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好巧。”
赵春来在随行小侍的搀扶下款款下了画舫,眉眼弯弯:“方才在舟上,看着娘子就觉得眼熟,但不敢相认。”说着他看了眼沈遗琅未漂远的花灯,启唇问道:“娘子是在放花灯?”
沈遗琅将面具重新正好,顺着赵春来的视线,目光瞥向河里花灯,此时花灯颤颤巍巍地向前移动着,灯芯的火苗忽明忽灭。
崔献玉的花灯漂得倒快,眼见着就要和她的并齐了。
“嗯,突然有些兴致……”还欲说些什么与这赵家公子就此别过,突然披风一角被人拉住。
崔献玉从沈遗琅身后往前走了几步,与沈遗琅并行,磁性清雅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出来:“这位郎君的鱼灯颇好看,献玉厚脸多问一句,是从何处买来的?”
赵春来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早就见着沈遗琅身边还跟着位郎君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关系。
“出来时随手买的,”赵春来想这样搪塞过去,但对上那半面面具之上露出的眼睛,桃花深潭似的,心下顿时生了几分瑟缩。
干巴巴继续道:“就是再往前走,满贯酒楼附近,到了便知。”
“如此便多谢了,”崔献玉还了一礼,侧头望向沈遗琅,勾起唇:“那我们走吧。”
沈遗琅自然没有半个不字,这赵家郎君与她本来也不熟识。
对着赵春来略一点头,转身便带着崔献玉上去了。
徒留赵春来在原地气得牙紧咬。
他今日出来也没想过会碰上沈娘子,刚上岸就看到岸边立着的气质出众的身影,要是近距离接触过,哪怕戴着面具,他觉得也不会有人认不出沈遗琅。
一瞬间他想了许多,如果能邀请沈遗琅一起同行,那再好不过了。
只是那郎君实在可恨,此人多半是和他一样,半路遇见沈遗琅,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厚着脸皮跟上沈遗琅与之同游的。
赵春来不禁皱了皱眉头,好看的眉心小痣顿时隐了起来。
想起刚那双眼,比赵广陵还要惹人厌。
……
“郎君您歇歇吧,别再熬坏了眼睛!”玉禾看赵广陵坐在廊下对着昏暗的灯光绣东西,就是一阵心疼,凭什么都是赵府的公子,差别这么大。
那位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快活,自家这位难道活该被人忘在破院子里吗?
赵广陵一截修长的指骨搭在眼睑,揉了揉发胀的眼,他摇着头回应道:“玉禾,你先去歇着吧,这块料子快绣成了,我过一会就不弄了。”
今天过节,府里灯火通明,若不利用起来岂不可惜。
赵广陵舍不得休息,反倒催促着玉禾快去休息,望着那倔小子,脸上还有着未褪去的稚气。他心里叹了口气,若不是跟了他,根本不需要过这种苦日子。
小孩子还是好玩的年纪,如果不是他没用,也不至于连节日带玉禾出去玩都不能。
玉禾气鼓鼓的,但还是坐下来帮着赵广陵理线,“郎君不休息,玉禾也不休息!”xǐυmь.℃òm
赵广陵眉眼染上温和的色彩,他也不和玉禾犟,只是手底下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
崔献玉成功得到了一柄精致的小巧鱼灯,他心里明明嫌弃的很,嘴角却不可抑制地向上翘着。
刚掏了腰包的沈遗琅为自己也拿了一柄,至于崔献玉之前对赵春来说的是不是借口,她根本无意探究,她自己就很喜欢赵春来的那盏鱼灯。
作为一个聪明男人,崔献玉根本不会再去提起另一个男人,走了便走了,管他什么人,和沈遗琅又有什么关系,确保他没黏上来就已经成功了。
开始还有几分好奇,毕竟那人容色出众,不过看了沈遗琅的反应后,那点好奇也没了,优秀的女子身边总是不泛狂蜂浪蝶的。
刚来的时候他就想过了,若是能得偿所愿,那么妻主身边绕几只莺燕又能如何。
可是现在……
他瞥了眼沈遗琅,少女的指尖有些泛红,约莫是凉的,正托着鱼灯仔细的端详,无端生了几分可爱的烟火气。
崔献玉弯了弯嘴角,他想,无论嫁与何处,他都会是位大方的主君,但若妻主是眼前人呢?
突然,一声破空之音传来,“砰——”
头顶天空上绽开大大的烟花,漫天华彩散成细碎的焰火垂下天幕。
沈遗琅霎时被吸引住了全部心神,焰火的倒影在她眼里徜徉,崔献玉悄悄注视沈遗琅,他眨眨眼,面具下的俊脸分明在笑,沈遗琅怎么就那样无趣?烟花有什么可看的。
无人注意到崔献玉的暗潮,只是这时突然人群朝着永度河涌去,人声鼎沸,险些冲散了他们四人。
“快走啊,苁蓉郎君露脸啦!”
“哎你别推我……”
“别挡着!”
“今夜苁蓉公子择客,不知谁有那好运气?”
“苁蓉郎君千金一面,我看一眼就知足了!这样的好机会怎能错过!”
……
推推攘攘间尽是这样的言论,沈遗琅和善文连忙带着崔献玉与小楼退后。
这是什么架势?
沈遗琅也是吓了一跳,崔献玉凝眉看路上人群。
善文皱着眉拍自己脚上刚被人踩到的鞋印子,抬头看沈遗琅几个皆是一脸懵的状态,微微一笑,颇有种万事通的自信,她撩了撩自己的马尾,开口为沈遗琅他们解惑。
“嘿嘿,大人有所不知,这苁蓉郎君乃是两月前清风楼花大价钱聘来的活招牌!自他第一次露面,清风楼没有个不赚的,哪怕只出来光走上一圈。”
玉京大大小小的逸闻趣事善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平日有心说给大人听,可大人就是不感兴趣,现下,看沈遗琅疑问的眼神,善文得意洋洋。
避着崔献玉他们,拉过沈遗琅小声的继续说着:“至于刚路人说的择客,其实我前两天也有耳闻啦~那苁蓉公子之前算是清倌人吧,也没听说过有谁当了他的入幕之宾,要知道去看他的达官贵人可不少呢!”
沈遗琅挑眉,择客她知道,有名气的倌儿自然有选择客人的权力,越有名气选择的范围也就越大,贵人肯定也是有的,她虽然不过多关注秦楼楚馆,但是玉京突然来了这么有名的倌人,自然也多了几分好奇。
末了善文还感叹一句,“这得多大魅力啊,阵仗竟不输大人。”说着抬袖抹了抹额头,擦她那不存在的虚汗。
沈遗琅干笑两声,“说了这么多,原来你还没见过。”
善文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这不是囊中羞涩嘛~”
崔献玉在一旁看着主仆二人说着悄悄话,若有所思。
“择日不如撞日,大人我们也去前面瞅瞅,”怕沈遗琅不同意,她还加了一句,“就隔着人群看一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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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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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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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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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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