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月?你也知道?”
“嗯。”
令月微微一笑:是啊,当时为了尽快解决案子赶紧回家,也是为了早点摆脱王大神,自己什么都没说——就算想说,这件事牵扯到太多秘密,也没法告诉那些普通人。於克己虽然智力一般,但他还是有知人之智的,石清,果然厉害。
“乍一看,孔昱一同来度假是偶然,但是仔细一想就会明白,以穆小暮的名气和性格,经纪公司不可能随意安排一个人进来而不告诉她。而孔昱本人正是因为签下军令状在杨氏酒店一无所获之后才被停职反省一个月——在这种背景下,杨氏暗示让孔昱跟随穆小暮一起度假避祸,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冒牌货一开始就清楚,孔昱一定会和我们一起去海岛。这是冒牌货能顺利接近孔昱的先决条件。”
“但是去度假好像是你的主意……”
“就算我不提出来,冒牌货自己也会找个机会提出来的。况且去海岛和顺利接近孔昱不同,不是必要条件。以她的能力,换成去别的地方,也能试探出孔昱的天赋。”
“但是……证据还是不足。”
“证据很充足。海岛上的事说明了一切。”
令月说。
“事发那天,当时孔昱刚进入浴室不到十分钟,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全身冰凉,彻底死亡了。所以在孔昱进入浴室后不久,她就吸入了大量毒气。迅速死亡。但是要让浴室短时间内充满大量毒气,仅仅靠管道上那道不起眼的缝隙需要很长时间。可是如果一氧化碳从徐茂明烧水开始泄露到孔昱进入浴室,虽然能够达到致死量,但是在孔昱之前的穆小暮也应该中毒,可是她没有表现出异常。”
“就因为这一点,你怀疑她?”
“她在孔昱之前去的浴室,出来之后双颊有明显绯红——当时我以为她只是泡了澡以后的正常反应,但是知道她是泠彩的复制品之后,我有了个大胆的推测。或许早在我们洗澡之前,她就想办法破坏了管道,让一氧化碳逐渐泄露。前面的几人洗澡时毒气的浓度还很低,加上我们待的时间也不长,所以都没事。即便如此,第四个进去的我还是觉得头晕。可见当时浴室内的一氧化碳已经累积了不少,而那个复制品一贯表现出大小姐性格,一再强调要烧更多热水,并泡了很长时间,所以那时浴室里的一氧化碳浓度应该达到致死量了。由于她与泠彩一样是不死之身,因此即便中毒也能很快恢复,假装无事离开浴室。但是中毒之后的迹象还是留在她身上。双颊绯红就是证据之一,并且一氧化碳中毒之后会出现低血糖症状,她当时想补充糖分,但是又不能太明显。后来孔昱中毒,我让他们去找药,那个冒牌货对一氧化碳中毒后的处理方式十分了解——一来她生活在研究所,自然懂得,二来,她或许早就想好了处理办法,因此毫不犹豫找来了葡萄糖,这也是她当时需要的。”
“原来如此。所以,冒牌货是带着目的登岛的,而且完成了任务——也就是说,至少在那时,杨氏还在关心实验的成功与否。如果是真的,这个冒牌货将会是个狠角色。”於克己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不是石清与令月点破,他永远不会想到这些。
“泠彩一直就比我更出色。”令月急急说道,“这个冒牌货只是继承了泠彩的聪明与天赋,最重要的东西完全没有继承到!”
“你根本不逊色于她!”石清的语气里满是赏识,於克己也连连点头:“你比她厉害多了!”
“不。我只是事后分析能力强了一点。在当时的环境下能随机应变迅速做出决策,泠彩比我强。她从前就是这样的人。果断又机智。”即便那只是个冒牌货。
“我们不是来开会夸奖韩泠彩的,更何况这个冒牌货现在是我们的敌人。”石清一句话,让令月垂下嘴角:“是。”
“於先生。”石清又转向於克己,“现在你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大部分都明白了……但是这个圣女教,和复活杨玥有什么联系?”
“不清楚。需要继续调查。”
“那你们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杨氏大费周章的目的就是为了复活杨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於先生,难道你不能理解这一点吗?”
“我……”
於克己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继续问:“‘但是杨玥的血液还有其他用处,必须提防。’‘只要去碧波庭查清楚,所有克隆人都不能放过。’这又是什么意思?”
“都说到了这一步於先生还是不明白?”石清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令月,你平日都这么有耐心的吗?”
“是我们跨度太大了。不怪於先生的。”令月笑着说。
於克己觉得,比起石清直接的嘲讽,令月的关怀更让他羞愧。
“是这样,前面我说了,杨氏已经察觉到杨玥的血液还有别的作用,刘国存的死就是证据。如今刘怀璋失踪,圣女教暴露,地宫的秘密也被发现,杨氏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而杨玥的血,正是神不知鬼不觉解决对手最好的办法——”
“可是杨玥不是死了十五年吗?你们不是说死人的血没有效果吗?”
