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想了想,沉声道:“罢了,先停手吧。”说完,她就着彩屏的手慢慢起身,荧荧烛火下皇贵妃的神色显得浑浊而幽深。
“你想法子传话出去,让父亲找到徐容,格杀勿论。”
闻言,彩屏眉色一暗,沉声道:“是,奴婢记下了。”
翌日一大早,嬿如才用了早膳,外头便通传秦念芙来给她请安,明夏轻笑一声:“当真是稀客,娘娘见还是不见?”
此时幻桃端了热水伺候她净手,嬿如轻轻沉吟:“为何不见,对外她是皇上的新宠,对内到底是我的堂妹,若是不见,倒显得咱们做贼心虚,请她去正殿稍坐片刻,本宫即刻就去。”
等收拾好出去的时候,早有宫女为秦念芙奉上了茶水果子,秦念芙见嬿如出来,按照规矩行了一礼:“嫔妾给姐姐请安,姐姐万安。”
嬿如端然不动,只吩咐了幻桃将人扶起:“许久不见妹妹了,妹妹出落的越发水灵,难怪叫皇上日思夜想。”
比之上次见她,秦念芙又圆润不少,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
她既不谦卑也不桀骜,只朝身后的霜儿扬了扬小巧的下巴,露出三分假笑:“前几日皇上赏赐嫔妾一些素锦,嫔妾想着这素锦最适合小孩子穿,今日特意给姐姐送来,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嬿如轻抚手上的碧玺戒指,看着霜儿手上的东西,浅笑道:“妹妹好意,本宫本不该推辞,只是前几日太后已经让人送了一些来,这素锦难得,本宫若是再将妹妹这份收下,岂不是太过奢侈了。”
秦念芙笑意渐次加深,拨着耳下的丁香珠子徐徐道:“若只是素锦难得,姐姐不肯收也就罢了,怕就怕姐姐以为嫔妾有心害四皇子,这才不敢收呢。”
说罢,更是挑衅的看了嬿如一眼。
闻言嬿如只悠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眉头一蹙,朝着明夏抱怨道:“你这个蠢丫头,跟乔嬷嬷学了多久了,这红枣茶还是学不会,味道总是差几分。”
明夏立时朝着嬿如福了福身,讨饶道:“是是是,奴婢该打,娘娘别生气。”
说完,又将旁边新制的白玉方糕递到嬿如面前,笑盈盈的说着:“这是幻桃新做的,甜而不腻,娘娘尝尝,也好消消气。”
嬿如夹了一块,尝了一口后,方才舒展眉结,秦念芙看着上首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将自己冷落在一旁,便气不打一处来,登时满面涨紫。
幻桃眼尖的看见秦念芙变了脸色,立时惊呼道:“呀,奴婢瞧着柔小主脸色不大好,莫不是中了暑气吧?”
明夏拍一拍她的额头,嗔怪道:“你这差当得愈发伶俐了,这都什么天气了,还能中暑气,你也是,既瞧出柔小主身子不适,还不快去宣太医,若是有个好歹,瞧娘娘能不能饶得了你。”
自始至终嬿如都没说话,只含笑看着秦念芙,任由着两人一唱一和,话到此处,她也没有呆下去的必要,迅即站起身来,礼数周全地福了一福:“嫔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明夏一路送秦念芙出去,等到景阳宫门口时,她似不放心般又问了一句:“小主确定不需要奴婢请太医吗?虽是入秋,这太阳也是烈的厉害呢。”
闻言,秦念芙踏出去的双脚,立时又收了回来,她侧首看向明夏似笑非笑:“我可不敢劳动你的大驾。”此时长街上宫人们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扶一扶鬓边略微倾斜的金镶玉蜻蜓簪,故意朗声道:“既是姐姐不待见我,那我就不叨扰姐姐休息了,改日再来请安。”
说罢,便甩袖扬长而去,明夏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嗤笑一声:“哼,才承宠多久,就敢瞎扑棱乱飞,也不怕折了翅膀。”
待明夏回到暖阁时,嬿如正给四皇子量着尺寸,准备裁制新衣,见尺寸又比上个月大了许多,她抱着儿子连连亲了几口,逗得小娃咯咯直笑。
“送走了?”
