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十天,家里乌烟瘴气,苏凌去上班,许苏留在家里打扫了一天。
她没去找孟唯景补课。
许苏收拾一半,发现家里缺少不少东西,她准备去星星超市买点东西。
过年期间,店铺关门时间长,算下来许苏很久没见孟唯景的小姨了。
“苏苏来啦。”小姨倚在超市门口处,笑着同许苏打招呼,“过年好啊。要买什么东西?”
“好多啊。”许苏笑着,“小姨过年好。”
“过年怎么没长胖呢?”小姨靠在收银台处,盯着许苏黑色打底裤下纤瘦的小腿,啧啧道,“跟我家小景一样,长个不长肉。”
说到长个时,许苏猛不丁又心颤了一下。
她的身高比起孟唯景,差得有点远。
“孟唯景最近没来帮小姨看店吗?”许苏问。
超市里安安静静,冬日暖阳洒在地面上,照得房间暖洋洋。小姨皱着眉:“他哪有空啊?今天初六了吧?”
“是初六。”
“星辰不晓得什么时候走,他得照顾星辰,让他父母休息休息,小风那孩子靠不住,不给他妈糟心就不错了。”小姨说着,叹了口气。
那天在超市见到孟唯景和孟如风时,两人吵架的原因就好像是给星辰买哪件玩具的原因。孟唯景载她回苏峰家,什么都没带,只带了那盒玩具,一件变形金刚。
许苏在心里脑补一出姐弟二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画面,有些幼稚,还有些惨不忍睹。
她歪了一下头,笑着问道:“星辰是孟唯景的弟弟吗?”
她的声音很软、很甜。她擅长于在家长面前留下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家长们喜欢,百试不厌。
小姨看着许苏,眉眼里的笑掩不住,“是啊,才四岁。”
许苏哦了一声。
小姨却是越看许苏,笑容越大,“你说小风要是有你一半乖巧多好啊,她都二十多了,一点儿都不体谅她爸妈,去上大学,两三年不回家。”
“我姐和姐夫带着星辰四处求医,家里只剩下小景一个人,他真是很好的孩子,高中这么重要的时期,没有父母陪伴,依旧是不负众望,学习好,性格好,长得也好。”
小姨的表情逐渐被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替代,从前几次见面到聊天,许苏可以看得出小姨很疼爱孟唯景,孟唯景也经常来帮小姨看店。
有几次许苏来店里买东西,小姨都会给她多塞几个棒棒糖,孟唯景会直接给她免单。
好在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但是,什么叫做四处求医?
许苏从货架里拿了一袋洗衣液,又拿了一包红糖。
耳边有超市门被推开的声音,厚重防寒帘砸在门上,吧嗒一声闷响。
“小姨。”
应和这声笨重的开门声响,冷风悠悠流窜,顺着缝隙倾泻进来,又被闭合的门扇封闭在外。
孟唯景边往里走边压帽檐,先是瞥了一眼许苏,冲着她抬了抬下巴,而后转身对着小姨,懒洋洋道:“叫我来什么事儿?”
小姨托着腮在收银台看剧,眼都不抬,“我给星辰买了点儿东西,你给带回去。”
“哦。”孟唯景说话的时候眼睛朝许苏这边看,脚步也走过来,“你给星辰买的什么?”
小姨说:“吃的,玩的,穿的,小朋友的东西,你只管带回去,问这个干什么?”
许苏看着孟唯景越走越近。
孟唯景对她笑了一瞬,径直走过她身边,指着超市后排的一堆礼品袋,“是这个吧?”
“对,就是那个。”小姨看了一眼,“拿回去吧,没你事了。”
“怎么就没我事了?”孟唯景拎起礼品盒看了看,笑说,“星辰走了,这可不就是我的了?”
“星辰走了?!”小姨霎时变脸。
许苏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走的?”小姨气急,“我怎么不知道?”