“有克隆体。杨氏曾经克隆了一个杨玥,四岁时划破了手指死于心力衰竭。虽然还是摆脱不了沾血必死的结局,但这恰恰意味着克隆体也继承了杨玥的天赋,她们的血液拥有同样的效果——”
“可这些克隆体也是杨玥啊!杨庸怎么忍心!”
“在你看来克隆体与本体没有区别,但是在杨庸看来,她们只是克隆体。”
“难以置信!”
“这可是杨庸。传说他困守库瑶宝时为了突围,甚至用活生生的小孩子做诱饵。所谓无毒不丈夫——”
“库瑶宝?”
石清问。
令月立刻闭了嘴:自从吕笑难解除了抑制,自己控制情绪的能力就大不如前,一些不该说的话也会不经意间说出口。
“库瑶宝的事不重要,令月也就是举个例子!”於克己无心帮令月解了围,“碧波庭又怎么了?查那里做什么?”
“你去过四叶草研究所,除了救出被关在里面的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找到,这只能说明,杨氏狡兔三窟,一定还有另一处更隐秘的场所没被我们发现。现在我可以断定,新的研究所就在碧波庭里!”
“为什么?”
“显而易见啊於先生!”石清的耐心快被磨没了,“他们绑架了令月和贺兰姗,目的地就是西郊碧波庭!如果碧波庭只是一个娱乐会所,那么杨氏为什么千方百计阻挠天眼系统的布置?难道你到今天才注意到这些问题吗?”
“我——”
“於先生只是更看重证据。”令月还是给了於克己一个面子。
其实令月也早就有这个猜测,但是涉及人口买卖,杨氏不想让天眼系统安装也是合情合理的。她直到今天才确定,四叶草的秘密实验室就在碧波庭里。因为通过镜子进入的异世界里,令月透过窗户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建筑:那个金碧辉煌的鸟笼赌场。
石清还想说什么,但是於克己已经精疲力尽了。
跟这两个女人对话,比跑三公里越野还要累,於克己只觉得晕头转向,恨不得找个借口赶紧离开休息。
“於先生。”
门外有人敲门,说是孔昱的身体检查已经结束了,於克己立刻一跃而起,结束了这场智力风暴。
临出门时,石清小声说了一句:“耽误时间。”
於克己满脸通红,感觉自己以一人之力将全屋智商平均值拉低到一百多。
令月回身,冲黑暗深处微笑。
“我希望今后能有机会,与你真正面对面交谈。”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於克己不明所以看着令月,令月只是低头关上了房间门。
电脑屏幕前,石清露出笑容。
背后的窗外,晨光微熹。
酒店的地下车库,孔昱对自己下午经历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所以我这是……到底……”
“你说想和於克己交个朋友,正好他来大队,我就叫你过来了。本来想去海边散步,结果你睡着了。还是一氧化碳中毒没有休息好。”
令月谎话张口就来,於克己略紧张:这位孔昱见到自己的表情不太正常,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啊……好……”
孔昱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不过当她看到於克己坐在令月的副驾驶座上时,就什么都忘了,只剩下醋意十足。
“於先生,我也可以开车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了。我和令月顺路。”
令月想了下,打开副驾驶车门:“我忘了,今晚我有约会。孔昱,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
“你真有事?”於克己第一次发自内心后悔自己不学开车——那种危险的方盒子,还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操作说明,根本不是人能开的!
目送孔昱的车灯消失,令月轻轻叹了口气,开车驶向吕笑难的咖啡馆——不管怎么说,今天发生的事还是要和吕先生说一下的。
两辆车离开后不久,几十公里外的专案大队会议室里,小熊猛地叫出声来。
“头儿!”
正仰天躺着打瞌睡的戴立勤一个激灵坐起来,打着哈欠走过去:“孔昱出来了?”
“不光是孔昱!你看这里!”
就在孔昱和文令月的车离开的同时,一辆车驶入了那座海边酒店。而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在高清摄像头里无比清晰。
戴立勤的眼睛都看直了。
“我爹?!”
到达咖啡馆时已经快二十点半了,出乎意料的是常夏和夏巽都在。
吧台上还放着一个鸟笼子,里面蹲着一只黄头白身子的小文鸟。
“令月姐?竟然会遇见你!”
常夏欢快得跑过来,不等令月开口就噼里啪啦开始说:“我们学校又出事了!有学生偷偷在寝室里养狗,被狗咬了!学校要清查寝室,凡是养宠物的都没收。没办法,我只能送火柴来这里避难。”
“火柴?”
“我的小文鸟叫火柴啦!”
