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清晨,宁予坐在顶楼窗边的椅子上,看外面细雪纷纷扬扬,飘飘撒撒。
甘澜快乐地溜上来:“想什么呐?”
见宁予出神,没听见她的话,甘澜便走近说:“这层窗子都碎了,风好大,我们下去暖和吧!”
宁予扭过身体抱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柔软的肚子上,闷闷地说:“想上垒。”
“正经点。”甘澜推不开他:“你人设崩得太快了吧?我看你分明是个正人君子——”
“一直是。”宁予突然把她拉坐在怀里:“我们之间有口头契约在,提出有利于进一步密切你我关系的建议是我的权利和义务,不违反公序良俗。”
“我不太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甘澜自幼生活的环境里,很少得到过长辈的抚慰,也没有亲密的兄弟姐妹,像这样清晰地、出于爱意的接触,她发自内心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心目中的恋爱,该是和一个自己一样杨了二正的男孩子一起喝酒撸串招猫逗狗,摆两台电脑开黑互相骂菜鸡,或者周末早上起床挽袖子干一架,谁输了谁去洗衣服做饭,每天争吵、生气、互相挑剔。她幻想过一百种沉溺于鸡毛蒜皮的生活方式,就像她的继母、姑姑、阿姨一样,甚至连带中年掐小三都做个几个预选方案,可一切幻想里,偏偏没有一种能让她从对方嘴里轻易听到爱字。
没有一种是宁予这样的。
在甘澜短暂人生中,她每得来一样好处,就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初中三年,凭生母遗留关系进入母亲母校,被一众生活优渥的同学排斥,高中三年,被继母借口上学方便赶到学校居住,她就趁周末做家教赚住宿费,大学四年,兼职无数,所遇种种甚至可以出本书。
她的脑子里有一条简洁的公式:失去一个梨才能得到一个苹果。
什么都没付出就得到宁予这样的信任,令她很不安。
宁予单是抱着她,没有再一步逼迫。
“下雪了。”
甘澜应:“你住哪里?见过雪吗?”
“我是h省人,毕业后在g省工作。g省知道么?纬度和这里差不多,人却很少很少,我又在山区深处工作,那里一下雪天和地都是白的,好像画一样。”
“那你是做什么的?”甘澜问。
“我签了保密条例。”
“朋友,末日啊!末日了啊!就是告诉我你在研究复活秦始皇都没有问题的!”
“我在研究复活秦始皇。”
甘澜严肃地点点头:“很好,保密意识很强,看来这个盗梦空间都不能套出你的秘密,我们从这里跳下去醒过来吧。”
宁予笑着在她颈窝蹭了蹭:“g省有个习俗,初个下雪天,伴侣要用一段红线缠住手腕,整夜不能松开,要不然早上醒来,女孩子就会被发现冻死在雪地里。”www.xiumb.com
甘澜叹息:“为了拐女孩子上床,连这么下作的习俗都能编造出来,真是为难你们男人了。”
“是那边盗猎现象比较严重吧。说是有一种生活在雪线之上的大鸟,叫雪?,两翼展开,可以遮住院子里的阳光。这种鸟一年只产一只卵,要拨开积雪,啄破冰面,将卵产在温泉里才能孵化,可它们常常遇到温泉断流,或是临时找不到温泉,真正孵出来卵极少,因而非常少见。雪?雄鸟是纯白的,不很扎眼,雌鸟却异常斑斓,那羽毛裁剪下来,能织就不畏水火的布匹。当地人便喜欢猎捕他们,只要捕获一只,三代人都不愁吃穿。可雄鸟没有了伴侣怎么办?它就趁下雪的时候,潜在茫茫雪色里来到人类的村庄,在有女孩子的人家门外学她情郎的哭泣声,女孩子即便知道外面那声音是假的,内里还是不忍心,就出门来看,于是被它叼走了。雄鸟将女孩子当伴侣来奉养,可女孩子终究是人啊,一夜就被冻死了,雄鸟就再哄一个上山。”
宁予握住甘澜的五指:“他们那里的人,逢雪夜,都要这样牵着手入睡,怕雪?把女孩子叼走。”
“不出去就得了嘛!”
“那也不行,雪?见你不出去,就飞到你家的房上,掀开瓦片,钻一个头进来把你叼出去。”
“那我准备一把刀。”
“那边的女孩子没有你胆子这么大这么,听见雪?一片一片掀瓦的声音就吓坏了,怎么还能打架呢?你想想,就这个时候,咱们的楼上有什么东西咯吱,咯吱,一块一块从外面抽砖,你害怕不害怕?”
宁予话音刚落,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金属与石头摩擦的声音,这声音断断续续,从左到右,像是有人拖着行李箱在地面上滑动。
甘澜一愣:“是你干的?”
