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阮先生并没有丢弃她,对不对?
冷森坐在副驾驶位,透过后视镜,能瞧见白然突然变得明亮双眸。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框,眼中氤氲着晦涩不明的光泽。
她在想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开心。
“你不害怕吗?”冷森开口询问。
白然微愣,“害怕什么?”
冷森回答,“害怕阮先生伤害到你。”
当理智被病痛取代,暴虐的情绪席卷大脑每一个细胞,阮延深会无法掌控他的身体,那种从心底叫嚣着毁灭的欲望会让他无差别的伤害周围所有人。
冷森做阮延深助理这么久,不止一次见过他发病。每一次,但凡有人靠近,都会遍体鳞伤。
其中当属司霈这个不怕死的受伤次数最多。
白然眨了眨眼,眸光清澈,“我害怕。但人生中害怕的事情有很多,我不可能因为害怕就退缩。”
她望向窗外,唇角微微的扬起。
“阮先生对我很好。他如今病了,我合该在他身边照顾他。”
冷森眉头微蹙,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车子的在路上快速行驶,道路两边的景象不断后退,白然头抵在玻璃上,困扰了她一整个夜晚的噩梦在此刻终于消散。
阮先生还是在意她的,真好。
车子行驶了许久,最终停在一栋郊外的别墅前。
白然眼中划过一抹迷茫,很快,就被她压了下来。她不动声色的询问:“我们不是要去医院吗?”
阮先生现在的情况不应该是在医院中接受治疗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冷森这才反应过来,“抱歉,忘记和你说了。阮总被我们送到他的私人医生温少卿手中。温医生一直负责阮总的病情,他家中也有齐全的医疗设备,您不用担心。”
白然这才了然。
下了车,便与冷森一同去见阮延深。
自然看见了司霈。
他身子倚在墙壁,手中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间都无法遮掩他眉眼睛的暴躁。
从昨天晚上得知阮延深发病后,他就一直守在这里。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醒来。
顺着四面通透的玻璃房,能清楚的看见躺在里面的阮延深浑身插满了管子,他双眼紧闭,不得不借助呼吸器呼吸。
司霈根本不敢多看一眼。余光便在这个时候瞥到白然的身影,他蹙着眉,凌厉的眸光越过她,射向跟在她身后,带他来这里的冷森身上。
司霈开口,“谁允许你带她来的?”
冷森面容没有丝毫畏惧,他不亢不卑地回答,“我想阮总如果醒来,最想见到的应该是夫人。”
“我哥的事情你都跟她说了?”司霈低哑的声音质问。
冷森说:“夫人有知道的权利。”
瞬间,便对上司霈冰冷如寒刀般的视线。他赤红着眼,满是凶狠,“谁允许你说的?”
他哥的事,纵然是告诉白然,也应该由他哥亲口来说。而不是冷森这个外人!
冷森淡淡一笑,“夫人有知道的权利。”
说完,无论司霈再怎么恶语相向,他都不予理会。
而白然则对这两人的争执一无所知,她视线在最初短暂的与司霈接触过后,便全身心都落在阮延深身上。
他看着病房内男人脆弱而苍白的脸,眼泪扑漱漱地落下。她根本控制不住。
哪怕双手都已经紧握成拳,死死的咬紧下唇,却还是止不住哭泣。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在白家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她从来都是一声不吭。因为她知道眼泪无用,没有人会心疼她。
可看着阮延深这副样子,白然的心底就生出无限的惶恐。她害怕他出事,不愿他出事。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她迫切的想要抓住,不想再变回以前那孤孤单单的一人。
“哭什么哭?我哥又没死。”司霈恶生恶气的声音传来。
白然擦掉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眶瞪向司霈,“我当然知道阮先生没事,阮先生也不可能有事。”
这副像是被逼急了的小兔子红着眼的模样,全然没有以往笑眯眯淡然的老好人姿态。反而让司霈对她满意几分。
起码这个女人是真心实意的维护他哥。
“你不害怕吗?”司霈收回停留在白然身上的视线,看向浑身插满管子的阮延深。他声音很低,仿佛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讲述一个鬼故事。
“我哥他每次犯病,都会伤人。那时候他会爆发极其强大的力量,我的手指、手腕、胳膊,乃至双腿都曾被暴起的他折折过。”
白然擦了擦眼角的泪,勉强让她在司霈面前不至于过分懦弱,她说:“我怕。”
她不可能不怕。
身体关节错位的疼痛,哪怕只是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司霈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女人果然配不上他哥。
这想法刚升起,就听白然用更加坚定的声音说:“但我不会离开。”
“阮先生那样并非他本愿。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得这样的病,也不想在生病的时候伤害到其他人。”
“他控制不了自己,我愿意陪在他身边等着他恢复。”
白然声音很轻很轻,却带着满心的希翼向往。她相信,也只能相信阮延深会恢复。
司霈在这一刻从她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她,他本以为这个女人只会揉揉弱弱装老好人,没想到这还会有这样坚韧的一面。
轻勾起唇,在这一瞬他突然间觉得他哥挑选女人的眼光还不算特别差。
但很快,上扬的唇角又被他压下。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接受这个女人?
司霈恶生恶气的威胁,“希望你记住你刚刚说的话,你要是敢反悔,让我哥伤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白然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
那么好的阮先生,她怎么可能会舍得离开他?
如此,在阮延深到病房前守了整整两日,他才从昏迷中醒来。
白然是第一个发现的,当即慌慌张张地叫温少卿,“温医生温医生,阮先生醒了,你快来看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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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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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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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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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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