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久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许苏白竟然都知道?
她还没从冲击中回过神来,徐娅已经跟学姐谈得差不多了。
徐娅拉了下云栖久的胳膊,想叫她回教室。
一转头,视线扫过隔壁教室里的一群男生,猛然定格在正中的寸头帅哥上。
她倒吸了口气,失声惊叫:“卧槽!许苏白!”
云栖久被她一嗓子炸得耳朵嗡鸣,赶紧捂住她的嘴。
眼睫一抬,发现许苏白已经闻声看过来了。
他仍是单手支颐的姿势,头偏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睨着她们。
薄唇轻抿,嘴角上扬的弧度,随着对视时间的延长,越来越明显。
笑意抵达眼底,既不友善,也称不上不下流,像是戏弄撩拨,或是缠绵浪荡,说不出的吊诡惑人。
云栖久被他迷了心神。
铅笔在他指间来回游荡,旋转出一朵朵炫目的花影。
指尖一挑,铅笔腾空向上跃起。
又“啪”地一声,被他摁在手下。
上课铃声在这时响起。
云栖久的意识迅速回笼,拖拽着徐娅,走回教室。
刚坐下,徐娅就激动地抓紧了云栖久的手腕。
云栖久瞧了眼自己发红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拧转了下。
徐娅没注意到,只顾着聊许苏白:“呜呜呜我竟然见到本人了!我的天,他也太他么帅了吧!”
云栖久被她这模样逗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追星去了。”
徐娅疯狂点头。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么帅的!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好看,眼睛像是会放电……呜呜呜,我不行了,难怪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云栖久无声地笑着,蓦然想起自己初见许苏白时的心境。
她也曾惊为天人,与他对视一眼,心中便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
那是中考的最后一天。
夏日炎炎。
许苏白还没进考场,光是从楼层走廊走过,就引得无数人放下复习资料,侧目而视。
彼时,云栖久在考场门口接受监考老师的检查。
余光瞥见一只漂亮的手,将一枝苍翠欲滴的桂叶,摆在了考场外的课桌。
折桂。
她好奇地抬眼看那人,当即就被震住。
那时的许苏白,没有文身,顶着一头短碎发,穿着荷宿附中的蓝白色校服,气质比现在温柔许多。
剑眉星目,唇角带笑,分明是个阳光俊朗的少年,可细看之下,会发现他眉目间,氤氲着道不明的风流。
云栖久心脏怦然一动,低头进了考场,准备接下来的考试。
许苏白在她旁边坐下,拧开一瓶冰矿泉水,灌了一口,动静不大,却引人瞩目。
比起她摆了一排的文具,他可谓轻装上阵,只带了两支笔,一把尺子和一个橡皮擦。
考试开始,签到时,她特地看了下座位表。
原来,那个男生叫做许苏白。
上午两场考试结束,云栖久离开考场。
许苏白就走在她前面。
有两个男生一见着他,兴奋地拥过去,跟他吐槽:“这二中不太行啊,教室里连空调都没……”
就在这蝉鸣聒噪,天气闷热,教室里还没空调的校园里,云栖久跟许苏白,在同一考场,共度中考的最后一场考试。m.χIùmЬ.CǒM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5分钟。
云栖久惴惴不安地检查着答题卡。
发现有一道选择题填涂有误,她看了挂在墙上的时钟,庆幸发现得早,伸手去拿橡皮擦,想要修改答案。
圆形橡皮擦却在此刻掉链子,从她指间滑脱,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她前前桌的女生凳子底下。
云栖久瞬间慌了。
想叫人帮忙捡橡皮擦,但又怕被误会成是作弊。
她刚举手,向监考老师示意。
忽地,一名监考老师在教室后方靠墙的位置停下,貌似是抓到了一个传纸条,有作弊嫌疑的学生。
云栖久怂巴巴地收回手,低头盯着那道题,内心焦急万分。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不到两分钟。
考生们躁动不安,却无一个人提前交卷,离开考场。
云栖久急得满头大汗,坐立难安。
时钟嘀嗒嘀嗒。
只剩最后三十秒。
一个白色橡皮擦突然打在她手背上,弹了一下,降落在答题卡上。
云栖久愕然。
看向旁边那人。
许苏白左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右手在百无聊赖地玩一支笔。
黑色水笔被他挑了一下,滚向左侧,又被他摁住,往另一方向一拨,滚向右侧。
他气定神闲,俨然不像是刚才给她抛橡皮擦的人。
云栖久没迟疑,赶在收卷前,修改答案。
收卷后,一大批考生迫不及待地离开考场。
云栖久想把橡皮擦还回去。
匆匆扫走桌面上的东西,跑出考场一看,人头攒动的走廊里,哪还有他的身影。
她扑了个空。
-
“久久,你知道最绝的是什么吗?”徐娅说道。
云栖久猛然回神:“啊?”
徐娅压抑不住分享欲,说:“长得帅就算了,他还又高又富!巨巨巨富那种!”
