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欢喜的打算,最后一次聚会,大家开开心心吃个散伙饭,然后找连越把辞职申请递交了,从此一别两宽各有天地。
离酒宴开席还有四十多分钟,她心情很放松,终于有兴致到处走走逛逛,观赏精致的园林造景。天气越来越暖,草长莺飞,让一切看起来生机蓬勃。近晚时分,日色如金色砂砾缓慢安静地流泻而下。
江知白在大堂被几个服务员团团围住,大方地索要签名。长得好看,在哪里都很受欢迎。他看见欢喜,眼神凝了一刹,倒是她率先开口,“你先忙啊,回头见。”也不等他应答,转个弯就走开去。
于是他住了口,嘴角噙一抹礼貌地微笑挨个签完,又被拉住合影。等女孩子们选完滤镜挑好角度,嘻嘻哈哈比出剪刀手。再抬头时,欢喜已经不见踪影。
甄真闲不住,手底下一堆人鞍前马后,还是要亲力亲为地盯着。核对酒水单子和座次安排,生怕出差错。连越抄着兜在门口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抬起墨镜止住她:“那什么……十几分钟之前,你刚把这个花瓶从东边桌子上搬过来,来来回回倒腾是为了锻炼身体?”
她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花瓶,里面插着一大束火鹤,半开不开的样子,像连越骄傲的眼睛。
经这么一提醒,果然想起来不久之前,她确实亲手把这只瓶子给换到角落,嫌花色太浓丽不够庄重。便挑了眉淡然应道:“你的情圣守则是不是很久没更新了?女人善变是天理,不接受反驳。”
连越笑着摇头,说:“我就欣赏你这种面对批评恼羞成怒还特理直气壮的作风。”
甄真来不及反唇相讥就被他一把拉到电梯口,“别瞎忙了,陪我去吃点心。”到底是同甘共苦过的,已经熟不拘礼。
唐舜华他们开自己的车,早就到了,正聚在一间玻璃露台上喝咖啡,下午茶会一直延续到黄昏。服务生脚步很轻,空气里漂浮着甜蜜怡人的香气,枫糖、乳酪和黄油交织成慵懒午后,甜食令人忘忧。
唐舜华正在讲电话,见了他们便打手势招呼过来一起。江知白独自坐在靠窗的角落,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这处小楼地势颇高,露台又建在三层,差不多能把大半个园林的景致尽收眼底。
寒暄片刻,顾秀谦出去接的人也到了。甄真从Menu上抬起头,不由仔细看了两眼。来的姑娘很年轻,浅蜜糖色肌肤,兼有东方人含蓄的五官和西方人修长骨架,应该是个混血儿。蛇腰堪堪一握,四月底已经开始穿牛仔热裤,细高的鞋跟上镶一圈亮钻,艳辣十足,可惜多了点风尘气。
顾秀谦样子没多大变化,有些人就是越年长越有味道,留了装饰性的髭须,夹杂一点灰的头发在脑后束成马尾,像个老风流。他坐下来揽了揽唐舜华的肩膀,笑着一指那女伴:“国际名模Sayo。”
Sayo坐下便点一根烟,吐出大串流利的灰蓝色烟圈,又噘着嘴吹远,欢快无邪地撒娇道:“顾叔叔最爱讲笑话,大街上抓一把女孩子,十个里有九个爱穿漂亮衣服拍照。”
甄真和连越交换个眼神,全是闪闪烁烁的问号。Sayo要来烟缸,便开始蹙着眉挑剔尖塔盘上的蛋糕,掰开来油都要流到下巴上,吃了会发胖。说话时中英文夹杂,带点南美口音,端地活泼。
唐舜华并不把这种小孩子心性当一回事,叫了侍应询问有没有无糖低卡的点心,现做也可以。
甄真看得蹙眉,拿手机默默搜了一遍,果然是十分堂皇的履历,就只血统有点复杂。模特界本就是混血儿当道,这小妞儿条件得天独厚,母亲是越南人,父亲是做烟草生意的意大利人,和顾秀谦同辈。想必也有些利益上的瓜葛,否则很难解释这么亲密的形态。
和时下流行的厌世脸不同,Sayo的招牌笑容特别有亲和力。在给《Ginza》拍的硬照上,胸前夹一颗红宝石雕成的樱桃,诱惑难以言说。她才十四岁便已成名,最早是《SEDA》的专属模特,实际身高只有162,却是很多潮流杂志的座上客,早早奠定了国际高知名度,更是横跨潮流与时尚界的一级模特儿。