“今天早晨。”孟唯景翻着礼品盒。
“你妈和你爸都走了?”小姨探出头来。
“都走了。”孟唯景拎着盒子走到许苏跟前,“星辰在家住不惯,早早走了,家里就剩我和那尊神兽,没别人了。”
“哎吆。”小姨惋惜道,“那可真是浪费我的一片好心了。”
“不浪费。”孟唯景弓起小臂捣了一下许苏,“这不是还有我同桌吗?”
“什么意思?”许苏惶恐地看他,该不会还是想让她送他回家吧?这冷风萧瑟,她想拒绝——
孟唯景把礼品盒塞给许苏,安抚似的摸摸许苏额前细碎柔软的刘海,“走吧。”
“干嘛?”
“去你家。”
*
这还是许苏第一次带孟唯景回家。许苏从星星超市出来的时候,小姨还交代她,多吃吃好。
说得她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这条路,孟唯景比许苏还熟,许苏看着孟唯景挺拔俊朗的背影,即使穿着羽绒服也像是行走的衣服架子。再往下看看他空空的双手,突然嘤咛了一声:“同桌,你要不要——帮我拿一点儿?”
“怎么?”他回头,好看的眉眼眨了一下,“提不动了?”
“有点儿。”许苏实话实说,“别的还好,这洗衣液。”她掂了掂,垂眼看。
视线里突然覆下来一道黑影。
他一只胳膊伸过来,触碰着她衣摆下的褶皱,好闻的薄荷清香涌进鼻腔,清爽得有些不符合这鬼天气。
“这点力气。”他不怀好意的嘲笑。
许苏抿了抿唇,想打他。
“怎么了?”他平静的问,“脸又红了?”
“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他摇头。
许苏咬牙,“被你气的。”
流苏巷弯弯绕绕,灰色的青石板一望没有尽头,干燥、寒冷。
一路没有休息,许苏到达家门口的时候,气息明显有些不匀,喘息着,声音不大,比起被裴哥追那次九牛一毛。
孟唯景耳朵很尖,他看着她,许苏感受到这份直白的灼热,快速打开大门,将锁挂在门后,没好气得对他说:“进来吧,家里有些乱。”
他盯着她额间细小紧密的汗。嗤笑道:“你确实要多吃点,太虚了。”
许苏平静回道:“你才虚。”
“我虚不虚你知道?”孟唯景靠近她,热气猛地压下来,气温顿时升高。
他进了院子,四处观望,最后得出一结论:“你家够隐蔽的,挺好。”
许苏:好?好什么好?
房间和院子许苏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件衣服泡在盆里没有洗。她打开洗衣液,根据衣服件数倒了一些,拿出橡胶手套戴着。
孟唯景坐在沙发上吃小饼干。
房间里视线明亮度一般,空气里全都是清新剂的味道。
几盆绿植放在门后后面靠墙的位置,花盆底座一尘不染,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绿色,平添生机。
许苏正在洗衣服。
“你不休息会儿?”孟唯景脱了羽绒服,只穿一件高领黑色毛衣,嘴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眼神盯着许苏,手里还捧着一包爆米花。
“我不累。”许苏说。
“不是你累不累的问题。”孟唯景的腔调明显在耍无赖了,“我来你家做客,你就这样招待我的?”wWW.ΧìǔΜЬ.CǒΜ
“那我给你沏茶喝?”许苏噗嗤一声笑出来,“瞎讲究什么?咱俩这关系,你就把你当你家好了。”
孟唯景听见这话,扯了下嘴角,“咱俩什么关系?”
许苏抬起头,认真思考:“雇主与雇佣的关系?”
窗外阳光明朗,穿透玻璃洒在地板上,莹莹晃动的细碎光影给房间蒙上一层金沙。
孟唯景好像,比年前有些不一样了。
那天在超市,没有认真观察。如今他坐在沙发上,双腿叉开很大,咀嚼着零食懒洋洋地盯着她,她才发现,他好像是瘦了些,脸部轮廓更清晰了。
单眼皮下的眼眸深邃似海。
“许总至今没给过报酬。”他倚回沙发,慢条斯理道。
许苏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小姨说,孟唯景的父母带着孟星辰四处求医,什么原因?
