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宇于战斗之中进步也神速,少见纸上谈兵,又加强操练,祥麟军威严大涨,战力随之提升。
“我军大捷!”
斥候一声唱报,高翔宇喜忧参半。
他胜了一次,可是并无人分享。心中只念着:“不知道雁骓在什么位置,可平安撤退了吗?”
身边亲随喜上眉梢:“太子殿下神威!此时时机恰当,最好趁胜追击,捣毁武洲郡营!”
捣毁……武洲郡营?
如此逼她,怎么忍心?
高翔宇心中如遭重锤一击,皱起眉来,忍着疼,道:“好。即刻准备吧。”
战机不容错过。她说过,这是彼此的职责。
可是,不行。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一定要尽早退兵。可如何施为才好?
高翔宇心中一片乱纷纷的,微微合上双眼,又是担心,又是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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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守不力,又败一局?”
忠肃公陈淑予于帐内听雁骓回报,转过头来,冰冷的双眼定在雁骓的脸上。
实际上,她看到的,只是雾蒙蒙的一个影子。
莫说雁骓细微的神情,就连雁骓的长相也看不清了。
郎中们开的药也吃了不少,可那岩症已经成型,又是不治之症。这段时日以来,她视线再也没有清晰过。即便是白天,视物也都是模糊的。
待她想要看清什么、想通什么的时候,心中就会忽然流窜出一股无法压制的戾气来,让她忍不住发怒。有时候,伴着那怒意,还会消失一段记忆。
待她忽然恢复清明,茫然面对战栗的属下们时,却丝毫不记得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那戾气生像个夺舍的魂魄一般,慢慢侵蚀和占据着她的心智。
这两个月来,于各种战斗都能常胜的她,已经败给它太多次了。
她一向不敬鬼神,不信天命。到了这个地步,却也不禁觉得有些畏惧。
那究竟是什么?
是她自己的另一面,还是别人?
譬如今日,听雁骓回报之时,她还有些清明。
祥麟主力大军几年未动,现在突然大举压上来,属于措手不及的情状。雁骓手头人少,对方又打快攻,让她来不及搬兵。从任何方面来说,这次兵败都是必然的结果。
胜败乃兵家常事,又有什么稀奇?不过被捣毁了一处边缘的营地,还好不是主力受损。只要集合了云阳郡的兵力推回去,也很快可以解决。
但那心中的戾气却在说:“这是她的营地,她却送给了敌人。”
“你不是最恨有人怠慢战事?”
“眼前这位,可是雁家人啊。她又通敌了,也未可知。”
“她们雁家,什么事不敢,什么事不做?”
其实,这些都是在京城听过的闲话。陈淑予当时听了,以为是穿风过耳一般,不但多次拒绝了她人的挑拨,还总使人将消息源封锁起来,一点也不让这些肮脏心思传到雁骓耳中。
但到了现在混沌之际,没了她自己,却都是这些东西在大行其道了。琇書蛧
不行,哪怕过了此刻就要死,且让她把眼前这桩事情处理好!
似这样半清半浊,才是陈淑予最难熬的折磨。
没有人知道,在她平静的外表之下,是忍耐着脑际钻心钻肺的疼痛,是心中的两股力量在战斗,每每打得不可开交。
过不多时,就像这两个月来的一贯结果,还是那戾气取得了胜利。
黑气渐渐浮现上陈淑予的面庞,眼神冰冷,望着雁骓,一字一句,狠狠地道:“昭烈将军,连一个小小武洲郡营都守不住,只怕不是外因,而是心里不忠吧?”
雁骓打了个激灵。
元帅她……知道了多少?
陈淑予一声冷笑,道:“通敌,反叛,还真是你雁家的‘家学渊源’。”
倘若别人如此说倒也罢了,陈淑予可是拿着全军的生杀予夺大权,她的话,分量自然不同一般。
一众同袍都在帐中,这样的罪名忽然落下,让她如何担得起!
雁骓慌了神,心知辩解刻不容缓,急忙低头撩开甲叶,勉力跪了下去,大声回话:“请元帅明察!实在是兵力相差悬殊,又是突然袭击,来不及求援之故!”
陈淑予冷笑道:“是么?”