顾秀谦抱着臂,介绍完他带来的甜心宝贝,大伙这才恍然,原来Sayo是明唐最新的品牌合作伙伴,江知白接下来的指定搭档。
论名气论专业度,Sayo都是当之无愧的NO.1,这样的机会,多少平模求之不得。若一切顺利,他便有了跟国际名模合作的资历,更拿得出手的作品,在这一行的发展可以说直上青云。当然,有明唐这样的大品牌做靠山,资源肯定是不缺的,想不顺利都难。
江知白却没多大反应,一径盯住窗外某个角落,神游天外似地。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通往湖边的一小片竹林和鹅卵石路。枝叶掩映下,有个莽撞的身影在四顾徘徊,像是迷路了。东瞅瞅西看看,还掏出手机拿指南针对准各个方向转圈。
大概是看不太懂,挠一回头,终于决定从地上捡块石头,闭着眼往天上一扔,落到哪儿就朝哪儿去。
他眯起眼,笑了笑。想起上次夜深又下着雨,要不是自己一直跟在后面,欢喜这路痴还真不一定能自己走回来。
甄真在桌子底下踢他脚踝一记,江知白才迟迟收回眼神,站起来敷衍地和Sayo握手,冷淡地蹦出两个字:“幸会。”
Sayo有点好奇似地咦一声,“你就是江寄余的大哥?你俩还真挺像的,竟然没有血缘。难怪那帮西方人总觉得中国人和日本人长得都一样,他们分不出来。”
尴尬呼之欲出,江知白的手在半空僵了一秒,没做声。甄真只好替他接话:“你也认识寄余?”
地球村说大不大,江敬川的亲生儿子江寄余,江氏酒业唯一继承人,和名模圈有所交集也没什么稀奇。
偏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江知白便接起来嗒嗒地走过一旁,把Sayo的问题晾在空气里。
Sayo年纪虽小,也是名利场里打滚惯了的,当即反应过来这话冒失了,耸耸肩轻描淡写道:“在Petrus酒庄拍广告的时候见过几次,也没有很熟。”
说完便拎着小包去了洗手间补妆。趁她不在的时候,连越低声对甄真道:“我看这Sayo也不是省油的灯,哪有人二百五到这么明显的地步。”
江知白接完电话便一去不回,挨延到开席时分进宴厅,发现唯一的空位就在欢喜旁边,不知是巧合还是谁有意安排。
欢喜明显也很意外,看着那个身影走过来,心里漫涌起一阵细细的风。他还是老样子,穿一条半旧工装裤,小立领细麻衬衫,通身锋利的黑色,清瘦如竹。
这一桌坐的都是年轻小姑娘,正在叽叽呱呱地讨论淮扬菜太清淡川菜又不够上台面,突然就安静下来,大家都有点不自在。只要在一群女孩子里出现一个男人,尤其是那男人长得还特别好看,所有女孩都会下意识地用对方的目光来挑剔自己,举手投足平添了刻意。
庄采采恰在他左边的位置,端坐得目不斜视,却开始不住地抬手,支使得服务员团团转。嫌水凉了要续热的,要求更换有缺口的碟子,要多拿一点纸巾和公筷,又问有没有谁需要牙签。所有人都看见了,近乎一种撒娇和示威。
谁都知道他们之前的冲突,庄采采把她的委屈哭诉给每一个同事,渐渐连自己都相信她是完全无辜的,越发郁闷难平。
眼下事情解决得超乎想象地完美,沈欢喜不但不用被炒,很可能还会升职,唯一付出代价的只有庄采采。她觉得这种局面有很大程度是江知白出于私心偏帮造成的,他多少应该表示愧疚和歉意。
可江知白完全视若无睹,压根没心思去琢磨这么曲折的不满。在十几道目光的夹击中施施然拉开椅子,欢喜便斜身过去让一让,点个头算打过招呼。他千方百计去寻她眼睛深处,是一片澄明的平静,找不见半丝涟漪。欢喜很坦然,只是咧嘴笑着同他寒暄,说凤凰湖边的野鸭子又多了十几只,看起来是真的放下了。
她是那种做了选择就不左顾右盼的人,和他不一样,不会老是想着如果当初做了另一个决定,人生是否会因此不同。
如果不去参加那次摄影大赛,如果不去尝试什么水下拍摄,如果坚持不同意在沙美岛洞让楚光云自由潜……可惜人生的路有去无回,没那么多可能供人反悔。
趁服务生传菜的时候,他把头偏过去一点,放低嗓音问:“还是打算辞职?”
