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的春节,因为发小王治天的返乡,木生似乎过得与往年有所不同。
腊月底,木生还在重复着他那呆板古怪的日子,桂红除了伺候他的吃喝,她实在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只能隐忍和迁就他。
一个风急天冷的腊月日子里,木生在炕上哄着儿子,爷俩面对面坐着两个小板凳。
木生给儿子讲武侠小说里的情节,孩子听得十分开心的,咯咯地笑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儿子坐的小板凳上,他忽然记起这是在他小时候爹给他做的,木生不由得心里一怔。
他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爹也是坐在小板凳上,给自己讲过许多故事。
他更记得爹曾经说过“农村的娃,就像那蒲公英的种子,虽然飘来飞去,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自己的家,可是一旦落地,它总会生根发芽,然后开出美丽的花。”
这时,爹在木生的心中,形象似乎高大起来,爹已不再是那个凶巴巴的爹了。
“木生在家没?”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院子里。
木生抬头望去,自己的发小王治天,应声走进了大门,王治天已经出落成一个帅小伙子了,浑身上下穿着打扮很时髦,一身西装,大皮鞋擦的很黑亮,手里拎着给孩子买的玩具,胳肢窝下夹着一个黑皮包。
“在,你可回来了,快点进屋,桂红赶紧给王治天沏茶。”木生见了王治天自是喜出望外,他忙把王治天让到了炕里。
经过一阵寒暄过后,二人便唠起嗑来。
木生得知王治天是春天结的婚,娶了一个北京郊区的媳妇。这次是带着媳妇回家过春节。
木生埋怨王治天结婚没有告诉自己,王治天说:“结婚匆忙,也很简单,基本没有惊动亲戚朋友,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这人喜欢简单、低调。”
再细聊,王治天一直在北京郊区开建材商店,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看得出来,王治天这几年混得不错,人也变得更精明强干了,木生更是自愧不如。
二人聊了一会王治天,治天把话题转向木生,说:“你的事我都听我爹说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都还年轻,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呗,你还可以重新开始,东方不亮西方亮,谁也不知道哪块云彩能下雨,一切都是未知数。”。
“嗨,我这几年,倒霉透顶了,赚的钱都被骗走了。现在,我也没心思干别的啊!”木生叹了一口气,对治天说道。
王治天一看木生还陷在过去的阴影里,便是哈哈大笑,随后给他出了主意,说:“你太小家子气了,就那几个钱,就受不了啊!不能这么怂啊!“
“你这个家伙,我挨了骗,你还笑话我,白和你好一回了!”木生半生气,半打趣地说道。
“干脆,春节过后,你和我去北京发展吧,这年头有手艺的人吃得开,北京工地很多,我和他们都很熟络,总能找到你干的事。”木生一本正经,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哦,这得容我考虑考虑,再说也得和我媳妇商量一下啊!”木生有些迟疑,没有正面回答王治天。
“我没有意见,你跟治天去吧,家里有我呢!你快出去闯一闯吧!老在家里猫着,总也不是个事啊!”桂红的态度很明朗,她十分支持木生外出打拼。
唠了一个多小时,王治天走了,木生思前想后心绪难平。
他再次想起爹的话“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他似乎对王治天提议去北京干,有了一些兴趣。
正月初八,木生骑过小南河吊桥,慢慢奔向通往南场镇的公路,他要去派出所问一下自己的钱追回来没有。
路过汽车站的时候,他看见一群农民打扮的人,扛着行李卷,在那里等班车,准备外出打工。单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穿得都是破破烂烂的,一看家里的日子就不宽裕。
哪一个打工人的行囊里,不都是背负着全家的期望和生活呢!不是为了讨生活,谁愿意离开故土,去远走他乡呢!
派出所给出的答复是:“两个骗子都判刑伏法,现在没有赔偿能力。”
木生不知道来过派出所多少次了,每次都是这种让人失望的答复。
往回赶的路上,木生更是思绪万千,等走到三屋村南时,他突然停了下来,把车子支在了路边。
迈步奔向不远处的小树林,春寒料峭的日子里,有几棵小草冒出了细小的芽,他不免仰天长叹,连一棵小草都这么地坚强。
他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有了爹的辛苦打拼,家里的日子不算最差的,过得不太好,没有大富大贵,可是爹从来没有让他饿过肚皮,虽然有痛苦、有烦恼,也有迷茫,可与同龄人相比,他应该知足了,村里比他年长的,还有好几个人没有娶得上媳妇。
人啊!有时候是要知足的,更要去努力,爹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撑起这个家已经力不从心。难道,我赵木生还不如一棵小草吗?
木生更后悔,这多半年来,做了许多混蛋事,让家人为自己操碎了心。
一股激流与冲动瞬间冲进木生的心间,他跳上自行车,奔北塘家的方向疾驰而去,那里有他亲爱的家人,亲人们关切的眼神、失望的眼泪一次又一次在他的眼前浮现。
这次,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像个爷们的样子,做个一个驾辕的马,把这个家撑起来,一定要帮助爹把秋生找回来,让爹妈有个幸福的晚年。
他仿佛是在转瞬间就蹬完了七里的路程,回到了有些凌乱的家里。
“桂红,我回来了。我想好了,过了初十,我就去北京找王治天,我要重新开始!”他大着嗓门冲妻子徐桂红喊道。
他这一声就仿若一声惊雷,震动了这个四方小院,这已经是久违的震动了。
徐桂红听了木生的话,更是百感交集,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这糟心的日子总算熬出了头。
“孩子他爹,我支持你,家里有我打理着,你就放心去跟着王治天干吧!”徐桂红抹着眼泪,高兴地说道。
因为有了星辰的指引,有了春和日暖,才有山长水阔,才有了人间方向。
有些时候,良友就像那星辰,而自我觉醒就是最好的救赎,唯此,才有了山河明朗,人间值得,更有那奋斗的生生不息。
木生走出了失败的阴霾,下定决心要干出个样子,撑起这个家。
徐桂红马上把木生的换季衣服浆洗一遍,开始着手为木生打点行囊。
因为农村有“十不动”的风俗,初十这天不适合远行,所以徐桂红张罗了一桌子酒菜,把公公和婆婆请了过来,一起吃饭,也算是给木生送行。
闻听木生要振作起来,去北京闯一闯,翠花喜极而泣,说:“好小子,这次你真的长大了,出去一定要好好干,还得多长点心眼,可别再上当受骗。”。
“妈,你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了,也没有啥钱财可骗的,我怕啥!再说了,我也不能老上当啊!”木生递给母亲一块手巾,然后安慰说道。
“小子,你得多和王治天学着点,他比你有心眼。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多想想,人心隔肚皮,办事就像下象棋,多跳马,少出車,学会拐弯,别老直来直去的。”老蔫继续拿自己的人生阅历,教导着木生。
借了酒劲,一家人谈心论道至深夜,老蔫心疼儿子,死活给木生撂下五百块钱。
木生使劲推托,死活不肯拿。
见木生不拿,翠花再次抹起眼泪来,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一分钱也能憋倒英雄汉,你爹给你了,你就拿上吧!”ωωω.χΙυΜЬ.Cǒm
第二天清晨,木生走过小南河的吊桥,在父母的叮咛声中,妻子的挥手之间,奔向他的打工生活。
北京,这个大都市,以它博大的胸怀,接纳了木生这个偏僻农村的打工仔。
木生的打工生涯又会如何开始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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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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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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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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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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