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冥想的陆尧警觉,朝门外的人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纱窗外露出个人影,毕恭毕敬回答:“少爷,是刚才有个小厮打翻灯笼,被嬷嬷教训了几句,小的这就派人过去提醒他们。”
陆尧收回目光,缓缓眨了眨眼眸,为自己的小题大做感到丝丝诧异。
“少爷,可还有其他事情吩咐?”小厮得不到回应,又谨慎地问一句。
“没什么事,你们休息吧。”
陆尧枕起双臂,闭眼准备睡去,可眼睛刚一闭上,脑海便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茫然无助的脸。
她的声音,她的气息仿佛就在耳畔,栩栩如生。
她说:“陆尧,我好累啊,我能不能睡会儿,就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我的手没知觉了,是不是断了?没有用了?我的手动不了,好像也不觉得疼。它是断了?还是我已经死了?”
“我曾听人说过,有些人在受伤的时候,就会特别想睡觉。可是一旦睡了过去,那就永远不能再醒过来了。我会死了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其实,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只求你一件事,好不好?如果我真的死了,请你把我烧成灰烬,再把骨灰撒到江里边。这样,我才能顺着江水,找到回家的路。”
“我不想一个人,求你了,我求你了。”
“不过伤了只手,人哪能这么容易死掉呢?”陆尧扫去脑海画面,轻飘飘道一句,才说完,忽而眼眸又暗下来:“可她毕竟……也只是个女子。”
这一晚,他整宿没睡着,翻来覆去,不知不觉天已露白。
陆尧看见外面的天色,揉了揉干涩双眼,随即起身洗漱用餐。
随豫安早早在外等候。
“查到叶锦添关在何处了?”
随豫安看了眼主子的脸色,答道:“主子,查到了。叶锦添正被关在清洲城大牢里,我已经派人在四处暗中盯着,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清洲城大牢?”
“正是。”
陆尧冷笑,“徐鸿志真是胆大包天,毫不避讳,明晃晃把人关在了大牢里。真以为他爹能在清洲城只手遮天了?”
“徐鸿志犯下的罪行,没有他爹护着,他早该死一百回了。这种人真是可恶!知法犯法!”随豫安咒骂。
陆尧脸色平静,“徐鸿志虽可恶,叶锦添倒也不干净,两个人顶多算是狗咬狗。”
“叶锦添被断了一只手,又没有大夫医治,恐命不久矣。此人要救吗?”
陆尧摇头,“不必打草惊蛇。叶锦添是一棵摇钱树,徐鸿志没拿到钱之前,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叶锦添死的。”
随豫安点点头,又说:“新上任的傅大人似乎也查到了此事。”
“傅云齐管辖的地盘正好在徐鸿志的势力范围之内。他刚上任,还没有归属任一党派。依那小子刚正不阿的性子,深究下去看来是必然。”
随豫安想了想这阵子跟傅云齐的相处点滴,皱起眉头:“若真查出点什么,傅大人又不愿与徐鸿志有瓜葛,傅大人会不会也像之前几位大人一样,有性命之忧?”
不愿有瓜葛?
陆尧凝眸,嗓音低沉:“清洲城的官场是个大染缸,站在边上,尚且还被溅到一身。一旦跳了进去,谁又能保证全身而退呢?”
随豫安觉得不无道理,还想再说话,只是突然看见前方走来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身着粉裙,纤瘦身姿站在绿荫下,发髻上的金色步摇随风摆动,折射出耀眼光亮。
“主子,是画眉姑娘来了。”随豫安偷偷看了眼主子,自觉往后退下。
陆尧望向柳画眉,脸上多出柔和:“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柳画眉向前赔礼,“昨夜回来已经入夜,我担心惊扰公子休息,所以没有知会一声,还请公子原谅。”
柳画眉解释完,见男人没有责怪,便又说道:
“春喜听闻少夫人受伤,担心少夫人身旁无人伺候,便急忙赶回来了。我拗不过她,所以只好也陪着一起回来了。公子,这清早急急忙忙出门去是要做什么?”
陆尧看看天色,“有些公务要处置。你路途奔波,应该多注意休息,少在外面走动。”
柳画眉浅浅一笑,“我会注意的,多谢公子关怀。”
“嗯,早些回去吧。”
柳画眉站在原地,静静目送陆尧远去,脸上的笑容一直未退去。
侍女见了,笑着赞许道:“陆公子真是清洲城里不可多得的好男儿。等小姐嫁进陆府,将来就再也不用回到兰桂坊,看那些下九流的眼色了。”
嫁进陆府?
柳画眉收回笑容,看着前方的路,厌倦不已:“留在兰桂坊,我需要看那些达官贵人的眼色。嫁进陆府,作为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妾,我又何尝不要看当家主母的脸色呢?保不齐,随时被打发卖掉,也未可知。”
侍女观察了周围,匆匆上前,“这事说来也是气愤,这李家小姐竟然抢先一步嫁给了公子,抢了小姐的位置。不然,如今陆少夫人之位就是小姐的了。”
柳画眉看着头顶那些凋零落败的花,笑笑:“妻也好,妾也罢,终究都是要看男人的。”
另一侧,陆尧和随豫安主仆两,疾步走向大门外,中途遇到了端着早饭的石英和雪梅等人。
“少爷。”石英和雪梅等齐声问好。
陆尧支开随豫安,扫一眼侍女端的餐盘,“早饭怎么一点没动?”
石英看一眼屋子,“昨夜,少夫人总断断续续醒来,手疼得几乎一宿没睡。今早我进去喊人,她说吃不下,想睡会儿,我们只好把早饭端了出来。老奴想等少夫人睡久些,再进去喊她。”xǐυmь.℃òm
“我知道了。”
“那老奴先告退。”
石英领着雪梅等侍女远去,陆尧看着紧闭的大门,迈步离去,但走了两步,整个人又停下来,最后折返回院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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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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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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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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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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