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达山顶,看到地上遍布着马蹄印和脚印,唯独一个地方没有这些杂乱的痕迹——悬崖边的岩石上。
李瑛脚步发软地靠近那块岩石,发现那岩石的边缘有断裂的痕迹。
“拉着我,我趴下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
“拉着我!”李瑛不容置疑地命令道,李瑄只好用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脚踝。
李瑛慢慢趴下身,山顶四面八方刮来的大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努力地撑着身子低下头去。
万丈悬崖底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
一瞬间,她有些出神。好不容易走过了那么多的磨难,可还没来得及与他看遍这人世繁华,过上与他耳鬓厮磨、缱绻相依的日子,他难道真的就这么丢下她了?
下一刻,李瑛回过神,看到了崖壁上挂着什么东西。
她一把伸出手,将那枚她亲手缝制的平安符紧紧攥在手里。
“拉我起来!”
李瑛站起身,举起手中的红色平安符,声音颤抖着道:“这是将军随身佩戴的平安符,他一定是被金人逼的从这里失足坠崖了!我看过了,底下是条河,夫君他说不定还没死,他在等着我们去救他!”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虽找人心切,可这河流在大金境内,且从西至东绵延几百里,该从何寻起?
此时,一旁的一圆大师忽开口道:“如各位信得过我,可随我下山至大金境内查探。”
“大师,我信得过!咱们现在就出发!”但凡有一丝希望,李瑛都要紧紧抓住。
一行人很快在一圆大师的带领下下了山,七拐八弯地绕过许多小路,进入到了大金境内。
“王妃,你方才看见的那条河叫北鸢河,王爷他如果真的从苍山顶上坠落,那么很有可能掉进了北鸢河里。”一路上,一圆大师向李瑛分析萧濂可能坠落的地点:“我们可以从下游一路往上查,说不定就能查到王爷的行踪。”
“好,一切听大师安排。”
为方便行事,他们乔装打扮成金人的模样,好在大金在与大凌一战中元气大伤,边境巡防的兵力也松散不少,他们很容易就进入了北鸢河流域。
北鸢河的下游有好几个村落都是一圆云游时经过的,他们来到其中一个村子时,村里的村民还认得一圆大师,纷纷夹道欢迎,给他们提供了许多热乎乎的食物,还有怕他们冷给他们送棉袄的。
总之,与李瑛想象中大金百姓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一圆大师说得对,有些事没有亲身经历过,真的会被偏见所左右。
“乡亲们,我此行不是来布道,而是来找人的。”
“道长,您要找什么人,咱们帮您一起找!”村里的村民一听道长有所求,响应热烈。
“你们最近有没有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大概那么高。”李瑛吃力地踮起脚尖,“他穿着玄色纹银底衫,外面应当佩戴着盔甲,脸上总是冷冰冰的,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乡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李瑛高高提起的心又坠了下去。
“不过。”一个村民说道:“你们说的这个人,好像前几天也有官兵来找过。”
“什么?!”李瑛瞳孔一缩:“官兵?
“是,不过看他们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必然也是没找到。”
李瑛心中暗道不好,看来大金的人也在找萧濂,他们想做什么,将他作为俘虏,与大凌谈条件?
若真是如此,她必须要在大金找到他之前找出萧濂!
“一圆大师,我们时间紧迫,再往上游看看!”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路过一个又一个的村子,可是得到的结果都一样。
没有人见过萧濂,就连尸体都没有。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李瑛暗暗给自己鼓劲儿。
他们从北鸢河的下游一路往上,一直走到了苍山下萧濂坠崖的那个地方。
“夫君,你到底在哪儿?”李瑛骑在马上,眺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北鸢河,自言自语道。
忽然之间,李瑛灵光一闪。
“阿弟,一圆大师!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周围的人纷纷围了过来。
“有没有可能,夫君他猜到了大金的追兵不会放过他,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沿着北鸢河往下漂,而是逆流而上,躲在了上游的某个地方?!”
其实在想到这个可能性的一刻,李瑛就已经认定了,他一定在上游!
“事不宜迟,我们快去救他!”
沿着北鸢河往上游走,一路两旁都是悬崖峭壁,头顶上的石壁遮天蔽日,有时日光只能透过缝隙投射进来。
这里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想必大金士兵根本就没有搜寻到此处,他们一定以为萧濂已经死无全尸了。
这是萧濂的计策,李瑛与他朝夕相处那么久,她知道,他一定不会轻易败给敌人。
很快,阴暗的光线、崎岖的地形还有潮湿的空气让身下的马儿感到不安,它们停下脚步不肯再前进,一行人只得弃马步行。
好在一圆大师云游四方,再难走的路他都能摸索出门道来。
在一圆大师的带领下,一行十二人边走边仔细查看周围的痕迹,走着走着,渐渐连现在是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
就在李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的时候,李瑄忽然激动地指着旁边的一出石壁叫喊道:“阿姐,你快来看!”
李瑛忙冲上前,只见长满青苔的石壁上,有一条细细的划痕,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什么,但是她知道,这种想画成直线可是又歪歪扭扭的划痕,一定是人为的!
“阿姐,这一定是姐夫留下的记号!”
李瑛难掩心中激动,她顿时鼻子一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定还活着!”
“王妃,您看这里!”一圆大师捡起地上地一块石子,拿到李瑛眼前:“这石子上有一片暗红,看样子像是陈旧的血迹。”
李瑛将那石子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刚刚的兴奋马上又化成了浓浓的担忧:“夫君他受伤了!”
“阿姐,我们继续往前,不能再耽搁了!”
