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卢雨侧后方的骁卫营什长,不自觉地眯起了双眼,并且抬起手掌挡在额前。他倒是希望卢雨的刀刃能再向前几寸,这样就没有人来追究自己喊城主“老贼”的事情了。往后,陵州城再换了主子,说不定就是自己这一系最受重用了。
“卢将军,从前有劫法场的事情出现过。有不少观刑的百姓,在混乱之中白白丢了性命。归根结底,是因为行刑的时间都写在告示上,暴徒们可以做好充分的准备。”刀刃加身,丁郸仍面不改色,“为防止此类事情再次出现,卑职过来之前已下令提前问斩庄宪等人了。”
“你知道我要救庄宪,所以才提前行刑?”卢雨手上用力,料峭向丁郸的脖子靠近了一寸。
“将军这倒是冤枉卑职了。”丁郸双手抱拳,“替将军传话的什长,只是与卑职说将军要见我,让我速速前来。另外,骂了卑职几声老贼。除此之外,并没有提及将军要救庄宪的事情。如果卑职知道将军有意救下那些死囚,那万万不敢下令行刑啊!”
卢雨清楚的知道,面前的人是在装傻!
“将军,与其在此处用刀架着卑职,倒不如速去刑场。”丁郸继续说道:“万一方才传令去的军卒途中遇上了什么事耽搁了,可就不好办了。将军武功卓绝,脚程定然要快上许多,而且有腰间的印玺,陵州城内无人敢阻将军去路。”
老贼狗东西!你就祈求小爷能赶上吧!否则,小爷叫你那城主府血流成河!
卢雨暗骂了一句,收了料峭归入春寒,往刑场奔去了。脑中的陵州城地图,十分清晰。
骁卫营什长见卢雨离去,想跟上去,可又碍于丁郸在此,一时间不知所措。两手无处安放,不停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
“杨安国。”丁郸投来了目光,“你是想替卢将军用刀架着本官的脖子,还是随本官回去?”
骁卫营什长杨安国身体一颤打了个激灵,随后双手抱拳朝着丁郸弯腰说道:“卑职送城主回府!”
“走吧。”丁郸一甩宽大的城主官袍,当先走在了前面。“三心二意,唯唯诺诺,可都不能安国!杨安国,你听懂了吗?”
“卑职谨记城主教诲!”
丁郸一路向北,背着双手,外袍飘动,脚步轻盈,嘴角不时地露出冷笑。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心智已达到如此地步,身体长得也好,倒是叫人佩服!不过到底还是年轻啊,仅凭本心判断,将善恶是非分得过于清楚。做起事来又如此高调,不懂圆滑!这陵州城,本官经营了二十余载,岂会因一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而掀起了风浪?
庄宪,你杀我侄儿,今日便去陪他!
哼!卢将军……你爹是卢斌又如何?你与关文楼有关联又如何?都是失势十余年的旧人了,与丧家之犬无异!
二皇孙殿下?不是个精于算计的聪明人,就是个胆小怕事的蠢笨人。恐怕是后者居多吧!别说是皇亲国戚了,就连我这个城主都十分喜爱陛下的雕龙鎏金大椅啊!二皇孙不爱?
自请去边关领兵,虽然是远离了庙堂纷争,不用再烦深宫之中的阴谋诡计,却也会因逐渐淡出了陛下与一众权臣的视线而遭人遗忘不是?待你积累了军功,乾坤殿的雕龙鎏金大椅也早换了人坐了!Χiυmъ.cοΜ
到那时候,领个王位就算是好的了,可别如昔日的卢斌、关文楼一样!
我啊,还是信奉一句话:大荒,是陛下的大荒;陵州,是丁某的陵州。陛下是谁,不重要。陵州城的城主,是丁某就行了。
卢雨一路狂奔,也不知撞翻、碰倒了街市上的多少瓶瓶罐罐、男女老少。可眼下十万火急,他是真的连张嘴说声抱歉的时间都没有!
前面就是刑场了,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卢雨挤不进去,无奈运起了赤辉功。身前的红雾如锥子般钻进了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随后再向两侧扩散。围观的人们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绵力推在自己的腰上,双脚不得不往旁侧行去。
“欸!这红雾我见过!卫戍营的庄将军也会!”
“是啊!他前日于南门杀人,刀身上就有这类似的红雾裹着!”
同行而来的两位百姓议论了起来,声音挺高,引得更多的人看向了卢雨。不过议论的人多了,声音却反而小了。
“这年轻人,十有八九是来劫法场的!”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只杀了一个骁卫营的兵却要赔上五条命,太不值当了!”
“应当是了!他们的武功一样,不是师兄弟就是师叔侄!”
“年纪相差挺大,应该是师叔侄吧。看他这一身墨色长衫,说不定啊,是玄山弟子呢!”
“那照你这么说,庄将军也是玄山弟子了?”
“这有什么奇怪!上山学艺去,艺成下山来。庄将军喜行善事,没少去咱们富贵巷吧?一定是牢记着玄山上的教诲呢!”
“唉!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呐!”
有念着庄宪好的穷苦人,就有巴望着庄宪死的富贵人!
卫戍营死五个人,骁卫营就能添五个人!
那么该让哪位子侄进骁卫营呢?这次又得花多少银钱孝敬城主呢?进去之后又该到哪位什长、百夫长手下当差呢?让人发愁的事情可真多!
此时的庄宪,与麾下的四位百夫长跪成了一排。甲胄早已叫人脱了去,身上仅穿着单衣。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后衣领里插上了一块写着“斩”的长木牌。
清剿山匪,护国安民的将士,此时披头散发,两眼无光,已是万念俱灰。
端坐于更高处的监斩官,抬手遮挡着前额仰头看了看天,极不耐烦地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又拿了一支小木签在手中翻来转去。
只要他手中的签子一落地,赤着上身的刽子手便会端起酒碗喝上一大口,再“噗”地喷到手中的刀刃上。再然后,庄宪等人就要身首异处了。
骄阳似火,监斩官似乎不想再受这煎熬了,将手中早已玩腻的木签子向前丢了出去。
“斩!”
卢雨刚挤到高台边,就看到那只木签子划出一道弧线,往地上落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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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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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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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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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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