水,很有用的!”侯佳音热心地建议着,“我一吃便好!”

  男子笑,“知道了。”

  面前的小娘子娇滴滴地垂着脑袋,也不敢往他那处看,“不知郎君叫什么名字,今年贵庚了……”

  怕他误会似的又补充一句,“您救了我,我应当是上门感谢。”

  他未将她刻意的搭讪放在心上。

  “举手之劳,小娘子不必挂心。”见天色渐暗,又有要务在身,他急匆匆起身同她告别。

  “郎君!”

  雨声渐大,将旁边的槐木拍打得哗哗作响。斜斜的密雨交织而下,受风吹拂下直往门面。

  他挪了挪步子,不动声色地替她挡去春潮。

  男子温声道,“怎么了?”

  他面前站着的小娘子眼眶又红了,娇声软语道了声,“我住镐国公府……”

  他心中一热,一股热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直往心尖上钻。然隔着细密的雨幕的对街,庆俞正卖力又急切地朝他挥手。

  “知道了。”他撑开半干的油纸伞步入雨帘,后半句话被噼里啪啦的雨珠覆盖住,“会再见的……莺莺。”

  “小娘子,别再看了,那个郎君都走远了。”绿俏劝道。

  然侯佳音依旧踮起脚尖,遥望他的身影。

  天边炸起一声惊雷,雨愈发大了。娇嫩桃花、杏花,柔弱的嫩柳,顷刻间被雨滴拍打而下,碾落为泥。灰蒙蒙的天地间,只剩下男子腰间悬挂着的一抹翠色。

  这块绿翡,绿俏打听到裴二郎曾戴过。

  思绪从记忆中抽回,侯佳音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闷闷道,“他怎还不来……这样久了,也不知发热好了未有。”ωωω.χΙυΜЬ.Cǒm

  “小娘子莫急,若是二郎君见到你,定是能认出来的。”

  侯佳音高兴了不少,扬起下巴,“那是自然!”

  说话间,她的眸子状似无意地朝裴韫那处一撇。他面前的烛光盈盈跃动着,盏内的红烛快燃尽了,身边是一团团浓稠的暗。可裴韫似未发觉,沉郁的目光始终幽幽落在瓶中芙蓉。

  ……看起来有些萧条,又有几许落寞。

  “小娘子,你方才又往三郎君那处看了。”绿俏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耳边响起。

  侯佳音面容微红,“知道了知道了,再看一眼我自戳双目好了罢!”

  那个男人还贯有些手段的,装出这副样子吸引旁人的视线。

  她哼了一声,望向裴府为裴老夫人准备的戏班子。

  裴老夫人爱听戏,眉开眼笑地接过戏折子点了《王昭君变文》、《莺莺传》。

  坐席中有人问道,“裴老太太不是最爱听梁祝么,往年都是要点的。”

  “老夫人得了个宝贝疙瘩你忘了?”有人应和道,“她的小外甥女惯会唱小曲儿的,今夜已允诺为老夫人唱梁祝了。”

  一时间场上闹哄哄一片,不少人抬眼往莺莺处看了过来。

  侯佳音微窘。

  “听说侯小娘子声音宛如天籁,今夜我们可有福了啊。”

  “那不若小娘子先来,替我们暖暖场!”

  “各位可别拿她打趣儿了。”裴老夫人笑道,“莺莺素来怕生,宴席上人多,我怕惊着她。要是唱不好,小姑娘不得要哭了。”

  寿星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众人纷纷应是,要她唱曲儿的势头这才歇了下去。

  侯佳音松了口气。她全然忘了奉寿礼时自己信誓旦旦夸下海口要给祖母唱曲儿。

  镐国公府里请来的自然是顶顶好的戏班子,两曲下来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定安王喝多了酒,已然一副醉态,也不知在谁人怂恿下大声嚷嚷着要听莺莺唱曲儿,老夫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真真的骑虎难下。

  侯佳音四面环顾,不经意间对上了裴韫的眼。

  有戏谑,有郁燥,还有几分掺杂着的看不透的神情。

  侯佳音扭开头,磨磨蹭蹭地从位子上站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偌大的厅堂回荡,“既然诸位……”

  庆俞的声音忽然在外头想起,“老夫人,二郎君回了!”

  “啪嗒。”

  “啊——!”

  一处是裴韫案上的玉盏碎裂开,沾染了一地的琼浆;一处是女人的惊叫,是侯家小娘子误踩了自己的玉脚。

  众人的视线纷纷聚焦在二人身上,然又被外面传来的响动吸引过去。

  “戏曲有什么好看的!”有一人从外大步迈来,神采奕奕,眉飞色舞,不见半月案牍劳形之苦,“孙儿来晚了,祖母莫要见怪!”

  裴斐在地上跪下叩首,“祖母的贺礼,子修特寻了民间稀有的变戏法,祝祖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裴夫人忙叫他起身入座。

  侯佳音的目光,自裴斐出现后便再未离开了。

  “小娘子。”绿俏在她耳边提醒般地唤了一声。

  小娘子的表现太过于明显,若是叫旁人察觉出什么了,自会引起一番流言蜚语。

  侯佳音自觉失态,收回了目光,“绿俏,我总觉着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怎会说不上来。”绿俏一瞥,见裴斐腰间仍佩戴着当日见时的绿翡,“如假包换的裴家二郎,怎么会有错?”

  侯佳音亦是注意到了,“也是。”

  也许这里人多眼杂,故而少了那日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垂眸,剥了银碗上的葡萄吃,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对案的男人将其动作看在眼里,见她如此情态,不由发出一声轻呵。

  “怀瑾。”裴斐好巧不巧在裴韫身边坐下,意气风发,“这几日刑部事务属实繁重,还好先前你有处理,不然今夜也怕是赶不过来了。”

  裴韫勾了勾唇。

  今生的轨迹自醒来后便与前世不同了。

  无论前世今生,刑部这件案子本是由他负责的,唯一不同的是今世出了他落水昏迷这件岔子,皇帝便让裴斐替了刑部的空阙。

  裴韫乐见其成。

  仕途的不得意,皇帝的不器重,与莺莺比起来算什么?

  他只是不明白。

  他不明白前世自己只错过了这一宴会,莺莺便嫁给了裴斐。

  他也不明白,单是在书肆的一面,那侯家小娘子便叫他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他更不明白,在书肆对自己满眼倾慕的小姑娘,转眼又用同样的目光望着裴家二郎。

  他同前世一样不甘心,却没前世那样恨。

  前世祖母过寿后不过十日,给远在扬州的他寄了一封信——

  裴斐与莺莺已成婚。

  得知消息时他自然不信,快马加鞭用十日的功夫赶回长安。

  然这次他得到了一个新的消息——

  莺莺已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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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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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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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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