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如侧首看着廊下开得正盛的木槿花,轻巧一笑:“妹妹可听过一句话,满瓶不动半瓶摇?”
崔婕妤的嘴角含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娘娘说的极是。”
嬿如凝了一缕静和的笑意在唇边:“前几日本宫给璟笙做了几件小衣,妹妹瞧着可还喜欢?”
崔婕妤欢喜道:“昨日,嫔妾才去东明殿探视笙儿,瞧着身上的衣服缝制的格外的精致,还在想宫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位手艺这么好的绣娘,没曾想是竟是娘娘的手艺。”
“你喜欢就好。”
正说着话,佩舒也到了,如今宫中妃嫔不多,她既得皇帝的宠爱又有着身孕,内务府的人有心巴结,便将她的位份往前调了几个坐,恰好在嬿如下首两个位置。
因着怀孕的缘故,佩舒的打扮愈发的清淡,银红暗花梅纹百褶裙下高高隆起的腹部,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本宫还想着你有着身孕,今日怕是不来了。”
佩舒扶着腰艰难的坐下,瞧着上首的皇贵妃努了努嘴:“有人费心打点今晚的宴会,好显露她的贤惠,嫔妾又怎会不来捧场。”
崔婕妤垂下眼帘笑一笑:“妹妹说话总是这么风趣,不过我听说,你近来胎动的厉害,只怕这胎是个男胎吧?”
佩舒抚一抚小腹,眉宇间尽是初为人母的喜悦与温柔,瞧此情景,嬿如有一瞬间的恍神,曾几何时,佩舒那副坚决的模样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不停的闪烁着。
想到此处,嬿如低头浅浅一笑,佩舒只温言道:“是男是女都无妨,我只盼望着能平安长大就好。”
话音甫落,殿外便响起太监独有的声音:“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跪地行礼,口中齐呼皇上万岁,太后千岁,皇帝由太监们拥着走入正殿,气宇轩昂,脸上带着喜庆。
“众卿平身。”
萧璟云朝着众人挥了挥手,旋即坐了下来,大家纷纷起身,坐到了位子上,如此莺莺燕燕,满殿香风,皇帝一时心情大好,吩咐周高将库房积年的佳酿赏赐下去。
皇贵妃示意宴会开始,于是丝竹响起,舞娘们长袖飘逸,姿态妖娆地舞动起来,宫嫔们互相敬酒、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酒过三旬,皇贵妃端着酒杯朝着皇帝莹莹笑道:“皇上今日是您的千秋,臣妾祝愿皇上龙体康健,福寿万年。”
萧璟云心情大好,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旁人见状也不甘示弱,纷纷起身敬酒,反观一旁的玉贵妃,面色憔悴,神色恍惚。
皇贵妃瞥她一眼,轻声微笑:“玉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一句话将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玉贵妃的身上,萧璟云微微蹙眉,神色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玉贵妃缓缓起身,身形微微一晃,恭敬道:“还请皇上太后恕罪,臣妾身子不适,想回去休息。”
太后见状甚是心疼,连忙吩咐秋露:“还不快扶你家主子回去,再让太医好好去瞧瞧。”
秋露领了命,立刻扶着玉贵妃走了出去,崔婕妤见状侧过身子在嬿如耳边嘀咕:“嫔妾怎么瞧着贵妃娘娘不对劲呢?”