“你过年在家干什么了?”许苏问他,“为什么瘦了?”
“照顾残废的老姐和不能自理的弟弟——”孟唯景吃掉巧克力棒,拍了拍手,“给我累得。”
“啊?”许苏停下动作,看着他,忧心忡忡道,“风姐哪里残疾?”
根本看不出来。
孟唯景直立起身,单手起开一瓶旺仔牛奶,低垂着头抬着眸,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脑残。”
“......”许苏被噎了下,“哦。”
真、无力反驳。
“哎吆。”孟唯景拿着一瓶旺仔牛奶,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你他妈也太好玩儿了!”
许苏有点热,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她不想看见他,更不想承认这会儿有些无地自容。
孟如风啊,一个身高174,腿长108的大长腿,和孟唯景打架打得热火朝天,许苏是脑残才会怀疑她是个残疾人——
许苏摘下橡胶手套,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刚才因为害羞没脱掉的羽绒服,穿在身上真是热得不行了。
她背身走到床边,一张小床,一米宽,放在客厅里,平时都是许苏在睡。
她脱下羽绒服正准备挂在床正上方的挂钩上,突然听到背后有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余光里瞥见孟唯景削瘦的下颌,还有上下滚动着的喉结。
他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只在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她便直直的倒下去。
倒下去时有一只手横亘在毛衣和床单中间,抓住她,没来得及使力。
她感受到身后他的僵硬,一只手撑在窗边她压住她长而柔软的发丝,另一只手被她死死压住,只有越来越用力的趋势。
“你......”她气息紊乱。
“没忍住。”他声音哑的要命,“从后面看你,很好看。”
温热的气息扫在她白皙泛红的脖颈间,酥酥麻麻,令人腿软。
他喘息:“你脸红了。”
许苏这个姿势有些喘不上气,她舔舔干涸的嘴唇,用力撑了撑手臂,使不上一丁点儿劲。
“你害羞的时候会脸红。”他的视线落在她因为用力而涨红的脖颈,“别的地方也会红么?”
许苏月匈很疼。
她难以适应这种被人掌握的感受。
“苏总。”他在她耳后吹气,声音沙哑,和他平时里清脆爽朗的声音不同,撩拨得她有些痒,“什么时候给我报酬?”
许苏咽了口口水,一开口吓了自己一跳。
“你先放开我......”
声色柔得、柔出水来了。
“不想放——”孟唯景忽然把头埋在她薄弱的肩上,头顶毛茸茸的头发摩挲着她的侧脸,“你先说——”
许苏看不见他的眉眼,单听他的嗓音,隐约有些委屈不满的意味从中荡开,撒娇气息浓厚。
天呢。
许苏觉得自己毫无反击能力,迷糊中回想她和孟唯景相处这半年来,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控不隐忍的模样。
肌肤滚烫,像着了火。
“我大冬天给你放烟花。”孟唯景没起来,覆在她肩膀处,“冻得我手脚都僵了。”
“对、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他笑了声,“答应我好么?”
“什么?”许苏费力地呼吸,胸腔大幅度震动吸取氧气。
男女之力悬殊。即使孟唯景半压半支撑着,她也毫无反抗之力。
“高考之后,我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我。”
“你提什么——啊啊啊!”
他手下力重了,像是疯魔,像是上瘾,像是她不答应誓不罢休。
许苏蹙着眉抬起头,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侧,“我答应你!”
“苏总。”他咬她耳朵,“以后再也不要带别的男生回家了。”
许苏全身紧绷,咬了咬唇,轻轻说:“我知道了......”
“你也不准......”说到最后,她已经有些发颤了。
孟唯景“嗯”了一声,会意她的话语,“一生一个就够了。”
她也不知道,孟唯景说的,是去一生只去一个女孩的家,还是一生只带一个女孩回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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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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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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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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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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