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暗暗思索,手下暗探禀报在那破庙中寻到了他三哥手下的残尸,顾砚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若是还活着,这两日必然已经在沔州城内。
若是见到定北王旧日亲信受此侮辱,他如何坐得住?
难道,他已看破此计?
不,不可能,张宿自始至终都是他手中的暗线,从未暴露在人前。
既如此,不妨耐心等等,顾砚若是在城内,今夜必将出手!
江宁珂在树上趴得手臂发麻,也未见到半分顾砚的身影。
她不禁在心中自我怀疑,难道她想错了,这人只是不小心与他们走散了?
正准备再去城中寻一寻,地牢东侧的长亭中忽地跃起一个身长九尺的人影,提着一把刀便快速杀入牢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地牢内瞬间亮起数十个火把,灯火通明,无数兵将持刀从内涌出,将男子重重包围。
男子武艺高强,几乎是一刀一片,只短短片刻,周围便躺了数十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张宿一身常服从内缓缓走出,语气冰冷:“上弓箭手。”
重重火光之下,他脸上的疤痕犹如暗夜中蠢蠢欲动的恶虫,狰狞扭曲。
男子显然身体一震,嘶哑着嗓音骂道:“张宿,你个叛徒!”
江宁珂心中大急,坏了,果真中计!
她快速抱着树干滑下,左右看了看四周,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男人身上,悄悄绕进了侧院。
这应该是地牢中置物的库房,里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坛子,她打开闻了闻,心中一动。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止,江宁珂从门缝偷偷看出去,院中竟已空无一人,地上满是散落的箭矢,望着那一滩被拖行出来的血痕,她呼吸陡然一窒,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他被擒了?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她一时陷入天人交战,一会是父母焦急担忧的脸庞,一会是无忧通红的眼眶、顾母临死前的那一推……
她攥紧了拳,回身抱起酒坛,拿出打火机,冲了!
不一会儿,院内响起了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怎么回事?”张阔大步从室内走出,只见浓浓火焰轰然从四面合拢而来,不过一息的功夫便浓烟滚滚,火光大盛。
如此阵仗早就将差役们吓懵了,一个个抱头鼠窜。
他脸色顿时铁青一片,回身大喝:“快护送王爷离开!”
趁着所有人乱作一团,江宁珂用黑灰抹了抹脸,悄悄混入了内室。
所有人都随着那位被称作殿下的蓝衣男子匆匆离去,地上只趴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背后的衣服都被鞭打成碎条,露出了里面狰狞的血肉。
院外的火光笼罩在男人的脸上,只露出了侧面的络腮胡。
是她亲手一点一点粘上去的。
江宁珂吸了吸泛酸的鼻子,快步过去想要将人扶起。
背后突然爬上一丝阴冷之气,犹如一条毒蛇正吐着信子死死盯着她,她下意识地将头往右侧一撇。
几乎是同时,一股尖锐的利刃破空之声响起,一把银刀险险擦着她的头皮而过,空中顿时飞散出几缕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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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头一看,竟是张宿去而复返。
对方冷冷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眼中闪过疑惑:“你是何人?我从未见过你。”
“我是你姑奶奶!”江宁珂猛地跃起,趁其不备凌空一脚便将银刀踢飞至几米外。
张宿似是没想到眼前这个黑丑的小子是个声线清冷的姑娘,怔愣了片刻,也正是这片刻功夫,他手中已空无一物。
来不及去捡,他只得以掌为刃,带着一股巨大的冲力打向江宁珂的面门。
江宁珂是何人?她十五岁便已拿到跆拳道黑带,还兼修散打与泰拳多年,与人对打丝毫不惧。
她快速抬起左臂格挡,与张宿对上几个回合,寻了个破绽便打出一记直拳。
可惜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几乎是挥拳的瞬间,她就感到腰间一股剧痛,心中暗道不妙。
张宿蹬蹬退了两步,撞上了身后的桌子。他抬手撇去嘴角的血沫:“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救他?”
江宁珂不答,只摆出应敌架势:“想杀他,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张宿手边恰好摸到一把匕首,他眼中闪过一抹狰狞的杀意,径直朝江宁珂激射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色的物什裹挟着磅礴的气势将匕首打落在地。
二人同时像门口看去,只见一络腮胡男子几步跃了进来,带起一阵罡风。
长刀出鞘,银光一闪,张宿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脖子几乎都被削断,鲜血滚滚喷洒在地,汇成一汪狰狞的湖泊。
“赫——赫赫——”他瞪大眼睛盯着来人,先是一脸狂喜之色,而后才想到自己已然命丧他手,这泼天的功劳再也落不到他头上。
他尤不甘心地想爬起来,却只能抽搐着涌出更多的血液,直到咽气,他都没有闭上那双狰狞不甘的眼。
江宁珂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有些怔愣。
“顾砚!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扭头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络腮胡男人,她硬生生将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去,搞错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腰,心中默默流下两条宽面条泪。
顾砚见她龇牙咧嘴地揉着腰,不由想起方才听到的那句“想杀他,先从我身上踏过去”,一种未知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眼神变得幽凉而深邃,说话的嗓音却放得很轻:“你可有受伤?”
不待回答,他径直过去将人打横抱起,抬步便欲离开此地。
“等等,那个人……”江宁珂视线下移,看到他手中拿的东西,话音忽地顿住,“这是什么……烧鸡?”
见她神色变幻莫测,似喜似悲,顾砚抿了抿唇,有些不太自在:“你说想吃,我见快要出城,便去买了。待回来时,你们便不知去向。”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这只烧鸡?
“你怎么不同我们说一声?”
“我见你们都看得认真,便只与宁弈说了一声,抱歉。”
江宁珂扶额,那个小胖子,万事不过心,就当时那个场景,他定然根本没放心上。
腰间隐隐作痛,她舔了舔唇,从他身上跳下来站定,语气中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这鸡,保熟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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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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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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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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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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