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天天还把视作宝贝的蜀绣荷包送给了欢喜。她俩的合影在镇上冲洗出来,一张彩色一张黑白。放得最大的那张,被用作发布会上的宣传立景板之一。
回到上海,依旧满目繁华。衣履光鲜的人们行色匆匆,世界照常运转。久违的高楼大厦,看在眼里有种陌生感。
这年明唐的春夏新品发布,分场甚至办到了伦敦,主题就定作“天衣无缝”系列。天天和她爸妈的故事,也在新闻稿上广为流传。
全新定制的面料,主打蜀锦、蜀绣和缂丝,织带全部单独织出来,没有任何线头拼接。花纹最少也有十七个颜色,都需要定染金银线,尤其灰色的那种不是常规线,要从印度进口,市面上没有现成的可用。欢喜缂绣出的图案,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光泽都能随着视线流转,花朵会慢慢开放闭合,蝴蝶的翅膀能翩翩飞舞,月亮亦可见阴晴圆缺。
发布会的排面极之盛大,连越费尽口舌,请动了母校的元老级教授站台。这面子不可谓不敞亮,LondonCollegeofFashion是全世界寥寥几所有资格在伦敦时装周设立专场的院校之一。
宣传铺天盖地,在最显眼的版面上写着:“中国风吹到伦敦,再现千年盛世。”
为了留出更多的钱帮助灾民,欢喜一力主张压缩宣传用品的资费。但制作如果过分简陋,就跟明唐的品牌定位不符。连越一改浮华作风,举双手赞同这个提议。江知白则提出可以通过技术处理,让参展照片保留更多原始淳朴的感觉,大简即大雅。
那是欢喜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光芒四射的时装展示舞台,尽管她还没有资格以主设计师的身份,站在模特身边介绍自己的设计。
所有人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这场将功补过的翻身仗打得很漂亮。她从未如此坚定地相信,以后会更好。即使离开明唐,也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在行业里大展拳脚。难归难,一关关闯下去,总好过走回头路。
当然没有对爱情失望。她依然相信爱情的美好,值得期许,是人生里的闪光点,面对困难的勇气来源。每个人都值得拥有独一无二的爱,她希望当那个正确的人出现时,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好。就算还有这样那样的小缺点,都可以是被爱的理由。就像奶奶以前常说的一句话,“郎心自有一双脚,隔山隔海会归来。”
尽力而为是欢喜的人生准则,春夏系列既已功德圆满,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不去打扰江知白对往事的怀念,也不让自己被无望的感情消耗,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闪光灯到处噼里啪啦,知名设计师身边永远围着大群拥趸。这种场合,欢喜是毫不起眼的配角,穿梭在光鲜靓丽的妖娆男女里,毫不起眼,引不起太多关注。
发布会之前的筹备工作繁琐庞杂,她晚上才熬了通宵,连头发也来不及洗,只好简单地盘起来。临出门前随手捞了套衣服,长长短短的丝或麻披挂一身,散发着游牧般落拓的自由气息。唐舜华见了便笑她,现在的女孩子都拼了命地扮老成,那么年轻,何必把自己埋进一堆黑白灰里。
她今日心情大好,语气也是难得的和风细雨。欢喜嘴里塞着半块薄荷绿马卡龙,手里还端一杯无酒精果汁苏打,只会受宠若惊地尬笑。顾秀谦不知从何处走来,在唐舜华裸露的肩膀上拍一记,俯身耳语几句,两人相携着翩然而去。
老板和大股东的关系,若干年来都是公司里最费解的一条谜语。这一幕自然落在众人眼里,弹起嗡然回响。
甄真是冉冉升起的业界新星,各路人马应付得滴水不漏。唐舜华有意提携,很多表现机会都留给这个最得意的接班人。
欢喜远远看着,也觉得甄真今晚真美。大方又得体,完整地诠释了这项设计所要传达的理念。
大都会里人山人海,像她这样聪明漂亮又肯拼的女人太多了。可第一从来就只有一个,哪来的什么天命所归?无非都是咬着牙在熬,日以继夜如履薄冰。都说大树底下寸草不生,唐舜华的光芒却无法掩盖她的优秀。她是全凭天性做到如今地位,不肯营谋,不屑算计,放在哪一行都已经很难得。
连越从莺莺燕燕的模特堆里杀出一条血路,隔着老远就朝欢喜招手。见她没反应,一阵风似地奔过,拿掉她手里的杯子,啧一声:“你到底干嘛来了?就知道吃,神仙下凡你也要拖个网子去抓回来煮了尝尝。跟我来,介绍几个前辈给你认识。”
