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晴不满的絮叨中,她猛地抬头。
悬在地平线上的落日,毫不吝啬地把余晖射入落地窗里,照进她的瞳孔。
她眯了下眼,抬手遮挡亮光。
在看清男人垂放的左手上,卡着的那枚衔尾蛇戒指后,她大脑空白了片刻。
指缝间,一点猩红乍亮,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云栖久挪开了手。
隔着六级台阶的距离,许苏白就站在楼梯夹层上。
金亮绚烂的光线,打在他深邃立体的侧脸上,投下浅灰色的阴影。
他神色冷淡,懒洋洋地靠墙站着,头向右一歪,抵着窗户,目光落在远处,脖颈上的文身暴露无遗。
右手拿着的那支烟,有半根探出了窗外,被风一吹,火光明灭。
一只夹着根烟的素白小手,轻触他的下颌,沿着他的下颌线,缓慢滑到他的喉结上。
那个女人问他:“你在想什么?”
云栖久听见这熟悉的声线,马上联想到柳可妍那张娇艳的脸。
许苏白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眼圈,低低笑出声来:
“我在想,我什么时候,竟成了揣着怀表会说话的白兔先生。”
“什么?”女人有些错愕,头偏了一下,半张脸暴露在云栖久眼前——果然是柳可妍。
云栖久还在想,柳可妍跟许苏白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许苏白倏地向楼下一瞥,黑亮的眼睛,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的身影。
云栖久眼眸一动,不巧对上了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她像是看见了美杜莎的眼睛,全身石化。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胶着。
他又露出了下午的那种神情,嘴角带笑,眼神轻浮勾人。
云栖久咽了口唾沫,血液在刹那间沸腾,烧得她面红耳赤。
“抱歉。”她仓促落下一句,转身拔腿就跑,用力拉开消防门,进入走廊。
兵荒马乱中,她听到许苏白语带笑意,用低沉磁性的嗓音,悠然道:
“爱丽丝因好奇而追赶白兔先生,跳进了兔子洞里……”
什么兔子洞?
云栖久觉得他莫名其妙。
但是,许苏白这人,从来都跟一团谜似的,旁人压根猜不准他的心思。
云栖久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气喘吁吁地跑出了教学楼,才勉强回了神。
她看了眼手机。
周晴已经挂断电话了。
她也没有回拨的打算。
云栖久缓了一阵,去食堂吃了晚餐,回到宿舍。
他们学校的住宿条件很不错。
四人间,有空调和风扇,滑开一扇玻璃推拉门,外面是一个扇形大阳台,附带一间浴室,和一间厕所。
云栖久住在靠近玻璃推拉门的2号床。
住在她对面的3号床女生,现在在收拾行李。
据说是上了几天新闻专业的课后,发现还是想学会计专业,于是提交申请,换了专业。
就在明天,她会搬离宿舍,换另一个女生住进来。
就在这一晚,云栖久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霞光满天。琇書網
她站在楼梯上,目光触及台阶上相交的两道影子,缓缓抬头。
然后,她看到许苏白站在楼梯夹层,低头与一个女人接吻。
那女人察觉到有人闯入,猛然看过来,视线与她交汇。
云栖久蓦然看清了她的脸。
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云栖久从梦中惊醒
因为这个梦,她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早上的课程结束后,她遵照学姐的指示,去办公室开会,递交助学贷款所需的资料。
处理完助学贷款的事,她走出办公室。
离架空层还差几米,就听到了激烈动感的音乐。
她循声看过去,几个女生对着一面贴满镜子的墙,练习爵士舞。
一举一动充满爆发力,飒爽又不失性感。
云栖久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观看,小脑袋随着音乐的起伏,微微晃动。
歌曲才播放到一半,镜子中,突然多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她愣住。
许苏白随意地拎着本书,穿过正在跳舞的几个女生,往她这边走来。
不会是要找她算账吧?
云栖久的脸色有些发青。
可是,她昨天也不是故意坏他好事的啊!
云栖久慌张失措,干脆一转身,面向墙壁,双手捂脸。
她感觉身后掠过了一道细微的风,余光透过指缝,看到许苏白从她身侧走过。
就在她以为许苏白终于要离开时,他脚步一顿,向左转了90°,上半身向侧边一歪,那张帅脸正对她。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云栖久的心咯噔一跳,一时半会儿间,没想好该怎么回应他。
脑子一抽,她紧张地背过身去,“没有,没见过!”
“是么?”许苏白挑了挑眉,跨了一步,再次绕到她跟前,歪头看她,眼睛似能洞悉一切。
“那个‘卧槽,许苏白’,”他拖长了腔调,语气值得玩味,“是你么?”
云栖久一噎,气差点喘不上来。
许苏白说那句话的感觉,跟徐娅完全不一样。
他的语气轻柔缱绻,愣是把徐娅咋咋呼呼的一声惊叫,变成了引人浮想联翩的情调。
“我不是‘卧’……”云栖久欲言又止,被他惹出了几分恼意,可她脸皮薄,拿他无可奈何。
许苏白还在逗她玩,笑容灿烂,心情很好:
“不是么?那你是谁呢?软萌小仙女?好像也不是,乖乖听话的软萌小仙女,是不会追着白兔先生跑的。”
他果然认出她就是昨天打断他好事的人了。
云栖久一咬牙,撒开手,露出一张羞恼的小红脸。
“关于昨天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你们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对外说你俩的事的。”
许苏白侧身倚着墙壁,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睨着她,“你这是在跟空气说话?”
云栖久:“???”
许苏白:“跟人说话时,得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然,太没礼貌了。”
云栖久只好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看他。
许苏白的眼睛似有魔力,能摄人魂魄,她盯了两秒,就忍不住转移视线。
“我长得很难看吗?让你觉得不堪入目了?”许苏白揶揄她道。
不,就是因为他太过“妖颜惑众”,她才不敢看他的。
云栖久做了个深呼吸,硬着头皮看他,一鼓作气,把先前那段话重复了一遍。
哪知,许苏白一偏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点什么。”
云栖久:“误会?”
“嗯,”许苏白眨了下眼,纤长浓密的两片睫毛一触即分,“她是她,我是我,我跟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话语间难掩潇洒,好似超脱了六界以外,桀骜不羁,一身落拓。
他不与任何人有任何关系,其中,也包括她。
云栖久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攥成拳头,指甲掐着掌心,有点疼。
“她只是找我要了一根烟而已。”许苏白说道,忽然停顿了一下,笑问她,“我这么说,你信么?”
云栖久眉头动了一下,未置可否:“我信还是不信,有什么关系么?”
许苏白默了半晌,没再懒骨头似的挨着墙了,站得挺直,无所谓地耸耸肩,“的确没关系。”
他说完就要走,想起什么似的,经过她身侧时,附耳低语:“对了,你还有东西在我哪儿,明晚六点,记得来找我拿。”
她有东西在他那儿?
云栖久实在没想起是什么,趁他没走远,对着他的背影,问:“什么东西?”
许苏白没回头,只是懒懒地回了句:“你的小秘密。”
云栖久晃了下神,除了暗恋他多年,她还能有什么小秘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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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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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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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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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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