这里人迹罕至,一行人毫无顾忌地高声呼喊着萧濂。
“夫君——是我——”
“姐夫——我来救你了——”
“将军——你在哪里——”
可是周围除了山谷传来的回声,还有细细的水流声,便再也没了别的响动。
就连那石壁上的记号,他们都没再找到第二个。
渐渐地,山谷深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行人只得拿出火折子,一边照着路,一边艰难前进。
李瑛的脚其实已经磨出了血泡,可她一声也没吭。
只要能找到萧濂,就是让她折寿十年,她都在所不惜。
可是萧濂,你到底在哪儿啊?
“夫君——夫君——”李瑛不放弃地继续叫喊着。
“咚。”
“姐夫——瑄儿来救你了!”
“咚。”
“将——”
“等等!”李瑛忽然制止了他们的叫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众人竖起耳朵,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李瑛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的时候,那声音又出现了。
“咚——咚——咚——”
这一次,直接响了三下!
李瑛地直觉告诉她,这是萧濂发出的声音!
“是那个方向传来的!”一圆大师身手矫健地带着他们朝左边走去。
直到走近了,他们才发现藤蔓缠绕的石壁里竟然藏着一个石洞!
那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李瑛一颗心悬地高高的,她用手拨开石洞门口的藤蔓,轻声呼唤到:“夫君,是你吗?”
“咚。”
这下,李瑛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石洞里,有人在用石头撞击石壁!
李瑛就要举着火折子进去,却被李瑄一把拦住。Χiυmъ.cοΜ
“阿姐危险,让我来。”
李瑛想了想,点点头。
李瑄与两名将士一齐举着火折子,佝着身子进入那石洞之中,不多时,里面就传来李瑄焦急的叫喊:“阿姐,快进来!姐夫快不行了!”
李瑛的脸色顷刻之间变得刷白,她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石洞中。
一进入这石洞之中,李瑛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再定睛一看,昏暗的火光之下,躺在石洞上奄奄一息的那个人,可不就是自己的夫君、大凌的将军萧濂吗?!
“夫君!”李瑛跪在萧濂身边,看着他瘦削地不成人形的样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萧濂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箭,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从万丈高中坠入冰冷的河水之后,顶着箭伤一路走到了这里?李瑛简直不敢想象。
“夫君,我来救你了,你醒醒……呜呜呜呜呜呜……”李瑛话说到一半,忍不住心疼地大哭。
此时,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忽然张了张嘴巴。
李瑛一愣:“夫君,你醒了?”
只见萧濂吃力地用喉咙发出低微的声音,李瑛将耳朵趴在他嘴边,才勉强听到了他说的话。
萧濂说的是:
“瑛瑛,别哭。”
当听清萧濂在说什么的那一刻,李瑛的泪无声地落在了他的脸上,可萧濂已经感觉不到了。
说完最后四个字,他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李瑛慌了神,她摇晃着萧濂的身子,不停地叫唤:“夫君,夫君!”
“阿姐!”李瑄拉住李瑛,“姐夫受了很重的伤,我们要赶紧带他回去。”
“对,对对。”六神无主的李瑛恢复了神志,她伸手探了探萧濂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尚有一丝气息吊着。
“你们十人轮流背将军,切记,要行得稳。”
“是。”
一行人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从幽暗无边的山谷中走出来,当李瑛再次看到外面的日光时,竟被刺得久久睁不开眼。
“王妃,咱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如今在大金的地界上,萧濂现在的情况,不可能骑马,只能坐马车。
可是,他们上哪儿找马车呢?
此时热心的大金百姓又帮上了大忙。他们停留的村子里的村民听说一圆大师救了一个受了重伤的人,需要送回大凌医治奈何没有马车时,村里的几位木匠主动请缨。
“大师,咱们几个帮你做一辆吧!”
“这……能行吗?”一圆大师有些为难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王爷。
“给我们一点时间,保证能行!”
当李瑛看着一辆简易却舒适的马车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样,还不错吧。”几位木匠面带得意地说。
李瑛感激涕零,想要重金酬谢他们,都被他们婉拒了。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路过边境时,甚至还有几个当地的村民主动帮他们打掩护,让他们得以躲开了大金士兵的巡逻。
李瑛终于带着萧濂,平安回到了大凌的国土上。
萧濂的伤势严重,他们不能再走远路了,李瑛就在沙落城落了脚,当务之急,是要治好萧濂的伤。
沙落城中的大夫只能简单帮萧濂包扎,虽然开了几服药,可是萧濂根本连喝都喝不下去。
他已经失去意识很长时间了。
李瑛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段彦霖身上,此刻的她正焦急地等待着回义北城接段彦霖的李瑄。
“阿姐!段太医来了!”李瑄风尘仆仆地推开门,带着段彦霖进来。
“王爷在哪儿?”段彦霖焦急地问道,李瑛带他进了萧濂的病房。
“这……怎么会伤成这样?”段彦霖一看到萧濂惨不忍睹的伤势,简直不敢相信。
“王爷他从苍山顶坠入了底下的北鸢河,估计是在坠崖的途中被追兵射中了箭,他为了避开追兵的搜查,硬是顶着伤口走到了北鸢河的上游,没吃没喝地在那里躲了数日,直到我们找到他。”
段彦霖听完,觉得萧濂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他为萧濂仔细处理了中箭的伤口,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王爷现在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自己。”
“段太医此话何意?”
“王爷他的伤口其实不深,但是因为时间久了,伤口引起的感染致使他高烧不退,他现在喝不下汤药,我只能给他用药浴。
但是我说实话,这些都只能起辅助作用,能不能退烧,还得看王爷自己。”
李瑛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萧濂,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一定一定,要醒过来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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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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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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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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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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