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崔献玉去的时候可瞧见了那个叫婆罗贺摩的昆仑奴,他当时正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写的竟是中原字。
崔献玉随母亲行商时见过昆仑奴,虽然他们是南蛮的子民,但被卖到中原来了,不管是什么路子来的,就算是被拐来的,中原人也看不起他们,更不要提教他们中原的一切技术了。
自然也有教的,比如说话,也有少数人会买来昆仑奴教认字的,那都是替自己养个爱宠,能说会道、读书认字不过添几分情趣罢了。
沈遗琅有这个想法吗?
他观那昆仑奴的面皮子真是不错。
崔献玉沉下气,将那些想法抛之脑后,沈遗琅不是痴迷色相之人,她身边前赴后继的男子们哪一个不是容色俊秀?
即使……
他想起曾经过往客栈遇到一波商队,里面不泛随行的胡人乐伎,有同住客栈的客人对着那些美貌胡人窃窃私语,他都听在耳里,他们说有些女子不爱中原郎君,反而格外偏爱金发翠眼的胡人郎君,哪怕不是金发翠眼,总归也要和寻常不一样的风情。
即便真如此,不过是个奴。
崔献玉压下心底所想。
沈遗琅院中,燕信在库房清点着,之前岁旦之时,各家来往之间送出去的礼,还有沈遗琅收回来的礼,他还没细点。女郎这里只有小份的,是以他并不着急,加上马上开春了,院子里包括女郎的新衣也要裁制。
明日女郎休沐,可以请铺子送些时新的料子来,叫女郎看看。
可另一边沈遗琅一回来就收拾起了东西,她听闻年幼时曾为她授过业的一位恩师身体不大行了,趁着明日休息去看一下。
恩师住的偏乡下,不算远,不过要出京城,大约下午便能赶回来。
善文帮着她一起收拾,也想要去,但是沈遗琅每回去看恩师时都是一人,“大人,真不用我同你一道去吗?”
沈遗琅拿出包袱布,抖开道:“不用啦,师长不喜欢人多,她年纪也大了,记得年前去看的时候,师长精神还好,没想到突然就不大行了,我得去瞧瞧。”
想到这里,沈遗琅不免觉得人生苦短,叹了口气,“善文,你替我把马喂了就行。”
“对了,去找燕信,取点温补的补品来,我带走。”
善文抿唇,答应了声,自觉大人心情不大好,她也蔫巴了。
沈遗琅倒也没很伤心,到了这个年纪,那位老师自己也看淡了,只是突然得到这个消息有些唏嘘。
燕信见到善文的时候,还在点物品,听了来意,默默把自己翻到的几匹料子放下,本来是打算明日同铺子送来的一起给女郎看的,还是等女郎回来再吧。
库房里的东西摆放燕信都记得的一清二楚,他不费什么功夫就找了几件补血益气的温性补药,检查过包装都完好,才递给善文。
善文看的挑眉,不得不说,燕信人是真细致。
她接过来提了提,道了声谢:“谢了啊。”
燕信不语,转头看了眼屋里,东西都点完了,布料先放一边,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善文也没等燕信落锁,她拿了补品先拿去给沈遗琅,自己再去看马。
话说挑马,皇帝送的那匹“千里”,根本骑不出去嘛!在马厩里活像个马中小仙子似的,又美又仙,但只会吃又会睡,出门就乱跑。
善文想起大人骑它出去闹出的动静,果断放弃这匹马,转头把手里的草料喂给了另一匹白马。
千里朝着她就是一个大喷嚏,善文无语地摸着脸上的口水。
同沈归崔氏说了之后,沈遗琅起了一个大早,便要出发了,善文把马牵过来,还不太放心的检查了缰绳和马鞍,水和短刀以及弓箭干粮她都替沈遗琅备上了,虽然不远,走的还是大路,但是有备无患嘛。
……
这一日,赵广陵从外家探亲回来,他的外家并不显赫,如今也只剩下姑母姑父,他这一行住了几日,只带了玉禾和一个车夫。
好在路也不算远,不会有危险。
马车一路颠簸,玉禾打了一下盹又被颠醒,和主子嘟囔,“郎君一年也就上这么一次外家,府里也不配个好点的马车。”
赵广陵不语,但却隐约觉得不对,官道按理不会这么颠簸,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心下一惊,窗外高木遍布,杂草丛生,如此偏僻哪里是官道?
玉禾看到了,一声惊呼,“郎君,这……”
赵广陵朝他摇头,他转而隔着帘子问车夫,“车夫,这走的是什么路?是否走错了?”琇書蛧
外头那个中年车夫她的头都没回,答道:“郎君没走错呢,这条路近点。”
赵广陵一双修眉轻皱,“为何擅自换道?现在再走回大路。”
“郎君,我们现在已经走到这了,绕不回去了,再绕回去,今日怕是连城都回不了了。”
听罢,玉禾轻拉赵广陵衣角,小声求道:“郎君,我们不能在外过夜啊,这里连个客栈都没有,若明日再到府里的话,主君不知道要和家主怎么说!”
玉禾自己没关系,但是赵广陵乃是清清白白的郎君公子,万一遇上什么危险就完了。就算没事,今晚到不了赵府,主君那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家主编排。
眼下只能继续走这条道了,赵广陵压下心中不安,安抚地看向玉禾。
眼瞧着日渐西沉,赵广陵心里的不安越发加重,玉禾也是,他怕的是赶不及进城,不住地打帘看向窗外,无奈荒道上什么标识也没有。
玉禾着急,问车夫,“不是说这条路近吗?还有多久能到京里啊?”
车夫咳了声,回道:“快了。”
赵广陵伸手拉过玉禾,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玉禾心里替郎君委屈,出门就这般不受重视,就连车夫也敢擅作主张。
突然外头传来马蹄声,似乎还不止一人,赵广陵和玉禾一愣,玉禾想拉帘子去看,被赵广陵拦住。
赵广陵脸色凝重,按住玉禾的手,示意静观其变。
其实他心里很紧张,但也许外头就是过路的人,用不着自己吓自己。
可马车突然停下来,他听见车外有铁器碰撞硬物发出的声响,像是刀剑擦过马鞍。
赵广陵的双手沁出细汗,尤其是在马车停了的状况下。车夫也不出声,玉禾隐约觉得不对,想看外头如何,但在赵广陵的眼神下也不敢妄动。
车外的数匹马蹄声愈发逼近,伴随着猥琐响亮的女声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姊妹们,今日我们可遇上好东西了!”
赵广陵心里一凉,如此说话的怕是土匪了。
玉禾又惊又怕,忍不住偎到赵广陵身边。
外头车夫听声音也是惊惧万分,她打着颤道:“各位,各位,小的身无长物,只是一介车夫罢了!饶我一命,绕我一命!我家中尚有老人要养!还有小儿要养啊!”
匪徒呵呵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车夫做戏,玩味的配合,“那便饶你一命吧,只是马车须得给我留下来。”
玉禾听到后心一紧,赶紧看向郎君。
而一帘之隔,他们清晰地听到车夫哭丧着下马的动静。
竟是要弃他们不顾了!玉禾气的要掀帘子大骂小人,却被赵广陵死死摁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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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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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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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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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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