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道喜的吕氏瞧见了这案几上还放着绫罗绸缎等没来得及收拾的物品,满是羡慕地对陈婤说道:“六娘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陈婤知道她这是想到了自己膝下的三娘从出生以来几乎都没见过杨广几面,得的赏赐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干脆让娇穗去了一套动物形制的烧陶玩具给吕氏,说是给三娘的,吕氏得了自是感激不已。
三郎出生后,萧妃也来看过,并送了不少东西。但陈婤心里还记着几个月前萧妃试图让自己放弃孩子的事情,所以饶是萧妃依旧对她如沐春风,陈婤也只能做到不失礼数。萧妃也看出了她的戒备之意,所以来过两次之后便不再上门了,只偶尔会让人将一些给三郎用的东西送过来。
虽然有两个乳母轮流照顾着三郎,但杨广如今一得了空就要回迎晖阁抱抱自己的宝贝儿子,那熟练的姿势,连陈婤都自叹弗如。
这一天杨广早早就从前院回来了,从怀中取出一本折本放在陈婤的面前。
“这是什么?”陈婤好奇的问。
杨广得意地笑道:“这是我这几日想到的适合三郎的名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陈婤翻开折本一看,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写下了几个字:景、旭、晧、昀、昱,每个字的旁边都还有这个字的寓意。
她仔细看了一遍,觉得都是好名字,有些难以取舍:“阿摐觉得哪个不错?”
“哎,我也是瞧着个个都是好名字,实在拿不定主意。”
陈婤闻言只得又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指着“旭”这个字递给杨广。
“旭儿,‘雝雝鸣鴈,旭日始旦’。”杨广反复念了几遍,“就这个字了,初出的太阳,可不就是我们的三郎嘛!”杨广看着躺在怀里呼呼大睡的杨旭,十分满意地说道。
陈婤正是因为想到了旭日初升的意思,才选了这个字的,她和阿摐的三郎,正如一轮太阳正冉冉升起。
定下杨旭这个名字后,杨广便要记下来好让宗正卿记录到皇室玉牒当中,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将旭儿交给乳母,旭儿的两只小拳头和双脚就蹬了起来,眼睛还没整好,嗓子就先嘹开了:“哇——”
一见旭儿哭了,杨广立马慌了神:“怎么了旭儿,是不是耶耶抱得让你不舒服了?”
相比之下,陈婤就淡定了许多:“旭儿应该是饿了。”正说着,奶娘李氏听见动静赶紧上前来,还取来了已经装满了母乳的乳瓶——虽然杨广为旭儿准备了两个乳母,但是旭儿非常抗拒被陈婤以外的任何人哺乳,所以无奈之下,只得用乳瓶给旭儿喂了奶。
杨广亲自接过乳瓶,为了讨旭儿开心,这只乳瓶还特地做成了小鸭子的形状,尤其是瓶口宛如鸭嘴状,此刻正被旭儿半抱着含在口中一吮一吮。一时间房间里无人说话,杨广与陈婤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旭儿喝奶,眼里盛满了对孩子的爱意。
不过一会儿工夫,旭儿的小肚子就鼓了起来,杨广将乳瓶交给李氏,自己把旭儿竖着抱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唯恐他呛着奶。如此细致入微的动作,连陈婤都自觉做不来。
杨旭吃饱喝足了,微微睁开眼睛扫了一圈,似是感受到自己至亲的两个人就在身边,很快又安心睡去了。
尽管陈婤还只能躺在榻上休养,而杨广也并非第一次得子,但两人就是不知疲倦地看着旭儿,哪怕只是这么一张睡得香甜的小脸,也只觉得看不够。甚至有时候旭儿睡着睡着柔嫩的小手小脚略微动了那么一下,都能引来杨广和陈婤的一片惊叹。
迎晖阁里一时间充满了脉脉温情,然而翠华院西南方向的屋子里,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暕弟,我知道你不想去迎晖阁,其实我也不想去,但是你我作为父亲膝下年纪最大的两个孩子,如果我们不去看望三弟的话,你想想父亲会怎么想?”今年已经十岁的河南王杨昭正苦苦劝着胞弟杨暕,试图说动他和自己一同前去迎晖阁探望刚出生的三郎,但杨暕就是不肯去。
见杨暕还是不吭声,杨昭只得又道:“这事不仅仅关系到你和我,也关系到母亲,万一父亲觉得我们不去看三弟是母亲教的,母亲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听到这里,杨暕终于抬起头来,有些忿忿地看着杨昭:“你去就行了,何必非要拉着我去,我就是不想看到那个女人,更不想看到她生的那个孽种!”
“嘘!”杨昭吓得赶紧上来捂住了他的嘴,杨暕用力挣扎起来,又吼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就是孽种!孽种!孽种!”
杨暕就是想不通了,为什么他要告诉祖母父亲要有个庶孽了,阿娘偏偏要拦着他,还头一回那么严厉地训斥了他。他明明看到阿娘为了这个庶孽也很难过,他告诉了祖母不就正好可以让庶孽消失了吗,为什么阿娘就是不许呢?甚至父亲还因此找了个侍读来天天管着他,让他都没空玩了!