嬿如忽的想起那日徐容来请平安脉时看过玉贵妃的脉案,只说是夏季炎热,脾胃失调导致的,可那日在万寿宫,她明明看见玉贵妃面色发青,再加上今日这精神恍惚的模样,恐怕这件事绝不会那么简单。
“这几日天凉,恐怕是贵妃娘娘着了风寒。”
崔婕妤微微一笑,又道:“也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贵妃娘娘向来体弱,想必好好调养几日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嬿如面上虽笑,可心里却是复杂难言,这时,皇贵妃朝着皇帝望去盈盈浅笑道:“皇上,今儿是您的千秋又是重阳佳节,特意吩咐乐坊排了一支舞,还请皇上一观。”
萧璟云微笑:“你既费心安排,岂有不看之理。”
立时皇贵妃朝着彩屏扬一扬脸,后者会意连连击掌,不多时悠扬的笛声混合着点点鼓声响彻在仪元殿内,数十名白衣舞娘从仪元殿两侧翩然而至。
诸女长袖曼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在天地之间,她们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忽的漫天花雨中,一红衣女子如空谷幽兰般出现。
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水袖开合遮掩,更是衬托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容姿,萧璟云看着她的舞姿几乎是如痴如醉,当真是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崔婕妤慢慢饮了一口桂花酿,忽而浅笑:“嫔妾瞧着眼前的人分外眼熟,姐姐可看出来了?”
嬿如冷笑一声,眼前红衣舞女不是秦念芙又是谁?虽十分意外,可想起那日在御花园相见,便也能料到会有今日这一幕,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秦念芙居然会投靠皇贵妃。
一舞而终,萧璟云忍不住抚掌看向皇贵妃:“甚好,爱妃有心了。”
说罢,便起身朝着秦念芙走去,虽是戴着面纱,可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睛,就足以让萧璟云侧目。
“臣妾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福金安。”这声音宛如燕啼,似水如歌。
一听她的自称,萧璟云一把扯下她脸上的面纱,见是秦念芙也是十分意外:“怎么会是你?”
秦念芙灿然一笑,略带羞涩之意:“臣妾十分思念皇上,故而学得此舞,以此恭贺皇上千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又盈盈跪倒在皇帝面前,萧璟云笑的满面春风,伸手将人扶起:“爱妃有心了。”
皇贵妃见状趁机附和着:“皇上,柔贵人对您情意,当真是令人动容。”
萧璟云眼底有温然的颜色,郁郁青青,那样润泽而温和:“芙儿静容婉柔,丽质轻灵,着今日起晋容华之位,赐居仙游宫。”
立时底下一片哗然,连晋两级也就算了,还住在了仙游宫。
仙游宫不仅富丽堂皇,离皇上的勤政殿不过是一墙之隔,而这座宫殿更是先帝慧慈皇贵妃的住所,如此荣宠,怎能不让人唏嘘。
秦念芙眉眼盈盈,如一汪含情春水:“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祺小仪讥笑一声:“皇上还真是看得起她,仙游宫是什么地方,居然赐给她一人独住,这德不配位,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承受得起这份恩宠。”
南美人抿着唇咯咯一笑:“祺姐姐你还是小声些,人家是温夫人的堂妹,如今又是容华之位,更有皇贵妃扶持,岂是你我这辈可以比的。”
两人声音不大,却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嬿如只含笑与福妃说话,崔婕妤佩舒皆是默默不语,倒是太后轻轻转动手中的翡翠玉珠,面上只带着一位老妇人所应有的恬淡笑容:“皇帝,哀家累了,就先回去了。”
闻言,萧璟云赶忙上来搀扶太后:“儿臣恭送母后。”又吩咐乔嬷嬷好生照顾,太后一走,殿内的气氛瞬间轻松不少,秦念芙又跳了一首胡旋舞,这一晚,萧璟云自然而然翻了她的牌子。
夜宴散去,嬿如略有些醉意,便吩咐小春子抬着轿子先回去,自己则是漫步在御花园中,满园名贵繁花已落,四周草木萧疏,令人倍感秋意渐浓。
明夏想起今晚的事情,感慨道:“四小姐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嬿如唇齿间含了一抹浅淡平和的微笑:“扬眉吐气吗?那也未必。”
明夏疑惑的看着她:“娘娘为何这么说?”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咱们这位皇上又并非是长情之人,秦念芙如今依附皇贵妃,看似风光无限,可你不觉得她像极了从前的莲昭仪吗?”www.xiumb.com
明夏转念一想,唏嘘道:“可不是,莲昭仪依附先皇后,却也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嬿如目光犀利如剑,叹道:“可见这宫里谁都不可信,想要出人头地只能靠自己。”
“娘娘说的极是,只是奴婢今日瞧着玉贵妃的样子,并不像是身体不适这么简单。”
嬿如停下脚步,侧身看向明夏:“你也看出来了?”