“啊……真可爱。”这名字起的,跟本体没什么相似之处啊。
令月又看向夏巽,夏巽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常夏亲热得挽着令月的手:“对了!听说你们大队的人去查酒店的地宫了?结果怎样啊!圣女教被取缔了没有!”
“这……”
令月笑笑:“杨氏诡计多端,除非能在举办集会的时候抓到,否则很难处理——”“这好办!后天又是周一了!她们肯定又会聚集!只是刘怀璋还下落不明——说不定杨氏自己人会出席!到时候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是,没错。”令月笑着看向夏巽:常夏是唯一一个参与其中却一无所知的人。
夏学长,你能保护她到什么时候呢?
“哦,对了!你看光是我一直说个不停!令月姐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吕先生。之前在他家借住的时候,有些东西没有带回去。今晚过来拿。”
这自然是借口,吕笑难这么通透的老狐狸,一听就明白。
“正巧打烊的时间也快到了。常夏,你明天八点半之前过来就行了。”
“好的!”
“常夏是……”
“我来做兼职!毕竟火柴要拜托吕先生照顾呢!”常夏笑得百无禁忌,“不过说实话,会有生意吗……”
“说不定你来了,生意就有了。”吕笑难微笑道,“关店了。”
吕笑难家里,令月将今天一整天的事全部告诉了他。
“其实,你不必事事汇报。”吕笑难含笑听完,这样说。令月摇头:“我只求心安。还有,那个叫石清的人,恐怕於克己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你的意思是,让我调查?”
“我只是觉得她太神秘,如果不查清楚,万一是敌对方的人,以后不好对付。”
“你的担心有道理——对了,之前你曾经让林先生查找的几个人,有消息了。”
那个瞬间,尽管令月自己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让林黎找过什么人:被杨氏控制起来的张鹤玲、翟雪花和管文明。
“怎样?”
“在西郊碧波庭。今天惠子亲自去确定了,好像还遇见了你?”
令月眯起双眼:原来如此。
“我知道了。其他的事……”
“惠子说,有件事想提醒你。”吕笑难示意令月不要着急离开,“刘怀璋的事还没有结束。他目前的罪行还不足以回收。”Χiυmъ.cοΜ
“嗯。我记得。圣女教的事结束我就继续调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吕笑难起身:“别的没有事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
回到以前那样的关系,恐怕已经不可能了吧。就算吕笑难并不在乎,可令月做不到了。
惠子说的没错,她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
令月走出院子,曾经见过的两条黑狗就蹲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天黑了,狗的双眼在月光下放出诡异的绿色。令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转身就看到於克己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令月小跑几步上去:“你怎么在这里?”
於克己支吾了几句,反问:“你不是也在?”
“我来找吕先生。孔昱不是送你回家了吗?”
“我才没那么傻!怎么会把自己的家庭住址告诉她!这不是引火上身吗?我猜你会来见吕笑难,所以就说我家在这里了。”
“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心思……”
“我好歹也是降临神之一——车呢?”
“咖啡馆那边——怎么不走了?”
“等你把车开过来。”
“你这个人……懒死算了,还什么降临神呢!”
“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做神的。”
这么说着,於克己不情愿得跟在令月身后,一起走向停车场。
“为什么不学开车?对于理工科教授,开车应该不难学吧?”令月对这件事一直很好奇。
於克己转过身,不看令月:“车太危险。”
“如果技术不好,车确实危险。”令月系好安全带,低下头,“我家人就死于车祸——”“看吧看吧!所以我不学。”
“你那叫因噎废食。我和你正相反。”
越是艰难的事,越是要逼着自己去面对去克服。一辈子躲在避风港里,只会越来越不堪一击。
令月一个变道超过两辆私家车,上了高架。
经过孔昱住的小区附近,令月特意下了高架绕着小区开了一圈:“孔昱住这里。”
“以后我得躲远点。”
“你对她很反感?”
“不反感。”
“那为什么要躲远点?”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於克己面无表情摘下眼镜擦拭,“与我牵扯太多,只会害了她。”
“对我你可不是这种态度啊。”
“我是说,除了合作之外的其他感情,都不应该有。”於克己偏头看着令月,“难道说你——”
“我误会了。”令月抬起右手打住话题。
“解释清楚就好。”於克己重新戴上眼镜,“毕竟我是经历过中世纪地质运动的——”
“真的?!”令月知道降临派不是普通人,但是没想到这么不普通。
於克己趁机追问:“对我们降临神有兴趣了?”
“不。我还是关注自己的事比较好。”令月敬谢不敏,“倒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请说。”
“我们每个人做事,都应该有自己的目的。比如我是为了追查泠彩自杀,杨庸是为了复活女儿加上治愈自己的疾病,惠子呢,管理着整个死神系统——可是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建立理想新世界。”
“啊?”
