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萧濂早有准备,五千人的军队按照既定的路线往北面撤退,为分散追兵,每遇到一个分叉路口他们便兵分两路撤。
狄荡知道萧濂打的什么算盘,可这一次他什么都不管了,他紧紧追着萧濂不放,今日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赔上一切,也要让萧濂死!
正在策马狂奔的李瑄回头看了眼后头的追兵,顶着狂风大声道:“将军!他们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我知道。”其实这样也好,萧濂早就算过了,用他一人的命换五千大凌将士的命,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李瑄还不知萧濂心中的盘算,为姐夫可能遭遇的危机担忧不已,他已经想好了,万一姐夫遇到什么危险,他一定要挡在姐夫前面!
这场追逐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跟着萧濂身后的将士渐渐散得只剩下两百不到了,而他们的背后,还有上万的大金士兵。
眼看就要到两国的交界处——苍山了,再往北,就是大金的国界了,往上就,就是崎岖的山路,往南,则是无尽的追兵。
萧濂只犹豫了一瞬,就大声下令道:“往西边撤!”
“是!”包括李瑄在内的两百将士立刻调转马头朝西边而去,这是他们唯一的退路了。
萧濂断后,护送其他将士先行离开,就在后头的大金士兵追上来的一刻,萧濂一剑刺穿了那领头士兵的心脏。
萧濂为了引开追兵,没有朝西继续前行,他一边以一己之力抵挡着不断追来的大金士兵,一边朝已经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的李瑄等人喊道:“别管我,快撤!”
“将军!我留下来保护你!”李瑄回头看见萧濂落了队,就要调转马头来救他。
“不准回来!这是军令!违者杀头!”萧濂怒喝道。
李瑄身边的几个将士强行将李瑄拉走,李瑄哪里肯?萧濂只得下令:“打晕他!”
话音刚落,李瑄就被不知谁从背后一记掌劈,彻底晕了过去。
见他们带着李瑄渐渐远去,萧濂才放下心来,只是此时狄荡带来的追兵已经快将他包围了。
“驾——”萧濂一夹马腹,冲破最北边的人墙,朝上山的方向疾驰。
山路狭窄,再多的士兵也难以形成围攻之势,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狄荡见萧濂往苍山上跑,便知他的死期到了,他反倒放慢了速度,享受这瓮中捉鳖的乐趣。
萧濂虽然在边疆的十年,可这苍山,他却是第一次来。这里荒无人烟,山势险峻,无论是打仗还是居住,两国都会避开这里。
没想到今日他竟阴差阳错地上了苍山。
看着身后没了追兵的踪迹,萧濂稍松了口气,只是这山路,未免也太难走了一些。一开始脚下还有些人走过的痕迹,随着萧濂越爬越高,马儿被丛生的荆棘野草割破了腿,萧濂只好弃马步行,用手中的剑开路。
就这样一点一点往上爬,待萧濂终于穿过遮天蔽日的树林到达山顶时,他早已累到脱力,拿着剑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
萧濂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光秃秃的悬崖,周围连棵野草都没有。萧濂的脚踩在悬崖边上,探出头去察看周围的地势,发现悬崖底下有一条湍急的河流,应当是大金的北鸢河。
“萧濂,你还有心情欣赏风景?”
萧濂的脚步一顿,细碎的石子纷纷被他踩落,沿着石壁朝山底掉了下去。
他回过头,看到狄荡笑得一脸得意。
“你选了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完了。”狄荡边说边朝萧濂走近。
“再靠近一步,小心我一剑要了你的命。”萧濂举剑指着狄荡。
狄荡一眼就看到了萧濂颤抖的手,他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萧濂,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蓬头垢面、狼狈不堪,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要跟我过招?”
“大丈夫虽死,其尤未悔,用我的命换回我大凌三座城池,我萧濂死得其所!”
短短几日之内,狄荡先是损兵折将,再是连丢三座城池,这话简直戳心戳肺,狄荡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沉无比:“萧濂,你最好别激怒我,我现在杀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xǐυmь.℃òm
“狄荡,若我是你,我简直无颜再活在这世上。你灰溜溜地回到大金,要怎么跟你的主子,跟你的大金子民交代?要是他们知道因为你的愚蠢和自大,你白白葬送了七万大金将士的命,你还能苟活吗?”
“你给我住嘴!”狄荡气急败坏地朝萧濂举起了刀。
“来啊,看看这次,我的手下败将能不能赢我。”
狄荡猛地冲上前,举起大刀就朝萧濂劈下去,萧濂举起剑费力地抵挡着。
可是连日的奔波实在耗费了萧濂太多的体力,他渐渐就要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萧濂,你受死吧!”狄荡感受到自己站了上风,他恶狠狠地说了句,随后使出浑身力气朝萧濂砍下去。
萧濂下意识地一个往后仰身,千钧一发之际,他脚下的石块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咔嚓”一声,裂了。
萧濂只觉得自己头顶的压力一瞬间消失不见了,就连他的脚也悬空了,耳畔什么声音都没了,只有呼啸的风声。
他这才意识到——他坠崖了!
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像一只飞翔的鸟儿,轻松自在。
有一瞬间他想着,若是能这样死去,未尝不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可是马上他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张脸,一张对他甜甜地笑着,露出嘴边两颗浅浅梨涡的清丽脸庞。
不,他不能死!
瑛瑛还在等他!
一想到李瑛,萧濂猛地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山顶悬崖边无数的弓箭正朝他飞射而来!
不好!