脚步一动,沉重而缓慢地走了两步。
帐中其他将领早已见过类似的情景,若是在此时劝阻,说不得像前几次一样,忽然就被迁怒。
帐中鸦雀无声。人人都拿同情的眼光望着雁骓,心中道:昭烈将军也够倒霉的,怎么偏偏赶在殿下心情不好时败了这场?
“殿下!殿下且慢!”
是个男子的声音。
急促,带着些喘息,却好熟悉。让她觉得格外安心,似乎在后背有了依靠。
陈淑予闭上眼睛,眉头皱了起来。
一片模糊之中,她的心忽然动了动,忽然就清明了一丝丝。恍惚中只记得,她信任这个人很久,也期待这个人很久了。
可这是谁?为何会闯进来?她又为什么会如此殷切盼望?
她想不起来。却在心底带着一点微小的喜悦,期待他进来,期待他再多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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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籍刚刚从其他帐中奔来。
一向畏寒的他,今年秋季却没有提前穿上轻裘。
为忠肃公殿下这清浊混杂的心智,这两月来,他常常奔波于营帐之间。他本不惯剧烈跑动,用力不匀,热得满额头都是汗水,跑一段路就颇为疲惫。
今日不巧,他离得远些,闻讯就往元帅大帐中跑来。进得帐中时,身上一袭布衣领口凌乱,发髻已颠簸得蓬松,头巾滑下一半搭在肩头。
连连粗喘,狼狈不堪,近乎斯文扫地。哪里还像个翰林学士,清流书生?
可帐中的将领们,见到他进来,全放松了紧绷的心情,各个都用崇敬的眼神望了过来。
这段时日,若不是有伊总参在各项事务上缓颊,且忠肃公殿下只能受他的安抚,北疆大营的气氛一定会笼罩在一片恐怖的阴云之中了。
伊籍刚刚平定了喘息,就先对雁骓道:“雁将军,先起立吧,别跪久了。”
雁骓闻言,也没敢立时就动,先偷眼望望陈淑予。
伊籍见状一笑,口唇微微动了动,无声道:“无妨。”
雁骓轻轻点头,立起身来,又见伊籍无声道:“快走。”她只得退出帐外,到了营门附近。
不多时,只见伊籍带着勤务兵出来,向她道:“雁将军,我知你那里情状,已有安排。你拿着我手书去找云麾将军,不日便可解武洲郡之围。”
雁骓心情一松,急忙行礼:“多谢伊翰林!”
伊籍这段日子忙下来,早没了之前的客套态度,变得更像个军中之人,开口就是直接道来:“你将这地图拿着,退敌后,在我标记地点重新扎营。你一向懂这些,想必我不用多说。这里军务繁忙,殿下着急之下,未免过于严厉。你若希望联络北疆大营,尽管使人来找我便是,莫做无谓的牺牲。”
倘若是别人,敢如此大包大揽,架空元帅的位置,雁骓可能立刻就会拔刀相向。但此人是伊籍。他是要代替云皇,在这里照顾整个北疆大营的。
或许元帅也看出了这一层,才将他提为总参,让云皇和王朝军有更紧密、更直接的联系。
而且,他能于此时接过实权,少不得是跟云皇通信过,商量过的。
他似乎知道一些秘密。话语间透露的意思,似乎是想告诉她,元帅如今行事如此是万不得已的,也是无法改变的。
此时此地不宜久留。且待她先拿回驻地,再使暗卫去细细调查一番,验证一下伊翰林的决策是什么立场。
切莫要因为过于放心他的身份,以致误了军机。
她已不是昔时少年将领。现今盘算这些事时,面上也能丝毫不露声色,做出一副纯然感激,又有些失落的样子,耷下眉来,低声道:“多谢伊翰林挂念。我今被无端苛责,实在有些委屈。元帅若是还在恼我,请伊翰林帮我望个风。来日我再来请罪。”
伊籍连日繁忙,诸事堆满心窍,凭他向来察言观色入微,如今也顾不得。并未多想,只是点头应道:“雁将军放心,殿下对事不对人,必然是有她的考虑。”
雁骓随着他话语,点了点头。
乍听他这话,倒没有离间的意思,看来确实是在为元帅分忧。
到了离营往云阳郡营行进之时,细细咀嚼着自己方才的心情,雁骓还觉得心中沉甸甸地发闷。
唉,幼时只觉得元帅心思重,多少过于警惕。可到了现今,她竟也成了一个谁也信不过的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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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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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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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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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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