庄采采挟起半块拔丝苹果,悄悄竖起了耳朵。
“是……啊。”欢喜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突兀地提起这茬,又说:“不管在哪儿,能涨工资就行,天天在那边上学也需要钱。”
“就是说,如果收入能上涨最少百分之十五,你也可以留在明唐。”
欢喜笑而不答,舀了勺龙井虾仁放在碟子里。当她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会一直吃东西。
隔壁桌一阵喧哗,他又说了句什么,大概是祝福的话。欢喜没听清,嘴里咬着虾仁,含糊道:“谢谢啊。”
又不是年少无知的时候,喜怒哀乐恨不能敲锣打鼓喧嚷给全世界。生活复杂而多艰,人人都很忙,七情摆在脸上要怎么出来混。她觉得这样的距离和态度,这样的陌生感和疏离,是对他最好的体谅,而不是懦弱逃避。
前一天那天晚上,绿萝还很严肃地讨论过这个话题,她不明白为什么凡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欢喜,这次竟然甘心不战而败,甚至连争取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欢喜就告诉她,一个人在爱情里的勇敢很可贵,但和结局是否幸福没有必然关系。
她说看看身边,那些所谓勇敢的红男绿女,有几个得其所愿呢?结果往往是无法承受甚至万劫不复的。楚光云的勇气让他们的爱变成一个永远无法翻盘的悲剧,从此在任何岔道口面前,江知白都只会作出一种选择,就是看起来最安全最不容易出意外的那条。m.xiumb.com
有时候执着跟盲目没有任何差别,她不想自己的勇敢变成他的负担。
经过这几个月的跌宕,欢喜深刻体会到职场是绝对的试炼,端看熬过去以后是成精还是成仁了。换个公司从头再来,也不见得没有更好的发展,毕竟她不可能在连越的照拂下过一辈子,总要学着自己去独当一面。在养好自己和奶奶的前提下,还可以考虑再养一只活泼听话的狗。就像七喜那样,有圆滚滚的肚皮和毛茸茸的耳朵,小鼻子湿哒哒……打住,怎么动不动想什么都和他有关,这毛病得改。
主桌上酒酣耳热,人人都兴致很高。Sayo被再次隆重地介绍给大家,所有男同事顿时两眼放光,兴奋又跃跃欲试。也有人私下揣测这个尤物和顾秀谦之间的关系,得出结论是最好不要乱叼窝边草。
不知是谁有心凑趣,提起手望今年在交锋中失利的春夏新品发布,“还好咱们唐总有先见之明,没追着瑞士那家破公司用什么水墨印染。看他家的效果就知道了,黑是黑白是白,标准的灵堂Style,哈哈……还比不上连老大部门的新手小设计,果然名师出高徒哇。”
又是一阵哄笑。欢喜尴尬地朝那边望一眼,正对上连越的眼睛。
庄采采啪地搁下筷子,“歪打正着罢了,用得着马屁拍成这样?低俗!”
声音不高不低,这桌上的大部分人都听在耳朵里,个个眼观鼻心毫无反应。
小吴挤眉弄眼地拽一把庄采采的袖子,还没开口就被怼回去:“有话就说,干什么动手动脚!”
小吴长长地“啧”一声,“我这不是怕你心直口快得罪人嘛!拍马屁也是门学问,从来没拍过,上来就想拍到点子上,怎么可能?不糊在马腿上就不错了。除非那马是自家养的,话说回来,自家养的马还需要拍吗?”