她点开论坛,翻出与许苏白相关的帖子,“四年前,许氏集团董事长许玮二婚,跟影后赵依柔的世纪婚礼,不是挺轰动的么?
“我这两天才知道,许苏白原来是许董跟他前妻的儿子,他这人就是个大写的富二代,将来是要回去继承皇位的。
“你知道许董的前妻是谁么?苏婳!就是在咱们高考卷里出现的那位天才画家,年纪轻轻拿过不少大奖,一幅画还曾拍出几十万的高价——不过这是她遭遇空难后的事了。”
徐娅说的这些,云栖久早就有所耳闻,所以并不觉得稀奇。
“许苏白的桃色新闻那么多,也不知道哪个才能进他许家的大门。”徐娅说,“但我觉得,豪门之间吧,应该都是联姻居多。许董跟苏婳当初就是联姻,听说夫妻感情很冷淡……”
徐娅还没讲完,台上的讲师拿着麦克风,突然叫了声:“班长呢?这个问题,让班长来回答吧。”
徐娅一激灵,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中,迟缓地站起来。
讲师让她作答。
徐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她就没听课,连问的什么问题都不知道。
云栖久把笔记本挪到她桌上,给她指出答案。
徐娅偷偷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徐娅初见许苏白的激动,在史纲课讲师的抽问中,迅速冷却下来。
因为课后,徐娅要跟其他班干开会,所以先走一步,不打算跟云栖久一同吃晚饭。
云栖久埋头奋笔疾书,整理今日课程的笔记,冲她摆摆手,让她快走。
等她整理得差不多了,教室和走廊已空无一人。
她背上书包,离开教室。
傍晚的风远没有下午那般炙人,温柔了许多。
云栖久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绾到耳后。
经过隔壁教室,她忽然停下脚步。
侧首,向里张望。
阶梯教室空荡荡的。
余晖穿过走廊这一侧玻璃窗,洒进教室,在课桌上烙下一块块橘红色的矩形。
外侧的窗户没关上,风呼啦啦地涌进来。
一张A4纸,被风从倒数最后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吹到了后门边。
云栖久见四周没人,做贼般,猫腰溜进教室里,把那张纸捡起来。
这是一张素描。
画的是一朵娇媚迷人的玫瑰。
光影交错,黑白相接,连花瓣上的几颗小水珠都画得栩栩如生,晶莹剔透。
在玫瑰旁边,是一串花体英文。
写的是:“Inmybarrenlandyouarethefinalrose.”
——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云栖久想起原诗的内容,脸颊微红。
十分肯定这幅画,就是许苏白的手笔。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听着有些瘆人。
云栖久把手机掏出来,看到“妈妈”二字,她犹豫了两秒,把画卷起来,塞进包里,接通了电话。
周晴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久久,你在忙吗?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云栖久走出教室,没有回话。
因为她知道,每次周晴问她问题,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回答。
周晴不过是出于习惯,跟她寒暄两句而已。
周晴说话一向迂回。
说了一通大学生在校注意事项后,她终于步入正题:
“你学校离你大姨家也不远,你以前好歹在人家家里住了四年,有空就买点东西,去她家拜访拜访。”
云栖久默不作声地听着,推开消防门,走进消防通道。
她现在在六楼,往上就是教学楼的天台。
周晴没听到她应声,有些不开心:
“让你去你大姨家,你听到没有?在人家家里,麻烦了人家这么多年,要不是你大姨,你能考上大学吗?”
云栖久还是不说话。
恹恹的,低着头,看脚下的台阶。
两条细白的腿似灌了铅,沉重无比,一级一级,向上迈去。
在来到荷宿市之前,她在140多公里外的亭阳镇,生活了14年。
她爸妈是在她读初一那年离婚的。
她被判给了周晴。
她爸隔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再婚了。
而周晴,也在她初二那年,嫁给了一个二婚男人。
那男人有个比云栖久大十岁的儿子。
周晴把云栖久领进新家时,那男人的儿媳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起初,一套三房两厅的房子,他们五个人住着感觉还行,但是孩子一旦生下来,就显得房子太小,不够住。
于是,初三那年,周晴把云栖久送到了荷宿市,让她寄宿在她大姨周雪家中。
周雪……
一想到那个女人,云栖久心里止不住烦躁,不耐全写在了脸上。
周晴还在火上浇油:
“久久,你就不能乖点吗?不管你大姨以前做了什么,她都是为了你好,让你去看看她怎么了?你做人哪,不能这么没良心,不知道感恩!”
云栖久咬紧后牙槽,忍着眼眶的酸意,手伸进兜里,掏出了一把打火机,正要去那个摸棱角分明的盒子,脚步蓦地顿住。
在她即将踩下的台阶上,映着一道倾斜拉长的影子。
从身形来看,是个男人。
他低着头,姿态懒散,后颈弯曲,衣服勾勒出棘突的形状。
在他跟前,站着一个长发女子。
两道人影交叠,看着像是在接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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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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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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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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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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