令月不知道这是玩笑话还是真的,该笑还是该严肃,眉头皱成一团瞟了於克己一眼,他倒是一如既往的一本正经,没有丝毫玩笑的样子。
“那个……你……理想这么高远啊……”令月试探得问,“能不能问一句,这是你个人的目标,还是所有降临派都这样?”
“所有。”於克己依旧正经八百得回答,“只是实现愿望的手段不同,导致我们内部出现分裂。”
“啊……这样……”令月对这个高深的话题既感兴趣又不想多问——感觉会是个很麻烦的话题,而且谈的多了,谁知道於克己会不会以此为把柄离间自己与惠子呢。
但是於克己明显不打算放过这个好机会。
“你不觉得现在的社会存在很多问题吗?”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问题。不断解决这些问题,才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动力——”
“但是我们有更快更好的解决办法。”於克己舔了下嘴唇,略兴奋的模样。
啊,开始长篇大论了。令月连忙抢断。
“既然如此,你们好好加油。”
正准备发表演说的於克己一怔,低头笑了。
“是。我们会好好加油。我们只能继续努力。”
话题中断了一会儿,於克己觉得有点尴尬:现在提这个还是太早。但是,早晚有一天,令月绝对会理解自己的目的,并且主动提出帮助自己的!毕竟自己手里,还有一张重要的王牌。
韩泠彩。
正踌躅满志之时,令月忽然开了口。
“明天——”
“怎样?!”
“你这么激动干嘛?”令月扫了於克己一眼,於克己立刻端起架子:“没什么。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吗?也不是不可以——”
“不是说那个。今天为了照顾你的理解能力,石清还有很多话没有和我说完。明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去见她一面。”
“你怎么知道她有话没说!”於克己不服气:你这是看不起我的智商!
令月换了个说法:“那就是我有话没说完。不过石清应该也有应对办法了。”
“什么什么?和什么有关?”果然换了种说法於克己立刻能接受了。
令月看了眼路口的红路灯,车子向左转向小区门口:“刘怀璋和圣女教的事。还没完。”
“你是不是又知道什么了?下午我给你提供的线索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算是吧。石清应该也清楚。我相信她现在已经在采取措施了。”
“到底是什么事?你别跟石清学着卖关子啊!”
“后天,也就是5月14日,是圣女教一周一次集会的日子。虽然刘怀璋现在在你们手上,穆小暮也在历城市,但是不能保证杨庸不会有别的行动。我和石清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既然如此,那就不着急。石清出手,还没有失手的时候呢!”
於克己十分有信心。
走下令月的车,於克己还没到自己家门口,就看到月光下的树丛中,躲着一个小孩子。
“看来你很中意这个身体啊。”於克己掏出钥匙准备回家,柳童谋拽住他的衣角:“简明行动了。”
深夜,南城区公安局的值班民警突然被一束手电筒的光照醒。
“谁啊——”
来人也不言语,亮出自己的工作证。
民警戴上眼镜凑近了,一字一句读。
“刑侦专案大队法医——简明!哦哦哦!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怎么,有紧急任务?”
简明带着口罩,和往常一样错开眼神不看对方:“8号送来一具女尸,听说还没有确定尸源,死因也有蹊跷。”
“8号——哦!你是说金水湾门口那个交通事故啊!哎呀老惨了!脖子以上,稀碎!你说这能是交通事故吗?摆明了寻仇吧!”
“尸体在哪里。”
“哎呀,这大半夜的……要不您……自己个儿去看?”民警递上一串钥匙,简明考虑了一下,点头。
“哎您走着,看好了叫我一声就行。”
停尸房,简明用力拉开冰柜。
金属摩擦声在深夜里被放大。此处远离办公区域,即便有人,也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拉开拉链,简明皱起眉头。
头颅与身体分离,死前的痛苦……不敢想。
简明没有拖延时间,将尸体翻过来,在后背上仔细寻找。
果然,有一块指甲大小的伤痕。
简明攥紧了手腕,盯着伤痕看了许久,突然转身一声闷哼砸在铁板床上。
“哐!”
噪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啊!”
简明捂住嘴,指甲在脸颊上留下道道白印,双目决眦,压抑着心中的绝望,双膝跪在地上,手覆盖住那永远不会温热的躯体。
“砰!”
他又一次举起拳头,砸向脚边的地面,疼痛让他找回了一点神智。
简明站起来,用颤抖的双手从尸体上取走了一小块凝固的组织,然后小心翼翼放进恒温箱,装进工具箱,将女尸凌乱的长发整理整齐,然后拉上拉链,重新放回冰柜。
关上冰柜,简明背靠着冰柜逐渐滑坐下来,就这么安安静静坐了十多分钟,然后站起身来。
仍旧是习惯性得低着头走路,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坚毅。
他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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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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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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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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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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