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北京找秋生之前,翠花就已经夜夜失眠,老蔫问她原因的时候,她总是支支吾吾,欲说还休,问急眼了,她就说头疼,担心秋生。
老蔫细想,她这个理由也很正常,便随便地安慰了她几句,罢了。
其实,翠花睡不着觉,是因为木生不睡觉,每天夜里都折腾,气得徐桂红向翠花哭诉了好几场了。
这半年来,提起木生来,老蔫夫妇就发愁。先前,老蔫想逼着他继续操练木匠手艺,可是他死活不愿意再动木匠家什。
老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可是骂也不起任何作用,人家木生已经成为过买卖人,这年头,谁还愿意一凿一斧干木匠活啊!
看了木生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再考虑到他最近挨骗,心情不太好,老蔫只好不言声,放任自流,也想让他缓和一阶段。
又过了一阵子,老蔫见木生要么是每天溜溜逛逛,扎在“杨半仙”家里的时间最多,其他啥也不干。要么就是大白天,几乎是扑克牌不离手。
他坐在炕上,用扑克牌不停地摆龙门阵,进行算卦占卜,算好了就乐得前仰后合,鼻涕泡都流出来。倘若算不好,就唉声叹气,用拳头把炕捶地咚咚响。
老蔫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组织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一个大老爷们,都当爹的人了,受点挫折,就这个怂色,还能干点啥不?”老蔫气呼呼地开了腔。
听了公公这句话,桂红忍不住,边抹眼泪边插话道:“一天天的,不做饭,不管孩子,啥也不干,夜里还不让睡觉,还让人活不?”。
木生还是一言不发,眼珠子不停地转着,他的两只手倒是不曾闲着,一直做着互搏的动作。
“小子,求求你了,钱没了,咱可以再赚,你可别这样吓唬妈了!”翠花近乎哀求的语气。
“这么办吧,家里砸锅卖铁,给你弄三千块钱,你到镇上重打锣鼓另开张,再开个家具店吧。”老蔫咬着牙,发着狠继续说道。
可木生依旧是目光呆滞,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此刻,老蔫已是张口结舌,他无奈地退出会议,再也没有吭声。
木生迷恋上了练武功,而且达到痴狂程度,他已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他买了许多武侠小说,还倒腾出多本武功秘籍,自己动手制作了木刀,花枪、木棍等兵器,白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声不响地看小说、读秘籍,嘴里念念有词。
木生经常半夜三更起身,到院子里练习武艺,一会是练“九阴白骨爪”,转屁股又开始练“无影脚”,乱棍把院子里的老榆树打掉了一层树皮。
他更是少言语,只偶尔逗逗儿子,不一会就翻脸,嫌儿子吵得慌,直到把孩子弄哭为止,害的桂红只好带孩子躲出去串门。
看到木生黑白天这么折腾,老蔫两口子愁眉不展,这简直成了家里的活祖宗了!
实在搂不住火,他去“杨半仙”家理论了一回,把杨半仙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他妈的整天装神弄鬼,骗吃骗喝,我二小子秋生和你走得近,结果被判刑进了大狱。现在,你老小子又来害我大小子木生,你个王八蛋。”老蔫出离愤怒,已达到歇斯底里的程度。
“你家儿子,自己长腿来的,我又没去请他俩,也没去拿绳子捆吧!这怎么能怨我!”杨半仙转着两个鬼眼珠,口里一百八十个理由,来回怼着老蔫。
为了开导木生,翠花更是没少费心思,木生的大娘、婶子,包括王校长都悉数上阵,最后效果还是不佳。
木生在吃饭的问题上更让翠花头疼,不高兴时候可以一两天不吃,高兴的时候能吃十来个馒头。
这个时候,老蔫的呵斥和打骂已经全都不灵了,他时常颤抖着手装满烟锅,大口大口地蹲在地上,抽个乌烟瘴气,对于命运的打击,他已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精神几度要崩溃。
让老蔫更担心的是,木生这样下去,将来真成了精神病,儿媳妇能不能留下,都是未知数,可怜的小孙子,谁来养活呢!
木生把家弄得鸡飞狗跳的,看着木生这个熊样子,再加上四凤的病情不稳定,整天价哭哭咧咧,这真是要了老命了。
老蔫每天都活在压抑中,生气的时候就爹长妈短的一阵子骂,家里的气氛既压抑,又充满火药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达到极限,突然会爆发。
“翠花啊,我想和你商量点事呢”老蔫终于忍不住了,他抽了口烟,叹着气说道。琇書網
“他爹,啥事,你说吧。”翠花回道。
“你看木生这个熊样子,照现在这样下去,没等他魔怔,我他妈先魔怔了,我看咱俩还是搬出去住吧,眼不见心不烦,躲得远点省的在这生气。”老蔫愤愤地说道。
“他爹,在这住好歹能照顾点他们啊。”翠花着急地说道。
“都老大不小,当爹的人了,还需要咱照顾个球,依我看咱越在这里,他越是闹腾的欢,搬出去没准会好点呢,明天我就收拾木器厂的房子去。”老蔫接茬说道。
听了老蔫这番话,翠花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老蔫便去了木器厂,开始修整靠西边的一间屋子,五天后屋子修整完毕。
翠花要找杨半仙查个搬家日子,老蔫坚决反对,他认为啥事都找半仙,他那根本就是糊弄人的鬼把戏,这几年家里走背字,许多事情还是不顺,杨半仙就是家里的扫把星。
最后,老蔫找了几个人帮忙,从老院子里搬到了木器厂,整个搬家过程中,木生更是没有照面,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或者蒙头大睡,或者打坐看书。
说来也怪,自打老蔫搬出老宅,这木生消停了不少。
除了偶尔夜里起来练武之外,白天经常坐在院子里发呆,桂红给他买的药,也都被他扔到了门前的大沟里,他从来就没承认过自己有病。
缺了母亲这个依靠,少了父亲烦心的训斥,他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他也时常坐在那里思考,思考自己走过的人生路,想总结自己的成败。
有时候,刘万山的教导也时常萦绕在他的耳边“小子,你跟叔学学,人这辈子,就那么回事,挣那么多钱,你也花不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过得去就行了。”
可转念想,小狐狸家的日子过得实在不咋地,整个就是一个烂包,儿未娶,女未嫁,家里乱的像团麻,这样活着也够呛。
小狐狸刘万山也算是狗改不了吃屎,冒坏水的老毛病又犯了,不但没有知恩图报,反而背后撺掇木生消极。
此时,他把老蔫所有的好,再次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狐狸就是小狐狸。他不这样就不是小狐狸了。
谁也不能改变刘万山,连他自己也改变不了自己,他祸害人有瘾,早就病入膏肓,得了强迫症,已经无药可医。
木生的灵魂仿佛被困在了武侠小说里,整个一个走火入魔的状态,就像他玩的左右手互搏,绕来绕去,根本理不出个头绪。
徐寡妇看姑爷子这幅德行,一生气把姑娘和外甥接回了南阳村。
看来,赵老蔫的大儿子赵木生真的要成为废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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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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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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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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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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