“嗯,只是四小姐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大好,只怕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呢。”明夏一面收拾着榻上的东西,一面回着。
嬿如却不以为意,她掏出手帕擦掉儿子嘴角的口水,漫不经心道:“这宫里风言风语还少吗?她们要传就让她们传去,我有什么好怕的。”
果然如明夏所料,秦念芙回去没多久,后宫就传出谣言,说嬿如见不得自己妹妹得宠,背地里更是欺压凌辱皇上的新宠。
可没过多久,这些谣言就被皇贵妃给打压下来,这些消息传到太后耳中时,太后就含笑的逗弄着两个孙女,嗤一声笑:“咱们这会皇贵妃还真是贤良淑德,只怕这宫里戏子都没她唱的好。”
乔嬷嬷侍立在她身边,也只是笑:“原先以为先皇后薨逝,后宫能平静些,却不想更胜从前。”
太后笑一笑:“后位只有一个,一个去了,另一个自然想法子要坐上去,更何况普通人家还有妻妾之风,更别提后宫了。”
忽而想起玉贵妃的病情,太后面露担忧之色:“姝儿身子怎么样了?”
乔嬷嬷叹一叹气,心疼的摇了摇头:“前几日,奴婢才去瞧过,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起色。”
听到此处,太后眉头一拧,目中闪过一丝冷凝:“哼,这帮庸医,当真是无能!”
见太后发怒,乔嬷嬷忙吩咐乳娘将小公主抱了下去,又端了一碗杏仁茶来:“只是奴婢有一件事尚觉奇怪,那日,温夫人去了承乾宫,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而贵妃娘娘自入夏到现在,一直缠绵病榻,且一直是由如太医侍奉,您说,会不会是这太医从中动了手脚?”
闻言,太后慢慢转动手中的佛珠,森然道:“去将侍奉姝儿的太医叫来,也为哀家治治这心口疼的毛病。”
乔嬷嬷应了一声是,便立刻走了出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如太医便踏进了万寿宫。
“微臣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如太医,随后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说着:“哀家这几日总是觉得身上乏的很,听说你医术高明,今日就由你为哀家诊治。”
不知怎得,如太医后背一凉,额头更是沁出薄薄的细汗,待从药箱里拿出药枕搭脉,乔嬷嬷轻哼一声:“如太医,这都入秋了,您怎么还这么多汗?”
乔嬷嬷的声音不高,却叫人闻之一震,如太医伸手拭去额间的细汗,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微臣近来身子有些虚,故而才汗流不止,在太后面前仪容不整,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声音愈加平静,似波澜不惊的湖水:“向来医者不自医,也是难为你了。”
如太医听了忙道不敢二字,太后淡淡一笑:“今日叫你来还想问问你关于玉贵妃的事情,这孩子从入夏起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哀家实在是担忧的紧。”
一听这话,如太医猛地伏匍地上,连连告罪:“微臣医术不精,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也不叫起,话锋一转:“她若是命数至此,自然不是你的罪过,可若是因为其他......”顿一顿又道:“如太医,你在宫里伺候多少年了?”
如太医闻言不由色变,一双眼睛不受控制的乱瞟乱转:“回太后的话,微臣十五岁入宫,已经三十年了。”
“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吗?”
“尚有高堂在世,下有幼子待哺。”
“那你也算是积年的老太医了,也算是见过宫中大小事情,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想必你心中也清楚,就不用哀家在这和你费口舌了。”
如太医陡然一惊,脸色都变了,身子又低了几分:“太后明察,微臣自入宫起,伺候主上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只求家人能得一日三餐温饱,微臣便心满意足了。”
太后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只是那凌厉的目光却如噬人一般:“你懂得自足是好事,若是一朝心思歪了,连累家人身首异处,那可就不美了,你说是不是?”
