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坐在车里,一张脸晦暗不明,手上掐着烟,掀起眼皮子看着灯火通幽的顾宅。
良久,顾扬像是从先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望着前方的庭院大门蹙了下眉头。
他以前只当阿粤是个早产儿,所以身子孱弱,被池鱼小心呵护的特别细致。
他先前还笑称阿粤要有独立自主的男子气概,没想到小小的人竟然病得这么严重。
可他突然理解,为什么池鱼之前拿了褚颜的支票后,还是将日子过的穷困潦倒的。
所谓重病拖死一家人,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
顾扬觉得自己作为第一个知晓池鱼全部秘密的人,他应该帮她做些什么。
只是一想到要做些什么,顾扬皱了下眉头,眼角余光瞥了眼袖子,抬手掸了掸先前落着的烟灰。
有些烦躁。
顾扬从兜里摸出手机,娴熟的输入号码时,指尖一滞,想了想,将手机丢在一旁。
似是有了主意,他也没着急将车开进家门庭院,反倒是调了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背离而驰。
深更半夜的,顾扬全然没有要直接回家的意思。
他乘着夜色,一路驱车赶往城南公馆,望着一栋栋的小别墅,他将车子停了下来。
顾扬稍稍抬眼,就能望着一层窗子内透着的微弱灯光。
见屋内有人,他熄了火,不曾犹豫的直接下车。
顾扬三步并两步的跨过台阶,正要抬手敲门时,房主似是料到他会不请自来。
“咔哒”一声,门从内而开,柔光扑面而来。
顾扬怔了下,就听一道熟悉的女声笑吟吟道,“顾扬哥,请进。”
他落在半空的指尖一滞,抬眼看去,就见褚颜穿着身淡粉色的衣裙站在门内,正看着他笑的一脸温婉淡然。
她依旧如过去般恬静,好似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柔和,可惜……
顾扬拧了下眉头,望着褚颜的眼底多了抹深沉。
褚颜瞧见了他眼底的敌意,似是不曾意外道,“我只是刚好在窗边看见了你的车。”
说着,她朝着一旁退去一步,从一侧的鞋架上拿出一双新拖鞋摆好。
“这会儿又下了雪,天实在是天冷了。”
褚颜仍旧淡然笑道,“顾扬哥,你要有什么话,先进来再说。”
面对褚颜的再三解释和邀请,顾扬深知自己不该深夜来找她。
但想起央亟别有深意的警告,他拧了下眉头,终极是心一横的赴了褚颜的约。
毕竟,今夜是他自己不请自来。
总的来说,顾扬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物一件都不太熟悉,只知道这处房产是池父生前时,曾给褚颜置办的可以供她在江城容身的地方。
褚颜家里重男轻女,若不是有池父为她撑腰,恐怕她书都没读完就要被卖去嫁人。
印象中,池父是个无可挑剔的善人,可惜这个世界上向来好人不长命了些。
望着一侧的壁炉,心事重重的顾扬险些被跳跃着的火光迷了眼。
褚颜沏了杯热茶,从一侧房间出来时,就看着顾扬正对着沙发不远处的壁炉发呆。
她想了下,随后不动声色的笑笑,“说起来,这个壁炉还是池鱼跟我一起去挑的。”www.xiumb.com
似是被“池鱼”二字打醒,顾扬怔了下,眸色一沉,猛地回头看去。
褚颜神色淡然的将茶杯递在他面前的方桌上,随后绕到沙发一侧,自顾自的坐下。
可即便是坐着,褚颜也是挺直了脊背,分外规矩得体的将双手搭在了膝盖上。
看上去,虽有装腔作势的嫌疑,却颇有名门淑女的姿态。
连同这栋房子内精致且有品位的装修,雍容华贵的,好似她生来就该这样尊贵。
可他记得,池父当年将这栋房子交给她时,内外装饰环境可不是这样奢侈。
顾扬瞥了眼面前还在冒着热气的红茶,就连小小的茶杯都是几万块的私家定制款。
现在落落大方的褚颜同过去胆小柔弱的少女相比,确实是有着天差地别的陌生。
难怪她要不择一切手段的往上爬。
这种甜头,可不是靠着给别人开车养家的褚父就能满足的了的。
这么一想,顾扬心底多了几分鄙夷,连看着褚颜的那双眼也冷了几分。
褚颜将他毫不掩饰的嫌恶尽收眼底,遭人白眼她也不恼,只是淡然的笑了笑。
她端着茶杯,轻声道,“别看这里装修的好,实际上,这里已经好久没人来了。”
说着,褚颜敛下眉,朝着手中热茶吹了吹,待热气散了散,才低头轻抿了些。
见褚颜自说自话的聊起了家常,顾扬瞥了她一眼,“我还以为央亟是这里的常客。”
顾扬毫不客气的提及,惹得褚颜怔了下,似是有些无奈的将茶杯搁置在了桌子上。
“怎么会?”
褚颜的眉宇间似是添了抹挥之不去的哀伤,“你知道的,我连央家的门都进不去。”
所有人都艳羡她一朝翻身得势,可以坐享其成的挤掉池鱼,成了央亟的未婚妻。
但实际上,她占据着央亟未婚妻的头衔有五年至久,不过是对外空有虚名罢了。
什么未婚妻?
她只是央亟为了寻清静,将她故意摆在这个空位上,替他挡去莺莺燕燕的工具人。
人前大显恩爱,人后将她视若弃履,这种守活寡的日子,她过了五年这么久。
外人只当她风光无限,但没人知道她的艰辛与不易。
央亟根本不碰她。
褚颜忍不住叹息,“顾扬哥,我在央亟身边的日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过。”
顾扬无心去管她的日子好不好过,他只知道,池鱼如今的日子步履艰难,很是难过。
“你知道池池当年差点死了吗,你知道她腹中的孩子也没了吗?”
顾扬神色凌厉的看着他,“要不是她福大命大,她现在都站不在我的面前!”
望着顾扬怒气冲冲的,褚颜怔了下,却仍旧平静不起波澜的坐在一旁。
她料到顾扬会跑来找她,还以为他是被央亟抓到了把柄,才按捺不住的连夜赶来。
只是没想到,话及此处,他竟然是为了这么个事儿。
怪不得他急匆匆的跑来,原来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褚颜眸色一转,看来,池鱼是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都跟顾扬交代了。
速度还真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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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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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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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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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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