他这天穿电光紫衬衫配萤火绿领带,风流乖张里带一点邪恶,引无数小姑娘垂涎。
欢喜把嘴里的点心咕咚咽下肚,“不用了吧……我怕生来着,跟不认识的人没话说。”
“聊两句就认识了,一回生二回熟。你是我的高徒嘛,主创也有你一份功劳,肯定行的。”
她干干地笑一声,“我真不行。”
准备离职跳槽的事,她还没来得及跟跟任何人说。寻思怎么也得等这次的新品发布告一段落,算个善始善终。早晚都要走,何必再仗着连越到处混脸熟。
连越并不知道她心里这些为难,兴致勃勃地张罗。欢喜屡次拒绝无果,被他带在身边转来转去,逢人须叫老师,开口必来一句久仰,没多久就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告一段路,歇口气的功夫又来了不速之客。
春已渐深,场内还开着暖气,到处热烘烘的。林佩烫了个看起来就造价不菲的头,穿波点图案连身裙,有中式元宝领设计,胸口却挖空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识货的人立马认出是日本前卫设计师草间弥生的波点元素。尽管透着一股奇怪的妖艳感,仍然很吸引目光。
有时美丽会让一切变得天经地义。时尚帝国大厦煌煌,女子的容色是阶层,也是阶梯。
欢喜站在连越的身边被隆重介绍,顺理成章成了镜头下的焦点,自然惹得有心人不满。暗中腹诽的不少,更有明着上来挑衅:“出去游山玩水半个月,拍几张业余照片就拿回来煽情,真好意思居功。我们这些踏踏实实做事的,辛苦得人仰马翻倒没人瞧在眼里。”
林佩脸上的妆容精致无匹,只可惜假睫毛贴得太重,看谁都是一副睡不醒的表情。话说得犀利,眼风却欲语还休。
欢喜看一眼大幅海报上天天的笑脸,心情不好不坏,“大家都是普通人,你说你辛苦,那是你不知道有人比你还难。那些人和你不一样的是,你有机会到处卖惨,而他们选择了自己熬。”
林佩是有备而来,揣了满肚子的话待要反唇相讥,还没来得及开口,杨叔走过来慢悠悠打了个招呼,“欢喜啊,你过来一下。”不动声色地解了围。
到处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人,再华丽的布景也显得缺乏性感。杨叔不大习惯这种嘈杂的活动,也没人有兴趣在这么重要的交际场合去跟制版师废话,很有点无所适从。欢喜乖巧地去取了几碟点心,找个角落坐下来陪杨叔聊天。她虽然情绪不高,倾诉的热情还是比较饱满,把川西之行的惊险故事细细讲一遍,说到开心处忍不住眉飞色舞。当然隐去了连越扑进帐篷里救人时,甄真没穿衣服这种细节。
送杨叔提前离场,公司的专车司机伸头出来问:“你要不要走,我顺道一块儿送。”
欢喜忙摆手说不用麻烦,“天不早了,你赶紧把杨叔送回去吧,我自己坐公交。”
场内人人堆足一脸笑,或真或假。热闹到不堪的境地,再待下去就没意思了。没有人注意她,欢喜给连越发个短信,悄然溜出了门,塞上耳机在站牌边等着113专线。
熟悉的旋律把思绪拉回潮湿多雨的川西。人成熟的过程,就是不断幻灭的过程。告别旧的偶像,逐渐成长,抛却当下的痴迷,走到更高更远处去寻觅别样风景。有时候跋涉太久,已经忘了最初背弃行囊上路的心情。但某个旋律,某种气味,会将过往的记忆偷藏起来,遇上某一个精准时刻,突然排山倒海地扑下。
反复循环播放的,还是在陆童车上听过的那首搁,《初恋旧爱新欢》。
“等身心稳定总有人厌倦
中途下车你能又能说哪个更可怜
你我身边换过几张脸
余留下特殊的称呼仅供怀念
……”
车上总是拥挤不堪,载满在各个写字楼里加了一天班的疲惫人群。要么闭目养神,要么低头盯着手机屏,满脸都是疲惫的灰色。一万个陌生人错身而过,也衍生不了一个电光石火的故事。或许那样的情景,从来只出现在戏剧里吧。像江知白和楚光云,都是故事里的人。
相比起来,沈欢喜的人生就乏善可陈得多。最奇突的转折发生在婴儿时期,但被抛弃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和理想、信念之类闪光的词儿统统扯不上关系。说不定还有人会想,这孩子得多讨厌才能让亲生父母嫌弃成这样。
她脑子里乱糟糟想了很多,差点坐过站。转一趟车到家,奶奶已经准备歇下。老人家睡得早,不到九点肯定上床。看见孙女蔫头耷脑地推门进来,有点惊讶,“回得这么早,不是开什么……发布会吗?”
欢喜瘫坐在沙发上打个哈欠:“没我什么事,看时间差不多就回来了。”
奶奶打量她脸色不大好,也不多问,披衣下地往厨房里寻摸,“吃过饭没有?砂锅里还有银耳鸡头米煲的糖水。”
欢喜心里发空,急需食物填补,埋头又吃了一大碗。
“累坏了吧?”