如太医跪趴在地上,声音也带着几丝颤抖:“微臣万万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请太后明察。”
话音未落,外头就通传皇贵妃到了,太后轻嗤一声:“来的还真及时,请她进来。”
待春容将人请进来,皇贵妃先是瞥了地上的如太医,后笑盈盈福了福身:“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摩挲着手边莹润如玉的茶盏,眸色沉郁,让人瞧不出在想什么:“今日也不是什么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怎么还想着过来?”
皇贵妃低眉顺眼道:“听闻太后宣了太医,臣妾是在担心的紧,故而来看看。”说完,不等太后说话,她又问尚跪在地上的如太医:“太后身子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如太医心里一慌,忙回道:“太后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闻言,皇贵妃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那臣妾就放心了。”
太后神气平和,悠悠道:“你倒是个有孝心的,也不枉哀家这些年疼你,只是,姝儿那孩子整日缠绵病榻,哀家也实在是担忧的紧呢。”
说到此处,皇贵妃微红着眼眶:“太后宽心,臣妾已吩咐太医院每日为玉妹妹诊脉,二来妹妹有列祖列宗庇佑,定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m.χIùmЬ.CǒM
如此又絮絮的说了一些话,太后便道乏了,皇贵妃便带着如太医出了万寿宫,回去的路上,皇贵妃压低着声音问道:“今日太后召你,可问了什么?”
如太医仿佛才经历一番生死,且后背早已湿透,秋风一吹更叫他瑟瑟发抖:“倒是什么都没问,只是听那口气,太后仿佛是知道了什么....”
不待他说完,皇贵妃急急道:“本宫不是叫你先停手吗?”
如太医赶紧解释:“既是娘娘吩咐,微臣岂敢违背,只是那东西毕竟是慢性毒,若是想解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完,他觑一眼皇贵妃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娘娘,那微臣要不要先替玉贵妃解毒,先消除太后的顾虑,以求来日。”
皇贵妃细心描绘过的朱唇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只要你守口如瓶,太后那即便怀疑也没有证据,本宫只是好奇,好端端的太后为何会对你起疑心。”
彩屏略想了想,急切道:“莫不是温夫人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
皇贵妃目光犀利如剑,远远望着碧蓝无云的天空,似要刺穿它一般:“看来,她是真的站在了太后身边了。”
“好啊,本宫原本还不想对她下手,她既这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宫不念昔日的情分了,对了,柔容华的坐胎药送去了吗?”
彩屏回道:“已经送去了,听霜儿说,柔容华一顿顿的喝着,从无一日落下。”
闻言,皇贵妃往后靠了靠,闲闲地拔着纽子上坠下的玛瑙松石塔坠儿,断然道:“那就好,秦氏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无非就是仗着膝下有皇子,倘若这个孩子没了,她还敢这般跋扈吗?”
自那日后,太后指了韩太医去看顾玉贵妃的身子,加上如太医一日日的配了解毒的药,玉贵妃的身子也慢慢的有了气色。
如此过了半月,西风一起,天气渐次寒了起来,这日午后,嬿如用了午膳,便带着云珩去了承乾宫,铺一进门,便见璟嬅蹦蹦跳跳走了进来,手里还握着新开的红梅。
“儿臣给温母妃请安。”
嬿如伸手摸一摸她的脸,笑道:“出门怎么不多穿点衣服,万一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璟嬅扬了扬手中的红梅:“儿臣听说御花园里的红梅开了,便想摘一些回来,好叫母妃开心。”
“真乖。”
话音甫一落下,秋梨挑了帘子出来,但见嬿如喜笑颜开的将人请了进去,一进门,璟嬅笑嚷着扑到玉贵妃怀中,举一举手中的红梅,俏生生的说着:“母妃,御花园的红梅开了,儿臣特意给您摘了一些,您瞧,好不好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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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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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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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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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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