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真的受伤颇重,鞭痕深入血肉骨髓,胸腔呈现着诡异的凹陷。
顾砚伸手按了按男人的胸腹,眉头微蹙:“受了内伤,肋骨断了三根。”
江宁珂见他神色莫名,竟有几分出神,不禁问道:“你认识他?”
“黑云骑副统领,闻潘。”顾砚的嗓音很轻,却带着苍凉疲累之感,“阿珂,我不敢赌,倘若他亦是计中一环,我死无碍,你们何辜?”
黑云骑,是顾砚曾经的精锐亲卫。
定北王戎马半生,顾砚亦是子承父业,十六岁便弃笔从戎,征战三年。
他身边亲卫皆是由定北王亲自精心挑选,严苛训练,经过重重血战杀出来的精锐。
也是由一开始的数十之众,历经多年这才发展成如今数千兵士的黑云骑。
这支精锐,各个拎出皆可独当一面,外可椎锋陷阵,决胜千里,内则涉猎各行各业,独当一面。wWW.ΧìǔΜЬ.CǒΜ
披肝沥胆,从善如流。
若是可以,顾砚当然希望能够重新掌控黑云骑,这是目前最容易增强实力的方法,他急需增强实力。
可是他不能,他还有妹妹和妻子需要守护。
经不起丁点的赌注。
顾砚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外视朴野,中藏巧诈。阿珂,除了你与无忧,我谁也不敢信。”
江宁珂怔怔看他,见他眸中满是真挚与信任,心底蓦然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之感,连忙撇开眼去。
“我看此人方才傻傻就往内冲,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且火势这般危急,他就这样被抛在此处,应当不是个内里藏奸的。不如我们先将他带走,观察几日?若是有异心,再杀不迟。”
顾砚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只默默俯身将人扛起,算是默认了。
火势汹涌,已经有浓浓黑烟涌入室内。
二人不再逗留,快步走入街市,恰巧碰上一队差役赶来灭火,两人对视一眼,低头隐在一旁。
沔州刺史府内,灯火通明。
一个獐头鼠目的癞子正跪在地上,满脸精光闪烁:“禀王爷,小的是亲耳听见那永济堂的伙计在赌桌上说的,今日有一伙人在他们店里卖了几根千年何首乌,还拿了一大批的药草。”
宗政弘站在堂前,目光玩味:“可知是何模样?”
那癞子一听有戏,顿时就更来劲了:“说是一个黑瘦的小郎君,嘴皮子十分利索。”
他抬眼见这位王爷眉头皱起,连忙咽了咽口水,又加了一句:“还、还有一位虬髯大汉。”
“去将那药店的掌柜带来。”顿了顿,宗政弘又吩咐道:“搜查全城,所有身份不明的都抓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城。”
他举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眸光愈发阴冷。
虬髯大汉?
他就知道,那人没那么容易死。
待他抓到人,也需得好好问问,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的三哥如此牵肠挂肚。
夜色沉沉,顾砚仗着自己身形高大,径直将身后的闻潘藏匿在阴影中,官差们没有发现异常,匆匆擦肩而过。
不料二人才刚抬步,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江宁珂脚步一僵,立时顿在原地。
“转过身来。”
她捏了捏湿濡的手心,慢慢转过身,面上倒是一片沉静,含笑问道:“差爷,唤小的何事?”
官差认真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两个黑黄的男子,确定与那画像之人相去甚远,这才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走走走!今夜城中宵禁,莫在外头乱晃。”
江宁珂喏喏应是,待走出拐角,二人对视一眼,她低声道了一句:“小心些,莫要崩裂了伤口。”
顾砚不置可否,他虽有伤,却也不至于虚弱至此。
将闻潘捆缚在背后,他一把抱起江宁珂便提气跃起,几步踏上城墙,飞跃而下。
即使身上如此负累,亦丝毫不减他的速度。
江宁珂第一次被人抱着在天上飞,她睁大杏眸,感受着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看着眼前的景色飞快流逝,不禁对古代的轻功产生极大的好奇。
顾砚很快便找到了隐在城门口的马车,见江霁正一脸焦躁地蹲在树上远眺,丝毫不顾往日形象,心头不知为何,竟有了一丝安定之感。
几步掠至车前,众人已经纷纷从车内涌出,见他们平安归来,都一脸喜形于色。
时云清看着闺女手扶着腰,不禁担心道:“可是受伤了?”
“没有没有,放心,就是动作太快,抻着了。”江宁珂一脸惭愧。
“该,让你能的!快进去,我给你揉揉!”那语气,是凶巴巴里都藏不住的心疼。
江霁看着顾砚就不太顺气,带着一股怒火问道:“你怎么回事?知道我们多担心吗?若是救人,也需得一起商量一下对策不是,你别看我们都没上过战场,好像不顶啥用,那话咋说的,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你看你这身上血呼啦扎的,是受伤了还是伤口裂了?快上来我看看……哎呀,这背后怎么还有一个?”
顾砚第一次被人如此不顾颜面的训斥,心中却没有半分不快,反倒有一丝暖意随着那双眼中的忧心沁入四肢百骸,让冰冷的心脏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他将前因后果一一讲述,江霁不由瞠目结舌,合着……人家只是想买只鸡讨好他闺女,结果他闺女脑补过度,直接去烧了沔州地牢?
他的乖乖!
这都是啥事?
看着手中的两只烧鸡,想起闺女龇牙咧嘴扶着腰的模样,他语气复杂:“顾砚啊,你这鸡,保熟吗?”
顾砚:……这父女俩为何总是问他鸡熟不熟?
马车才刚入驶主路,沔州城内便蓦地喧哗了起来,无数火把燃起,将城池照得亮如白昼,城中快速传来了一阵马蹄踏踏之声。
“王爷有令,全城戒严!”
厚重的城门嘎嘎吱吱地打开,仿佛巨兽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机会将活物吞吃殆尽。
江霁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扬鞭低声喝道:“快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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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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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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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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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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