庄采采翻个白眼,“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别绕弯子,我没工夫猜。”
“你真傻假傻,还看不明白?连越在给他徒弟铺路呢,争功劳啊!还当着两个大BOSS的面,奇怪了甄总居然没吱声,这是唱的哪一出。”
说话间,连越已经放下酒杯走过来,小吴立马噤声。
欢喜正发呆,有人轻敲她面前的桌子,“你来一下。”抬眼看,不是连越是谁。她懵然地站起来跟着往主桌走,听见他故意语带嫌弃地说:“怎么穿成这样,像是来加班的。”
欢喜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平时上班没什么两样,白棉衬衫、亚麻裤,自己做的蜜合色绣花平底鞋,暗搓搓在心里嘀咕一句,“其实是来辞职的。”
结果连越拉着她,当众宣布了一个消息,沈欢喜即日起晋升为先锋部门主设计师。
在此之前,升职加薪的传言早就满天飞,众人心里多少都有所准备,还是免不了大吃一惊。跨度确实有点飘,按正常的职业曲线,初出茅庐的新人能在跟完一个大项目后升到中级设计就已经算平步青云。这么一来,整个先锋部门除了连越,谁也无法与之相媲。如果不是先斩后奏,就意味着这种安排是经过大老板认可的,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也有人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无非当众走个过场。空降的连越和元老甄真之间激烈的竞争,大家心知肚明。在这种局面下,想要独善其身根本不可能,聪明人都会给自己挑选一个阵营,免得两头不落好。过了今晚,可谓大局落定。
就算蜀锦计划里也有甄真亲力亲为跑川西的功劳,连越却是冒了生命危险负伤回来,尽管他受伤的真正原因无人知晓,唐舜华论功行赏也要多给几分颜面。至于一开始就被连越力保的沈欢喜,自然归在他那一派里。名正则言顺,以后做起事情来阻力会小很多。
离开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回到繁华上海,所有问题重又摆回眼前。人际的纷扰复杂,名和利的争持,其实从未消失。各怀心思的一群人,脸上表情暧昧不明。
还是甄真率先发声,站起来举杯道:“祝贺你。”
响起掌声成片而起,各种或真心或假意的捧场不绝于耳。欢喜顿感骑虎难下,为难地把连越拉过一边:“亲爱的师父你冷静一点——”
连越见她脸色有异,纳闷道:“怎么了?”
她咽一下,终于下了决心,“我其实,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
再不说就晚了,又或许已经晚了。总之这绝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但没有别的办法。就在硬着头皮要开口的当儿,江知白突然站到她身后,“还是我自己说吧。”
欢喜讶异地扭头看他,脑门上飘过一个大大的问号。来不及阻拦,他已经开了口。
江知白接下来所说的话,无疑是更重磅的炸弹,立马把整个宴厅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他在庆功宴上提出,因为至亲的病情起了变化,需要家人花更多的时间陪护,不得不终止忙碌的工作和明唐终止合约。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不准。
所有人都很意外。这意味着主动放弃和国际名模的合作机会,把顾秀谦的提携没当一回事。Sayo更是毫不掩饰地冷了脸,“寄余说他这个哥哥,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有点意思。”
甄真对植物人老江的情况比较了解,立即附耳对唐舜华解释一番。
江知白的做法确实欠考虑,非得在这种场合提出来是几个意思?但蓬莱会馆是江家产业,他怎么说也算半个主人,再说管天管地,没有拦着人尽孝的道理。他既铁了心要解约,总归无法强留。
连越应变能力一流,更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勉强把尴尬场面给圆过去。欢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愣了足有两分钟,止不住地心慌意乱。躲去卫生间,给绿萝打了电话。
截胡克莱尔公司印染技术的插曲,在业内广为流传,手望这次落败得并不光彩。牵连从上到下,直接导致绿萝升职无望,这是欢喜完全没想到的。
她倒很看得开,反而一力劝说欢喜待在明唐,“如果你俩只能留一个,他不走就是你走。他现在主动退出把机会让给你,何必再节外生枝?主设计师啊,工资起码上浮两个档。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熬到这份儿上,想都不敢想好嘛。”
欢喜愣一下,欲言又止:“可我觉得很不安心,他以后……”
绿萝咂了咂嘴,客观地给出一个事实:“我觉得吧,能靠脸就能吃上饭的人,到哪儿都不用操心。”
或许吧。那些被诟病为不靠谱的道路上,全是看客们不曾拥有过的勇气。
当欢喜收拾好表情重新归座,发现江知白已经以茶代酒敬过一轮,正准备提前离席。不接受任何好奇的问询,也拒绝一切积极的打探。临出门前,视线越过纷杂人群,和她对望了片刻,眼神里没有一丝狼狈,两袖清风无牵无挂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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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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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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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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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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