明夏沉重的点了点头:“是,贵妃娘娘这病实在是来的奇怪,太医诊断是时气所致,可现在已经入秋,按理说早该调理好了,可奴婢却瞧着贵妃的脸色却一日差过一日。”
嬿如心中没来由的一沉,默默思索道:“徐太医还没回来吗?”
“嗯,徐太医恩师病重,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
“知道了,找个时间咱们去看看贵妃娘娘。”
重阳节后,皇帝一连五日都宿在了仙游宫,且日日歌舞升平好不热闹,一时惹得后宫众人怨声载道,加上皇贵妃的扶持,秦念芙的恩宠反比当日的佩舒还要盛上几分。
这一日午后,温暖的阳光打在青石板上,就连青砖都被染上一层浅金的烟雾,云珩已经两岁半了,如今已经会咿呀咿呀的说话,时不时的会口齿不清的唤一声阿娘。
每到此时,嬿如都会想起当初失去的那双男胎,若那两个孩子还在,只怕这会都已经入学堂了。
傍晚时分,嬿如带着各色补品去了承乾宫,刚一进门便听见宫女们嚼舌根:“你说贵妃娘娘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另一个小宫女也跟着叹息道:“我瞧着也是,那日瞧着秋露姐姐送太医出门时,眼眶都红了。”
“哎,娘娘也是可怜人,虽是太后的亲侄女,可却不得皇上宠爱,若是真就这么去了,留下二公主孤苦伶仃的。”
“当初就不该来承乾宫伺候......”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明夏就已经出言呵斥了她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议论主上,贵妃娘娘身子是不好,可也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的。”
众人见嬿如进来了,都被唬了一跳,连忙跪地求饶,嬿如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脸一沉,冷冷道:“本宫是瞧的贵妃娘娘太好性了,纵得你们无法无天,明夏,去慎刑司走一趟,告诉主事的,这三个贱婢不中用,将她们杖打二十,打发去浣衣局当差,再让内务府的人重新挑几个聪明伶俐的进来伺候。”
三人一听,立刻哭天抹地的求饶,外头的动静惊动了秋梨,但见庭院里的模样,也明白几分,只含笑将她让请了进去。
还未进屋,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嬿如微微蹙眉:“贵妃娘娘怎么样了?”
秋梨眼中隐有泪光:“娘娘身子越来越差,太医也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每日也只用温补的汤药吊着,奴婢实在是担心。”
暖阁内,玉贵妃虚弱的躺在榻上,天水碧的帷帐更显的她身形单薄,嬿如一时不忍,悄声退了出来:“是谁在看顾娘娘的身子?”
秋露回道:“是如太医。”
明夏咦一声:“如太医医术高明,虽不如韩王两位太医资历深,那算得上宫中积年的老太医了。”
嬿如慢慢抚着腕上的翠玉镯子,微微沉吟:“公主呢?”
“贵妃娘娘怕过了病气给公主,但又不放心旁人抚养,便送去了万寿宫。”
嬿如轻轻嗯了一声:“本宫知道了,等娘娘醒了劳烦姑姑同娘娘说一声,本宫来请过安了,等她好些了,本宫再来。”
秋梨颔首应下,忙送了嬿如至宫门外,出承乾宫时,已是夕阳西沉,暮色下的殿宇有着几分莫名的沉寂,正如嬿如的心一般。
嬿如前脚刚出承乾宫,后脚就有人从侧门溜了出去,长乐宫内,彩屏挑了帘子进来,正色道:“娘娘,刚刚竹心传来消息,温夫人似乎对玉贵妃的病起了疑心。”
闻言,皇贵妃微微蹙眉,一支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垂下的流苏停在她耳畔纹丝不动,沉寂良久,她眸中闪过一丝森冷之色:“她若是坏本宫的事,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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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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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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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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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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