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去父亲那,十去九回崔献玉都在了。
很快,巷子前路越来越亮堂,嘈杂声也越加大了。
“好多人呐!”
甫一出巷子口,善文就忍不住叹了声。
沈遗琅看着大街上形形色色的戴着面具的身影,就是一阵头疼,热闹她是喜欢的,但是这人挨着人她有阴影。
“这样才热闹不是吗?”崔献玉含笑望过来。
沈遗琅也是笑着点头回应,这趟出来主要是陪崔献玉的,她不能做扫兴的人。
街边商铺的屋檐全都拉起了缤纷的灯,暖暖的色调衬得天边都亮了许。
从眼前嬉笑着跑过的几个孩童手中皆举着精致的小小鱼灯,青鱼灯、鲳鱼灯、鲫鱼灯等等叫人目不暇接。路边卖面具和花灯的小贩吵吵嚷嚷的叫卖喊声,卖花郎三两结着伴向游人兜售自己挎篮中妍丽的绢花,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
“是很热闹。”沈遗琅避过好几个差点撞到她的小孩,揉了揉有些发凉的指尖,好笑说道。
“前面有变戏法的!大人我们过去看看吧!”善文踮着脚张望不远处人群里围着的卖艺人。
小楼约莫也是被这街上的气氛感染了,出来就一路无话,此时竟也大着胆子提议道:“奴觉得那边在大师那里求求签也不错……”
说完见沈遗琅崔献玉他们看过来,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沈遗琅都可以,她没意见。
崔献玉笑:“都好,不着急,时间还早。”
几人正说着,突然人群分出条道来,沈遗琅抬眼看去,首先入眼的便是两条憨态可掬的彩狮子,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正做着各种相当有难度的动作,再后面就是一行踩着高跷戴着彩绘面具的卖艺人边走边舞。
他们出来的时间也是赶巧,恰好碰上舞狮。
耳边是源源不断的叫好声,沈遗琅也很给面子的鼓掌拍手。
才驻足了一会,又听善文声音,“大人,那边那边!”
哪边啊?被善文拉着看去,崔献玉也随着她二人动作转头。
“河边呐,我们去河边吧,那边可以放花灯!”善文兴奋的吱哇乱叫。
善文开始还碍着崔献玉在,话还不多,不过很快就这样原形毕露。
沈遗琅看了眼崔献玉,崔献玉笑着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几人也是要往前走的,此时去河边也是正好,于是他们退出人群又向着另一波人群走去。
永度河最叫人称奇的便是那座芦花桥,听这名字可别以为这城里的河边还长着芦花。
此名的由来还是前朝时,一位诗人夜游玉京,途经此地,见桥下之景流连不前,观至天明叹了句“明月芦花”。
有夜色迷人、飘渺无际之意。
毕竟既不是真明月,也没有纤芦花。
幼时这芦花桥的声名闯入沈遗琅耳朵时,她就好奇极了,当时年岁尚小的她央着父亲带她出来看,这芦花桥白日里来看还看不出什么,要想看到明月芦花的奇景,还得是在夜里,岸边桥下皆是灯火通明的时候才行。
还未到桥边,崔献玉就看到这芦花桥之景,不由地眨了眨眼。
这桥桥下的桥洞拱起一个完美的半圆,和水面的倒影形成了一个浑圆。桥洞壁上靠下位置嵌着灯盏,此时在桥下摇曳烛火,同岸上的明灯相辉映,在桥底水面的反射下将桥洞照的灯火通明。
从他们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侧过来的半壁桥洞,但就这半壁同水面连接着,恰形成了一轮人间的弯月。
不管看多少遍,到了此处,沈遗琅心里总能勾起些微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明月芦花,美轮美奂,天明即散去。
世人眼观之便有明月入目,若再叫明月桥似乎太娇,芦花正好,本在这软香红土的玉京城中就是虚无之物。
……
“造桥人是用了巧思的。”崔献玉对着沈遗琅笑道。
沈遗琅点头,这玉京最叫她喜欢的,便是这轮桥下明月了。
不过这河灯也不是时常点的。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到岸边卖花灯的小贩处,拎了四盏莲灯过来。
“偶尔也会有许愿的想法。”她道。
崔献玉接过其中一盏,状似随意问道:“表姐也有不顺遂的地方吗?”
沈遗琅将莲花灯分给善文和小楼,听到这话,抬头看他,“谁说想许愿便是不顺遂了?”
她的声调一贯来清清润润的,没什么起伏。
崔献玉默了一瞬,不看表情他分辨不出沈遗琅的情绪,但他还是开口扭转道:“不是,只是好奇表姐会许什么愿。”Χiυmъ.cοΜ
沈遗琅这时已经就着岸边小贩支起的桌子写起来了,只是一时兴起,异世已是十八载,前尘种种早没什么割舍不掉的了,过往的回忆其实能记起来的也在逐渐模糊,只盼现下身边亲朋皆能安好。
崔献玉以为等不到沈遗琅的回应了,却听到温和的声音传来:“就是些祈求身体平安,万事如意的祝愿罢了。”
言毕,沈遗琅已经收好花灯,向善文要来火折子,这是打算要去放了。
崔献玉掂着手中花灯,看着沈遗琅提着衣摆走下岸边的台阶,又见善文执着笔撑在河边木栏杆上冥思苦想,再看小楼,他也坐在石墩子上开始动笔了。
手里的莲花灯轻若无物,崔献玉哂笑两声,想要的太多,小小花灯哪里承受的住呢。
他撩起衣摆跟上沈遗琅。
身侧少女将花灯置入水中,随意拨了两下水流,试图将花灯送得远些。
不知为何,此时他仿佛能透过面具看到她的表情,少女的眉宇定是漫不经心的。
她可真奇怪,分明就是不信这些的。
崔献玉在沈遗琅看过来前收敛了视线,修长的手指托着花灯浸入水流。
他什么愿望也没许。
……
二人各怀心思,忽然听见河面传来一阵清脆笑声,沈遗琅抬头望去。
只见一只小小的画舫游船从桥洞驶出来——
船上人乌发束起,斜插着枝粉桃绒花,双手抱着根长长的木柄,木柄上头顶着的是只红蓝配色的鲤鱼灯,十分好看。
那少年未戴面具,生得一副叫人挪不开眼的好模样,更生妙的却是少年眉间正中处一点朱砂小痣。
船上人是赵春来。
沈遗琅很快想起了这位赵家郎君,可能是节庆缘故,赵春来穿的很是鲜妍,湖蓝的领子衬着身上水红的布料,同沈遗琅当初想的一样,若不着素白,衬些孔雀蓝的料子,定叫人惊艳。
“表姐认识他?”崔献玉看出了不同寻常。
沈遗琅已经收回视线,听到崔献玉的问话正欲回答。
画舫不知何时已经驶到他们身前,想来是要在此处停靠。
“咦?”
清亮的声音带着疑惑靠近。
“可是沈娘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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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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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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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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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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