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的幽幽给薛清弦递了个眼色,薛清弦伸直左臂,让那夜隼落在臂上,“可在里面?”
夜隼瞳光茫然,乖顺地点了点头。
幽幽笛音停下,夜隼瞳光恢复了灵色,当即振翅飞上天空,消失在了云间。
“果然在里面。”幽幽靠在树干上,转动短笛,细思如何把沈将离给救出来?
“黎明时候,我去探一探。”薛清弦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幽幽短笛一横,拦住了薛清弦,“你以为逐鹿盟是吃素的?”
薛清弦做千蛛楼探子多年,轻功并不弱,“千蛛楼探子也不是吃素的,我有七成的把握,全身而退。”
“你就算有九成把握,我也不会让你去。”幽幽正色道,“你能把沈将离安然带出来么?”
薛清弦顿时语塞。
幽幽美目流转,微微昂头,“若是她在里面不好,方才那夜隼定然慌乱不已,我想,逐鹿盟是掳人救命,她暂时是安全的。”
“难道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她医好人出来么?”薛清弦颓声问道。
幽幽点头,“是,也不是。”
“你倒是一次把话说完啊!”薛清弦很是着急,倘若沈将离有事,一是对不起柳溪所托,二是师妹就无人可救了。
幽幽收起短笛,笑道:“明日抓个人问问,倘若沈将离在里面好吃好住的,我们在外等着也无妨。”
“万一她医不好……”薛清弦最担心的莫过于此。
幽幽白了她一眼,得意道:“沈将离有一双妙手,怎会医不好?”
“幽幽姑娘……”薛清弦眸光复杂,静静地看着幽幽。
幽幽这下相信了,千蛛楼出来的探子,眼睛都毒得很,她可不想被薛清弦看破心思,当即换了话题,“不是还有我们么?”
大不了坑蒙拐骗,佯作大夫先把沈将离换出来,这满山飞禽走兽皆是她的救兵,她有八成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还是等百里姑娘的书信来,从长计议吧。”薛清弦沉声道。
幽幽挑眉道:“你可千万别把此事告诉她……”觉察了薛清弦神色有异,不由惊声问道,“你别告诉我,你已经飞鸽传书她了?!”
“早在三日前。”薛清弦如实回答。
“完了!”幽幽已经可以想象,柳溪知道此事会是什么模样?她只是懊悔,为何不盯紧些薛清弦,“你什么时候传的讯?”
“沈姑娘出事那日。”薛清弦算了算时日,“今日她应该收到传书了。”
“你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幽幽气恼地顿足一骂,扭过头去,这样一来,她真要提前坑蒙拐骗了。
薛清弦抱琴在手,“你可别胡来!”
幽幽现下开始发愁了,她该怎么演,才像一个江湖神医?
“你会装死人么?”
“……”
幽幽无奈,低声嘟囔,“看你就是靠不住的。”
“你想做什么?”薛清弦悬起心来。
幽幽摊手,“还能做什么?肯定是救人啊!我们救出沈将离,跟百里溪亲自救出沈将离,那可是天壤之别!”
幽幽转念想了许多法子,可不论哪一个,都有个前提沈将离医不好。
“我得先问清楚!”幽幽拿不准逐鹿寨里面的情形,思来想去,她撕下了一条衣带,拿左右看了看,荒郊野外的,哪里有笔墨?
一念着急,幽幽忍不住咬破手指,在衣带上写了三个字“可安好?”。做完此事后,她拿出短笛,重新吹响御兽之音,唤了一只夜莺来,把衣带递给薛清弦,示意她把衣带绑在夜莺腿上。
薛清弦绑好了衣带。
幽幽笛音变奏,夜莺振翅穿入林间,朝着逐鹿寨的方向飞去。
夜莺飞落,在窗外啄了几下窗扇。
宋真从榻上翻坐起来,警惕地走近小窗,只微微推开一线,夜莺便趁势钻了进来,振翅飞向了沈将离。
沈将离揉眼坐起,乍见鸟儿飞落膝上,惊声道:“鸟、儿?”
夜莺啄了啄腿上的衣带。
沈将离了然轻笑,能御兽者,除了幽幽还能有谁?她正愁着,不知如何联系她们,如今既然来了鸟儿,自当给她们报个平安。
她解下了衣带,看见上面鲜血书写的三个字,不禁蹙了蹙眉。
宋真走近床边,“是谁?”
沈将离摇头笑笑,“朋、友。”说话间,她掀起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走近书案边,提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小小的“好”字。
宋真从未见过这般乖顺的夜莺,竟乖乖由着沈将离把衣带系回它的脚。
沈将离的动作忽然一滞,又想到了一事,她解下衣带,又加了一行小字安心等我。
重新系好衣带后,沈将离捧着夜莺走到窗口,把夜莺放飞后,转眸对着宋真含笑道:“睡、觉。”
夜莺振翅飞得很快,穿入深林,回到了幽幽肩头。
幽幽停下吹笛,一把抓住了它,急切地从它腿上解下了衣带,打开扫了一眼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就说!沈将离医术无双,她肯定能医好人。”说着,没好气地斜眼瞪向薛清弦,“你那封飞鸽传书若把百里溪给唤来了,那才是真的节外生枝了!”说完,把衣带递给了薛清弦。
薛清弦静默看完之后,歉声道:“事关师妹,我只是……”
“得!不必向我解释的。”幽幽靠坐在树下,无奈地长吁一口气,“若是百里溪找我算账了,你可要多帮我说些好话!”
