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顶饱,应该没米价贵吧!
“面粉一两五钱一石多,约莫一百四十来斤。”
不待追问,高文赶紧将粗粮价格也说了,只求将功补过。
“爷,粗粮一两能买两石,我们吃粗粮就净够了,再买点精米细面您和夫人少爷吃,您看如何?”
“不妥,接下来还得赶路,若不吃好,哪来的力气?罢了,都买些吧,一天至少吃一顿好的,不能再少了。”江霁忍着肉痛,咬咬牙,还是掏出了银子。
与店家讨价还价一番,差点被小二赶出门去,众人才终于买了精米、糙米与面粉各三千斤。
兴冲冲地进入马市,不消片刻,他们又灰溜溜地出来了。
天爷!一匹马五十两白银。即使是劣等宛马,也需得四十两。
抢钱呐!
问了驴的价格,竟也不相上下,江宁珂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就凭着他们手头那三辆马车,光是坐人便已是超载行驶,眼下还有这么多行李,怎么走?
牛价倒是便宜,可……想想身后穷追不舍的黑衣人,她咬了咬牙,这钱不能省!
就在此时,街上突然响起一阵惊天锣响,踏踏的马蹄声从前路疾奔而来。
路边一下围出了许多来看热闹的百姓,江宁珂几人趁机隐匿在人群后方,往声源处看去。
一个小将骑着匹马一路敲锣而过,口中喊着:“此贼张宿,通敌叛国,罪不容诛,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只见马后用绳索捆缚拖行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那人身上只着一件单薄衣裳,已被拖行得只剩几根烂布条,露出内里伤痕遍布的血肉。
男人唇色青白,双眼紧闭,应是早就昏迷了,任由背后大片血肉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百姓一听这是个通敌叛国的反贼,连忙回家拿出臭鸡蛋与烂菜叶子,恶狠狠地朝那男人掷去,仿佛有血海深仇般,个个恨不得生啖其血肉。
夕阳的余晕恰好笼上男人的脸庞,那散发着恶臭的蛋液下,印出一条自眉心盘延至鼻翼的可怖疤痕。
顾砚猛地握紧了拳。
“顾砚,他……”江宁珂心头翻起惊涛骇浪,连忙扭头去看顾砚,话才刚出口,她就顿住了。
她径直撞入了一双墨色的眸子,那眸中幽深寒凉,带着历经陵谷沧桑的苍凉与凶戾,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江宁珂抿了抿唇,又回头去看那正被拖行的渐远的男人。
此人……与顾家有关联?
顾砚沙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他是我父心腹,扬威将军。”
张宿,前扬威将军,常年跟随定北王顾朗与北戎征战,横戈跃马,出生入死,是其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他……他怎会沦落至此?为何会在沔州城?”
江宁珂心思急转,难道皇帝已经将定北王的派系连根拔起,分至各个城池羞辱?
该杀该贬,直接下令便是,何以如此?总不能只为出这一口恶气。
张宿此人她不识,但太原张家可是如雷贯耳。世家大族,根深叶茂,其子孙亲族遍布朝堂。且极重颜面,宁死不肯受辱。
皇帝若还有理智,怎会行如此昏招!
若非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这人既是定北王的心腹,想必也是被诬陷的忠臣良将。既如此,他们不妨今夜再留宿于此,看看是否能找机会救出此人。
等等!
江宁珂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阵麻意从背脊涌上头顶,连带着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战栗。
也许,事情并不是她想的这样。
她脑中画面急闪,从路上饿死渴死的上万流民,到沔州城外零零散散的难民入城,再到城门明面守卫敷衍塞责,实则对来往夫妻格外关注——
她蹙着双眉,心念一动,神思急转,脑中突然就有了明悟。
这是个局!
一个专门针对顾砚的死局!
以他父亲心腹的身份行苦肉计,逼得顾砚现身营救,若是如此……
她急忙回身去拉顾砚的衣袖,却拉了个空!
糟了!
她心头狂跳,连忙回身拉住父母的手,急急问道:“顾砚呢?”
江霁一脸茫然,顾砚?那不就在旁边站着吗?
人呢?
听完江宁珂的猜测,顾无忧惊呼一声,捂住嘴唇,顿时急得泪光闪烁。
“阿兄定然是想法子救人去了!嫂嫂,这可如何是好?”
江宁珂也高悬着一颗心,只强逼着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如今这些人并未对他们出手,可见他们还未发现他们的乔装,还有机会!
顾砚不知会如何行事,为今之计,只能把大伙先送出城外安顿,待她在城内寻得顾砚,再尽快逃脱此地。
她抬眸和江霁对视了一眼,后者几乎是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却并不答应:“闺女,我去,你带着他们先出城。”
江宁珂断然拒绝:“爹,我有自保之力,你们将马车先赶到隐蔽之处,待我寻到他便回。”
比起自己,她更希望家人平安。
夕阳渐渐隐入山峦,那黝黑的地牢两侧燃起了火把,犹如洪荒巨兽的一对赤眼,显得阴森诡谲。
“这破差事,熏得老子浑身都臭!“敲锣的小将口中骂骂咧咧,尤不解气地踢了地上的人两脚。
前来交接的守卫嘻嘻笑道:“顺子,晚上过来吃酒,让咱们丽春院的小九儿好好给你消消火!”
二人眼神一对,都露出了几分猥琐的笑容。
江宁珂趴在树干上,屏着呼吸,悄悄搜寻着顾砚的身影。
他若是来救人,定然会出现在此处,她得在他动手前阻止。
地牢内。
张宿缓缓从地上站起身,侍立一旁的几个婢女连忙递上干净的帕子轻轻为他擦拭身上的伤痕,上药,换衣。
伴随着衣料窸窸窣窣的声响,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如何?”
张宿看着眼前这个不足二十岁就已经拥有一切的男子,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嫉恨。Χiυmъ.cοΜ
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衔着金汤匙,有的人,却只能如他一般,在泥堆里苦苦挣扎!
眼前的人如此,定北王顾朗亦是如此。
他们一同金戈铁马,血染沙场,不曾有过半分惧意。可到头来,他顾朗拜将封侯,好不风光!他张宿,却是个籍籍无名的个小小参将。
若只是如此,他也不会走到如今境地。
可上天仿若在刻意愚弄于他。不过是出征一回,等待他的竟然是家破人亡的噩耗。
他那刚过门的美貌娇妻,竟被世家纨绔给强行欺辱了去,含泪自裁,可怜他那老父老母胆战心惊,生怕此事连累了他,又觉心中憋闷无比,终是郁郁而终。
若不是吴王伸出援手,他甚至都找不到仇人是谁,更不提报仇雪恨!
这世道当真不公!
压下心头愤慨,他垂下眼眸,朝男子恭敬行了一礼。
“见过吴王殿下,一切未有异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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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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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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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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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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