宁予推开她站起来:“不是我。”
声音依然在响,这回它瞄准了一点,哆哆哆地叩击着。
甘澜进厨房拿了两把刀,递给宁予一把:“上天台看看。”
他们心里一惊之后就平静了,当前这种时候,什么老鼠野狗也野猫都能上天入地,前几天还有野猪成群结队的逛商店呢!更不要提本来就统治天空的各种鸟了,飞起来跟黑压压的云一样,这些东西在楼顶搞出一点动静太容易了。
两个人爬上梯子,掀开天台顶门,入目却只有一片空旷的水泥地,塑料广告板被风吹破,大幅广告布如旗帜飞扬起来。
甘澜四下环顾,见没有异常:“飞了?”
“不。”宁予谨慎地来到发出声音的位置,在猎猎风声里听到了熟悉的刮擦声,声音发出的位置就在他脚下。
他跺跺脚:“是水泥里,有东西在天棚水泥板里。”
知道这个就好办了。宁予特制的电棍还在呢!
两个人回到楼下,给电棍充了电,开到最大电压对着天花板一通乱捅,因为判断不出声音的位置,两人还来了一遍地毯式放电,真的电出了几只藏在墙里准备过冬的坚强的老鼠。
但是刚才的声音有规律感,而且运动速度很快,绝不是老鼠能办到的,两人没有放弃,又轮了几分钟,终于听见墙角的位置发出了呻吟声。
人的声音。
这可比鸟叫吓人多了!
甘澜扔开电棍把自己电了一下,宁予连忙拔了蓄电池插头,
甘澜倒吸一口冷气:“你听见了吗?我不是见鬼了吧?”
围观过来的几个人提议:“不管那是什么,肯定有危险,还是别理他了,其实这声音早就在的,我们都没管。”
“能不能加大电压直接电死那东西啊?”
“在墙里穿来穿去的能是什么好玩意!”
宁予仰头似是思考片刻,忽然说:“有夹层。”
甘澜对他的话很上心:“嗯?”
“刚才我们上天台,梯子有七米高,除去楼层高度和墙的厚度,还有一米左右不知去向,我感觉楼顶应该有个夹层。”宁予分析说:“我们看天台上只有一个水箱,没有管道,应该是为以后搭建天台建筑准备的,那管道在哪?管道应该就在这一米的夹层里。”
原著们民纷纷表示不可思议,他们从没来有在这里发现过什么上升的入口。宁予却很笃定自己的猜想,他叫几个人一起动手,将餐顶的吊顶板一一试验,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了一块可以拆卸的吊顶。
吊顶后面意外出现了一道嵌入水泥的木门,因年久没有更换,木质已经腐朽,被老鼠嗑的斑斑勃勃,不用钥匙开锁,只手肘一撞就开了。
宁予要了手电准备上去,甘澜下楼拿一把枪上来,上了膛递给他:“小心点。”
宁予应声,叼住手电,单手拿着枪慢慢爬进了天台夹层里。他既不能说话,下面几个人就不得知他的经历,尤其是甘澜,急得好想追着他一起上去。
其实就是十几秒的时间,夹层里突然传来一阵肉体撞击的声音。从距离入口两米的位置一下滚到三米外。
“宁予!”甘澜喊了一声,登上梯子也钻进头去。
一股经年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犹如被乳酸菌沤过的鲱鱼罐头,甘澜立刻知道宁予为什么不让她跟上来了,但她此时心里急,就顾不上反胃的感觉了:“宁予,怎么了?”
宁予被她手里手电光晃得遮住眼睛:“我没事。”
甘澜连忙把光线晃向旁边,借着余光,他看见宁予压住了好大一团东西,那玩意灰不溜秋,犹如一只巨型老鼠尚在挣扎。
甘澜一指:“那是什么东西!”
“人。”宁予的手电都丢开了,他咬住枪把,扣上保险,向后扔给甘澜:“叫下面的人准备。”
宁予在这边连推带搡,甘澜在那边踹,下面的人接着,好不容易把这一团灰不溜秋的东西搞下去。
这团圆滚滚的东西一落地,就跟炸了一颗烟雾弹一样,灰尘腾起老高来!
甘澜护着宁予爬下来,才有心情细瞧这个宁予口中的人。
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白化病,眼球都微微发黄,是一副常年不见阳光的样子,露在外面的脖子与面颊瘦成皮包骨,乍看与骷髅别无二致,要不是眼珠还在转,就能直接送火葬场火化了。
骷髅兄一身衣服层层叠叠,内衣套单衣套棉衣套酒店手巾套编织袋,用各种柔软的玩意把自己武装成了一团大抹布,脚下没穿鞋,裹着毛巾、手套和帽子,真是把能利用的都利用上了,怪不得这些天没冻死。
甘澜掩着鼻子不敢喘气,但是她不得不问。
“你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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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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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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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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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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