恢复神智的萧濂立刻举起手中紧握着的剑,不断挡开朝他胸口处射来的箭。
只是这弓箭实在太密集,就在萧濂快要坠落到弓箭射程外的一刻,“刺啦”一声,一支他来不及抵挡的箭毫无留情地刺穿了他的左肩。
“嘶——”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萧濂只知道自己中箭了,随后“噗通”一声,他整个人坠入了冰冷的北鸢河。
*
李瑛在义北城的军营之中日日伸着脖子等待,却一直没听到任何萧濂的消息。
不过,她倒是盼来了一个老熟人。
这日,李瑛正在城中的大宅里一边缝制一些军中所需的日常用品,一边忧心着萧濂的行踪,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李娘子”打开门,看到眼前站着的这个鹤发童颜、胡子花白的老者,不禁惊呼道:“一圆大师?!”
来人正是当年在灵山道观中被李瑛误认为是四方大师的一圆大师。
“这位道友,你是如何知道贫道法号的?”一圆大师笑眯眯地问道。
“大师,是我!当年想让你推迟婚期的忠亲王妃!”李瑛说着摘下脸上的面罩。
一圆大师恍然大悟:“王妃你怎会在此?”
“说来话长,大师你呢?”
“贫道一直在附近云游,谁知正逢战乱,四处都不太平,听说义北城很安全,贫道便先来此处落脚。”
“原来如此,大师快请进。”
李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鸟不拉屎的义北城还能遇上老熟人,她热情地招待了一圆大师,将他安置在大宅之中。
“等到王爷得胜归来,咱们就能一同回京城了。”
一圆大师抚着花白的胡子笑道:“也好,也好。”
“大师,你这会去了哪里云游?”
“贫道去了大金境内。”
“什么?!”李瑛惊得张大了嘴巴:“您去了大金国?”
“不错。”
“那里的人不会把你抓起来吗?”
一圆大师闻言笑得都快看不见眼睛了,他解释道:“大金的百姓与大凌的百姓没什么不同,他们也不喜欢打仗,对我道家学问也是颇感兴趣,我所到之处许多大金百姓都围着我请我布道。”
“原来如此,看来以往我多多少少有些一叶障目了。”
“无妨,多走,多看,多听,王妃的眼界,自然就开阔了。”
李瑛与一圆大师聊得颇为投缘,她不禁想着有一日,若是大金能与大凌和平相处,或许自己也有机会到大金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体验与大凌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
原本李瑛好不容易暂时将对萧濂的担忧压了下去,可这一夜李瑛却睡得一点也不踏实。
她一直在做噩梦,一会儿梦到萧濂就站在她眼前,可她却怎么都拉不住他的手;一会儿梦到萧濂站在一块空地上,不远处有个人要拿暗器偷袭他,李瑛看见了想要提醒他,可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一会儿又梦到萧濂受了重伤,浑身都是血,他对自己说“瑛瑛,别等我”……
“萧濂!”李瑛惊叫着从接连不断的噩梦中醒来,她发现自己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李瑛的心砰砰直跳,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谁知她刚穿上衣服,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阿姐!阿姐!你在吗!”
是李瑄!他回来了?!
李瑛飞也似地跑过去打开了门:“瑄儿?你回来了!”
“阿姐!出事了!”
李瑛的心跳得更急促了:“出何事了。”
“姐夫为了救我们,独自一人上了苍山!”李瑄被打晕了,醒来之后他根本没有机会再回去找萧濂,他只好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将当时远远看见萧濂上山的将士的话传达给阿姐。
“苍山是何地?”
“是大凌与大金交界处的一座山峰,山势险峻,人迹罕至,我听他们说……”
“说什么?”
“说大多数人,有去无回!”
这一刻,李瑛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的耳朵嗡嗡作响,李瑄继续在说些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
“阿姐!阿姐!”李瑄发现了李瑛的异样,他扶住她的胳膊,给她灌下了一杯热水。
李瑛这才从方才那种窒息的感觉之中缓过来,她一把回抓住李瑄的胳膊:“瑄儿,我要去救他!”
李瑄不但没有阻止李瑛,反而十分支持她:“阿姐,我就是这么想的。现在北方三城已被我大凌全数收回囊中,那狄荡已经带着大金所有士兵灰溜溜地逃回大金了!姐夫是我们的英雄,我们不能放弃他!”
“谁放弃他我都不会放弃,带上一小队可靠的人马,我们即刻出发!”
“好!”
“等等!”
“怎么了阿姐?”李瑄疑惑地停下脚步。
“我再去找个人。”
很快,李瑄便带领着十人小队过来与李瑛回合,当他看到李瑛身边站着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士时,他问道:“阿姐,这是……”
“这是一圆大师,他常年云游四方,对大金境内也是十分熟悉,大师愿帮我们一起寻找王爷的下落。”
“太好了,这样我们事半功倍。”
章骏与张治等人听说萧濂独自一人上了苍山的消息,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常住边关的人都知道,那座山是何等的险峻,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丢了性命。
他们也想与李瑄一同前往救援,奈何三座城池刚刚收回,身为副将,需要他们做的事还有很多。他们只得将此重任托付给了李瑄,并各自派出了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帮助李瑄一同寻人。
一共十二人的小队,从义北城出发,直指苍山。
这一路无需再绕城而行,一行人日夜兼程,在第三日一早便到达了苍山脚下。
李瑛抬头看着这座巍峨的大山,一想到萧濂有可能就在里面,她毫不退缩地朝山上而去。
他们很快发现了萧濂留下的痕迹,有一条明显是被人清理过荆棘的小路,他们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李瑛眼尖地发现旁边的树枝上还勾着一块萧濂的衣角。
玄色的,是她为他缝制的。
“快,他一定还在山上!”李瑛不顾一切地向山顶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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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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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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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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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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