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人便有章法,大世界有公认的章法,小世界有自立的章法。越是为大世界阻滞的章法,越容易被小世界钻空子以身试法。
禁令都是下了的,具体到执行层面却有紧有松。而四国之中相对松的,一直是全境处内陆的西南崟国。
都城锁宁因其终年多阴雨而少日头,百姓们难寻乐子,各种隐于市的声色犬马场所又格外多些。
甬道漆黑,两旁姹紫嫣红。阮雪音凝神轻嗅,竟是鲜花,草木气甚浓,其间混着沉香调。总算走过这一段狭长空间,下木梯,一转接一转,整整绕完五圈,盘旋直落的窄梯尽头豁然开朗,该是终于到了。
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相当安静,燃香礼佛,与其说是赌坊,更加像是茶室。骤然出现在眼前的空间不大,东南角上长桌矮几,茶具讲究,远观一眼便知上乘。茶香混着沉香,满室灯烛将原本晦暗的地下空间照得盛世升平。
忽闻一声大喝,打破全然深静,旋即人声鼎沸,拍桌敲击声四起。阮雪音转身,方见北侧深帘阔门,隐约可见那头空间甚广,竟是一眼望不到底。凝眸再望,场中长桌屏风横列,桌桌具规模,隐在错落屏风之间,好几桌周围正高高低低围着不少人。
“摇完骰子定盅到开盅之间的空隙,总是最安静的,你凑巧赶上了。”顾星朗一笑,“好玩儿吗?”
阮雪音伸脖子张望,“我还没玩儿呢。”一壁答,若有所思,“但不过是摇骰子猜大小,游戏逻辑简单了些,我总想着,当是无趣的。”
“任何事情简单复杂,玩儿透玩儿深了,皆有其乐趣。只是游戏嘛,消遣而已,忌沉溺。”他再笑,负手进去,“当然了,跟谁玩儿,也很重要。”
大概真的年年来。至少也来过两次以上。阮雪音抬步跟随,刚入那阔门,便有一小厮恭立在帘下相候。屏风盏盏,将空气中喧嚣隔出极尽现实的梦境感。明明吵嚷笑骂声尽在此间,却因为那些绣工瑰丽的屏风之存在,往来彼此不可见。m.χIùmЬ.CǒM
一路紧跟,小厮带着他们弯弯绕绕过屏风,竟颇有穿花拂柳意思。总算停下,进得一间小厅,茶点水果皆备,室内依然萦着香。却非普通沉香,阮雪音凝神再嗅,该是品质极佳的水沉香。
“公子上午便开始等,方才出去。还请贵客稍坐,用些茶点,小的已经着人去请了。”
那小厮显然很想看阮雪音,又碍着身份规矩从头至尾不敢僭越。此番说完,终于趁退出抬头之机余光微扫,心下惊艳,颇觉满足,敛步掩门去了。
小厅内只一方长桌。该是紫檀木,甚大,雕工考究而繁复,四柱粗且沉,摆在厅中央有种威风八面之感。阮雪音绕长桌随意看,骰子也精致,整齐排在一侧,还有些旁的不知是工具还是纯粹摆设。
“就你们两个人赌啊?”
涤砚沈疾奉命在矮几边喝茶吃点心,阮雪音抬头问,自然是问顾星朗。
“你知道是谁吗?”他笑,“就张口你们两个。很熟似的。”
“总不过方才那小厮口中的公子。看起来,也是这间赌坊的主人。”
“你这个人啊。”顾星朗移步过去,轻捏她下巴,“少放些心思在不相关的事上,多放些心思在我身上,此为正道,说一百遍也记不住。”
涤砚噎了一下。沈疾侧目示意他憋住。
却没憋住,一口茶下去本为压制,反而刺激了喉腔,终于惊天动地呛咳起来。
阮雪音颇尴尬,转身摆弄长桌上骰子。
顾星朗回头,“喝个茶还能把你喝噎了。”
便在这时候走进来一个人。
厅门忽开,搅动此间气流转。从上至下,通身妃色。阮雪音微蹙眉,男子着这个颜色,实在少见,因为浓郁,又很像霞色,显得柔美,而格外——
她脑中盘旋用词,没有合适的,好半晌从淳风的池子里捞出来一个:
骚气。
这人穿着骚气,长得也应此词。头顶圆,下巴尖,薄嘴唇,秀长眉,顾盼生辉一双桃花眼。
桃花眼。阮雪音心下一动。
生得其实好看。只是不合她审美。
加之此人一脸似笑非笑神情走进来,一转眸便扫完了厅中众人,至阮雪音脸上顿了顿,最终落于顾星朗处,颔首,
“我来迟了。”
顾星朗一笑,颇快意,“无妨,是我先迟了。”这般说着,极熟练去长桌靠里一头站定,那妃色男子至另一头,两人遥相对。
“请。”妃色男子抬手邀,笑得粲然。
阮雪音正自奇怪,想说你们不需要第三人摇骰子主持么?
却见顾星朗转而向自己:“你要不要去外间参观?”
又听那妃色男子道:“适才引路的小厮就在门口候着。自不会怠慢。”
是嫌她在场的意思了。阮雪音举目一望,涤砚沈疾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她朝顾星朗点头道一声好,出去时路过那妃色男子旁边,见他正对自己粲笑。
全无距离感。以至于轻浮。
她颔首未笑,径自走过,闻见一股子暗香。不是室内水沉香,该是那男子身上气味,兰草白芷江离等一众香草混杂,倒不脂粉,却多少仍有些,骚气。
这词不错。阮雪音暗忖。淳风总是独到。
出得外间,涤砚沈疾皆不知去向。小厮引她快步穿梭于赌坊正厅曲折屏风之间,场中情形影影绰绰,赌桌上人亦很难瞧见她。只摇骰砸盅叹息惊呼之声此起彼伏,她一壁观察屏风布局,又去看其间百态,目不暇接,头昏脑胀,总算来到一间静谧小室前。
此室无门,无桌亦无椅,尽皆空旷,四壁上却挂满了字画。
“您要进去看吗?”小厮问。
“可以吗?”阮雪音反问。
“自然。公子交代了,您是贵客,尽管参观,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她心下异样,也不多问,点头一句谢,缓步入内。
倒都是佳作。她不善赏字画,在祁宫呆得久了,多少有些评判力。字都写得龙飞凤舞,甚洒脱;画作写意,几无工笔,一幅幅泼墨渲染,用色比现实中风物更加浓重斑斓。
“闻名不如见面。美人光临,蓬荜生辉。”
忽听一道男声起,明亮而有婉转意。阮雪音转身,却是那妃色男子迤迤然信步进来。
半刻反应,阮雪音开口:“公子不是该在那头摇骰子。”
“三局过后,都要休息。是我们的规矩。”
她不确定这句“我们”,指这间赌坊,还是他和顾星朗。
却见对方径直朝自己过来,笑得比先前更粲,眼看到了跟前,竟不停步,越来越近。阮雪音下意识退,对方再近。待她意识到身后为墙而打算旁移时,对方一个大步上前直将她逼至墙角。
妃色浓重,兰芷之气也重,从上至下皆在迫近。
“公子自重。”
阮雪音已是今非昔比,此刻虽然难受,并不慌乱,只尽量偏开脸以防与对方碰触。
“真好看啊。肤白胜雪。身段也好。”他微眯眼,似在浅嗅,“连香味都与旁人不同。”复凝了那对桃花眼直勾勾看她,从眉尖到嘴唇,“顾星朗能夜夜拥有你,实在叫人艳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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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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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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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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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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