杨昭见状叹了口气,他知道杨暕一直都觉得是迎晖阁的陈六娘抢走了父亲害得母亲伤心了,所以对陈六娘厌恶至极。现在三郎又出生了,杨暕恐怕是更加不愿接受了。但事已至此,他们除了承认这个弟弟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任凭杨昭好说歹说,杨暕就是怎么都不肯去迎晖阁,杨昭实在是束手无策了,只得自己只身前往,临走前,他还是怀了一线希望:“暕弟,你要是想来的话,我可以走得慢一些。”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杨昭心底长叹一声,只得转身离开了。
杨暕见杨昭终于走了,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似乎是要心中的闷气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自从那个陈六娘来了后,父亲就几乎再没进过阿娘的院子了。就算他平时只顾着自己玩乐,却也明白从此以后只要有陈六娘生的那个庶孽在,他在父亲面前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不好过,说不定父亲还会找更多的侍读来约束着自己,说不定自己以后见到父亲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不行不行,他得赶紧想个法子才行,不然天天被人严加看管的日子他已经够过了!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杨暕的目光胡乱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忽然,他的目光被窗子外的一从浅黄色的豆子给吸引住了。他跑出屋子,从窗台下捋下这一串豆子,不由得乐道,这不是巴豆么!
之前后院有女眷闲来无事养过一只猫儿,每逢春天就叫得凄惨无比,他听得嫌烦,就让人捉了那猫强行喂了它十几颗巴豆,那猫果然后来就不叫了,一连好几天蹲在那里病怏怏的,还一直拉臭臭,没过几天就不行了。
杨暕的眼珠子转了转,他讨厌陈六娘,也讨厌她生的庶孽,所以这次他决定先给陈六娘一个小小的教训,给她的那个庶孽喂几颗巴豆,到时候那个庶孽生了病,看她再得意呢!
想到这里,杨暕又拨了拨手中的这串巴豆,揪了四五颗下来,他也不敢多放,怕放多了,事情闹大了,父亲又要来找他麻烦。就这么几颗好了,算是给迎晖阁一个警告。这么想着,杨暕立即跑了出去,希望还能赶上杨昭的脚步。
如今虽然是盛夏的季节,别的院子里早就摆下了冰盆降降屋子里的暑气,但陈婤因为刚刚生产完,而杨旭也还小,所以根本不敢用冰,只将窗子上都换了新绿的纱窗,一来方便通风,二来也是防蚊虫。xiumb.com
偶尔陈婤或是旭儿实在热得不行了,娇穗和乳母们就在旁边打着扇,待母子俩睡着后这才停下,又替他们掖好丝被,唯恐夜里受了凉。饶是如此小心翼翼,没过两天,乳母还是发现三郎开始闹肚子了。
乳母怕耽搁了三郎的病情也不敢隐瞒,陈婤知道后大惊:“荣月,快去请大夫来!”杨广在得了娇穗的禀报后也匆匆赶来,大夫看过后,说是三郎是服用了大凉之物,当即开了药方,由乳母服了通过乳汁再喂给三郎。
看到自己刚出生没几日的孩子居然因为闹肚子哭个不停,陈婤心里是一阵阵抽痛,尤其是一开始的时候旭儿的嗓门还很有力气,但是这么哭了一两天后,不仅症状并没有多少好转,旭儿的哭声都小了很多。陈婤担忧不已,也默默地陪着哭了好几回,被荣月看到了连忙上来劝道:“娘子你现在身子还没好,不可以哭呀!这哭了日后可是要落下病根的。”
陈婤抹去面颊上的泪珠,亲自将好不容易哄睡着的旭儿抱在怀里:“看到旭儿这么难受,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一刻,陈婤彻底理解了什么叫做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她只恨不得自己代替旭儿受了这苦,叶总好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旭儿遭罪。
荣月心里也难过得很,要知道旭儿刚出生的时候声音可响亮了,小胳膊小腿也有力气得很,这些日子又渐渐退去了之前又红又皱的模样,显现出白嫩嫩的皮肤、乌黑的大眼睛,简直就是继承了殿下和娘子所有的优点,看着格外招人疼爱。
然而现在再看看旭儿,原先小馒头一样肉呼呼的小脸变得消瘦蜡黄,小手小腿也不像之前那么有力气了,眼睛偶尔睁开也是无力地打量着,叫人如何不心疼。
但旭儿现在已经是这样子,如果陈婤再因此病倒,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所以荣月不得不打起精神宽慰起来:“娘子别担心,您看往往人这么一生病,就是一下子病倒在床上,但是好起来的时候都是一点一点慢慢才好的。说不定三郎现在正是在慢慢地恢复了,只不过速度会慢一些而已。”
说着,荣月想从她怀里接过旭儿,却被陈婤一把护着了:“别……我想亲自看着旭儿。”荣月轻柔地说道:“奴婢把三郎放在枕边,好不容易这会儿三郎睡着了,您也赶紧休息一下吧,这样等三郎醒了,您也就有什么精神看着三郎了。”
陈婤听了这话顺从地躺了下来,坚持伸出一只手握着那只小小软软的手,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三郎一眨也不眨。
荣月见了这一幕,心里也酸酸的,但也不好再劝,只是静静地守在一边,暗自祈祷三郎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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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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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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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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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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