薛清弦点头,“嗯。”
逐鹿盟座下能人不少,短短三日,便把沈将离要的乌根寻到,恭敬地奉到了秦破面前。
得知乌根已获,沈将离准备妥当后,便与宋真一起来到了锁着秦长生的房间。
“出、去。”沈将离不留情面,对着秦破就是冷冷一句。
秦破脸色铁青,“万一长生突然发狂……”
“不、会。”沈将离笃定回答。
秦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鬼医向来医治手法诡谲,医治病家时屏退闲人,也算是一种规矩。
他示意左右跟着他退出房间后,沈将离走近房门,把房门仔细关好,回头对着宋真道:“有、话?”
宋真点点头。
“你、说。”沈将离走到宋真身边。
常人寻常寿元不过六十上下,宋真已近三十岁,折损三十年寿元后,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倘若寿元没有六十,今日只怕会立即折在这里。
沈将离看她欲言又止,定是还有话要交代。
“我想回净庵。”宋真恳切地看着沈将离,她不敢面对苏醒后的秦长生,她不想每次看见他,都是满心的愧疚。
沈将离看看秦长生,“舍、得?”
宋真苦笑,“我想余生青灯诵经,为己赎罪,也为他祈福。”略微一顿,“倘若我还有一息残存……还能回到净庵……与师父道一句对不住。”
沈将离沉叹一声,点头答允。
宋真笑意微浓,“谢谢你,沈大夫。”
“开、始。”沈将离也不知此法到底有没有用,师祖所言,行针之时,得又快又准,切不可慢于乌根血竭之速。
她摊开了针囊,拿出了第一根银针,只觉指腹上都有一层湿腻。
说不紧张,都是假话。
宋真坐在了床边,温柔地解开了秦长生的胸口衣裳。
“下、针。”沈将离提醒宋真。
宋真牵住了秦长生的手,深望着他,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全部变作了心间的低唤,“长生……”
银针刺入乌根,沾染了乌根的液汁。
沈将离第一针扎入了秦长生的心口要穴,乌根液汁入体,他猝然睁眼,竟是骇人无比的白瞳。
“啊!”秦长生喉间沙哑低吼,蓦地挣动铁链,铿铿作响。
秦破在外听得惊心动魄,好几次想强闯入内,看个究竟。他又怕他猝然闯入,惹恼了沈将离,导致医治功亏一篑,害了独子的性命。是以,秦破握拳在房外来回踱步,不一会儿额上已沁满了汗珠。
“呃!”
随后响起的是宋真强行忍痛的声音,她的声音与秦长生的吼声交织一起,若不是知道是在医治,还以为秦长生正在啖食活人,才会发出那种让人背脊发毛的“咯咯”声响。
里面的人熬了整整半日,外面的人也熬了整整半日。
当宋真不支昏厥在床下时,秦长生的白瞳终是一瞬恢复了人的瞳色,他颤动的身子缓缓安静下来,只是怔怔地望着沈将离的眉眼。
沈将离顾不得细问他这是怎么了?她搭上他的脉息,终是探得了人的脉息,沈将离大喜长舒一口气,激动道:“成、了!”
听见了沈将离的声音,苦等许久的秦破一掌震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来,急切问道:“我儿如何?!”
沈将离倦声道:“安、好。”
秦破激动地坐到床边,把秦长生紧紧拥住,“长生,我的长生……”
秦长生呆呆地任由秦破拥着,眸光一刻也不曾从沈将离脸上移开记忆之中,那捧着小白兔轻蹭的静美姑娘缓缓清晰起来,竟与眼前这个白瓷娃娃似的姑娘叠在了一起。
秦长生眸底多了一丝喜色,喉咙微响,“真……真……”
沈将离愕然,扶起了床边的昏厥宋真,指了指她,“她、是。”
秦长生没有多看宋真,他紧紧盯着沈将离,柔声道:“别……怕……”
沈将离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便急声道:“盟、主!”
秦破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回头老泪纵横道:“多谢沈大夫!”
“要、走!”沈将离想立即离开这儿,“马、上!”
秦破本想好好酬谢沈将离,“明日我备好马车……”
“不、干!”沈将离似是耍脾气的娃儿,“误、事!”
秦破也不好再强留沈将离,毕竟她与东海景氏向来交好,“来人,给沈大夫备车,再准备黄金……”
“不、必!”沈将离猛摇头,“她、也。”顿了一下,“跟、我。”
秦破皱眉,“她是我儿的妻子。”
“将、死。”沈将离故意说得夸张。
秦破看看她的苍白脸颊,只觉五味杂陈。
“都、好。”沈将离提醒秦破。
秦破看看虚弱呢喃的秦长生,又看看将死的宋真,沉默片刻后,终是垂头默许了。
沈将离暗舒一口气,扶着宋真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朝着逐鹿寨的寨门走去。
秦长生看见沈将离走远,焦急地唤道:“别……走……”无奈,命虽回来,可武功都已尽失,现在哪里能使出半点力气?
秦破温声安慰,“长生,会好的,都会好的。”
“她是……我的妻啊……”
“听爹的话,好好休息。”
薛清弦与幽幽每日都候在逐鹿寨外的林中,今日终是看见了沈将离。m.xiumb.com
“沈大夫。”车夫赶车停下,恭敬地对着沈将离一拜,掀起了车帘,帮着沈将离把宋真抱上了马车。
“走、吧。”沈将离提裙上了马车。
薛清弦与幽幽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相互递了个眼色,等马车离逐鹿寨再远些,她们再去与沈将离会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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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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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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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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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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