她抹了抹嘴,“不累,就是挺想你的。这次出去那么长时间,山里也没信号,打个电话都不方便。”
奶奶半眯着眼闲话家常:“家里的事你不用记挂。思卓有心啦,一到礼拜天都跑来干活,每回手里都不空着。我一个老太婆,哪用得上这些?还不都是给你带的。说你做设计辛苦,工作压力大,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
欢喜想起大鼻子的思卓堂哥,也笑了,“他最近还好吗?有日子没见了。”
“挺出息的,这孩子从小就踏实,听说在银行里也转正了。”
大家都在很努力地生活,这才是世俗而朴素的烟火人生,注定离传奇很远。
吃完宵夜,欢喜又和奶奶东拉西扯聊了会儿天,要换工作的事始终说不出口。
春夜阆静,让人莫名惆怅。阁楼还是熟悉的模样,窗台趴着那只大大的阿狸。行李就丢在床头,也提不起劲打开收拾。
欢喜毫无困意,又不知道干点什么好,一静下来就忍不住想起风暴惊魂的沙美岛洞。爱情里一旦沾染上天灾人祸,立马就变得隽永,比如撞上冰山的铁达尼。隔着荧幕鞠一把泪还行,自己跑进去当配角那得多糟心。
搓着手惘惘地转了两圈,还是坐回木机前织那幅《瑞鹤图》,一个多小时过去,才缂了不到五行。电话突然响,她立马就丢下梭子跑去接,原来是绿萝问她准备什么时间去面试,HR要回个准信。
欢喜怔了怔,鬼使神差说再等一等,“刚回上海有点累,等我调整一下状态……也不会拖太久,主要是没来得及跟师父说。”
绿萝在那边叹气,“还是舍不得他呀?”
“‘他’是谁?”
“别跟我这儿装蒜。”
欢喜打个哈哈:“哪能呢,我是真舍不得即将到手的项目奖金。”
绿萝没有像往常那样由着她插科打诨过去,咳了一声,说:“你跟河神究竟怎么回事,真的彻底没戏了?”
“没戏了。”欢喜捏了捏自己的脸,调整出合适的笑容和语气,“河神有青梅竹马的初恋,是个年少成名的舞蹈家,有才有貌还特痴情。”后半句“可惜已经红颜早逝”,她咽下了没提。
绿萝愤愤地拍桌:“那他居然还招惹你,什么人啊!”
“严格来讲……”欢喜想起那个说不清是谁主动的吻,有点不好意思,“是我招惹的人家。一个跳舞的,一个打武的,这区别有多惨不忍睹,他又不瞎。”
两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还是绿萝先回过味儿来,“再不正经谈个恋爱,我家周宇凡都要怀疑你的取向了。他前几天还问,你是不是一直爱我在心口难开。”
欢喜默默打一回哆嗦,假装没听出这是个玩笑,“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看来现在的程序员也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单纯啊!他这危机意识也太强了点。”
绿萝深以为然,“是得抽时间多关注一下他的思想动态。哎不对,你别打岔,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欢喜友好地提醒,“你在考虑要怎么实施对周宇凡的全方位呵护,从精神到肉体。”
绿萝沉默半晌,终于在被绕晕的歧路上迷途知返,感慨道:“青梅竹马真是无数悲剧的源头,古今中外都难以攻克的世界性难题。再加上还是初恋……”
欢喜的神思飞远,握着电话的手也不自觉地垂下。绿萝的声音忽远忽近,对这段单恋失败的解读也变得片断支离。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她把话筒重新抬起来,听见绿萝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是他没眼光。”
欢喜点头附和道:“所以这个死结是先天性的,不合适是必然,我也没什么好抱怨。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那么看不开搞得彼此尴尬。或许离开明唐最好,总归还在同一个圈子里讨生活,当朋友也不错。”说完这句话,心脏某个隐秘的地方刺痛一下。ωωω.χΙυΜЬ.Cǒm
绿萝不知怎么就有点难过。她知道欢喜向来如此,嘴上越是满不在乎,说明真的伤着了,要走出去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于是酝酿出丰沛饱满的感情来开导:“下回再遇上合适的,一定要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啊!整天像个假小子一样,怎么和那些会唱会跳涂脂抹粉的小妖精拼?洗把脸就出门清汤寡水,白浪费了那么好的先天条件。”
女孩子大多爱美,可欢喜在化妆打扮这方面着实缺乏天赋,宁可埋头在缂丝机上一整天,跟各种针线梭子打交道,也懒得像绿萝一样花两个小时画几片美甲。绿萝常撇着嘴嫌弃她不开窍,身上找不出一点女人味,万一将来的男朋友不懂欣赏,会对她不好。
欢喜很不以为然,琢磨一下说,“不要紧,我可以打到他对我好为止。”
绿萝可怜兮兮追着问,“要是有一天,周宇凡也对我不好呢?”
欢喜大方表示,“那就一起打。”
两人隔着电话嘿嘿一笑,怒汉所见略同,为这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友谊感动不已。
推开窗站了会儿,就被夜风吹得神思清明了。欢喜打开电脑,开始重写求职简历。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拖泥带水。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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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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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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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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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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