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目前只展示了一种天赋。”令月补充，“泠彩能改变容貌的天赋孔昱暂时还没有显露出来。”
“天赋的觉醒效果因人而异。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激发天赋。据我掌握的资料，当年接种有药疫苗的四十人里，除了六人因疾病或意外事故死亡，最终拥有天赋的人不到一半，而能像你这样能熟练掌握的人，少之又少。拥有两种天赋的人，除了泠彩，没有第二人。”
“是。所以杨氏利用了这两人的血液。”
“我同意你的想法。杨玥复活的成功率太低，所以需要圣女教。”
“但是杨玥的血液还有其他用处，必须提防。”
“没关系，只要去碧波庭查清楚，所有克隆人都不能放过。”
令月与石清你来我往，不给於克己一点喘息的机会。
“你们慢一点……什么两个人？怎么就需要圣女教了？”
石清咬着嘴唇没开口，令月扶额：“要不，你先出去，我和她——”
“让他留下。”石清立刻反对，“你还不是审核组的正式成员，按照规定，你不能单独见我。”
石清的反应异常剧烈，令月这下更加确定：自己发现了石清隐藏多年的秘密，而石清应该也清楚於克己不在这个秘密有暴露的风险，所以必须留於克己。但是这样一来，时间……还有刘怀璋那边的事……罢了。既然是石清，不会毫无准备。
“好吧。那我们就照顾一下他。”令月从角落里搬来一把椅子，让於克己也坐下，放慢语调。
“是这样说的吧，杨氏五年前又重新启动了对药的研究。”
“是。这我们都知道。”於克己颇有些不服。
“去年以来，仅你们所掌握的贺城市因心力衰竭而死的人中，有七人——现在是十人，出现了四叶草文身。”
“没错。”
“这些人的社会关系并没有直接联系，但是我在想，他们会不会和孔昱一样，都接受过四叶草提供的东西？比如血液。”
“你是说，杨庸又故技重施，将药物溶于血液或其他东西里，在这些人身上做实验？”
“对。”
“但是不对啊，如果真是杨氏做的，他们何必搞一个如此显眼的文身，生怕别人不知道和杨氏有关一样。”
“没错。这种想法也困扰了我很久。但是，如果这个纹身就是一个单纯的标记物呢？”
“标记物？什么意思？”
於克己不得不承认，令月和石清在一瞬间就明白的事，他还是摸不着头脑。
“四叶草的文身只有在死后才会出现——这一点我从周小玲和刘国存那里都拿到了证据。目前只有周大海和孔昱是个例外，但我认为这个例外一定另有原因。孔昱在事实上已经经历了死亡，符合死后出现纹身的规律。所以先把周大海的特例排除来思考。也就是说，接触了血液之后，除非死亡，否则四叶纹身不会出现。”
於克己想了想，点头：“这个推论能成立。你继续。”
“我们已经知道，泠彩有两种天赋，一种是死而复生，另一种是改变容貌。被输血的人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共三种，第一种，天赋觉醒失败，第二种，获得了其中一种天赋，第三种，两种天赋都觉醒。但是研究所要怎么分辨是哪种结果？四叶纹身，会不会就是一种标记物。就像做实验之前先在实验组的小白鼠上用荧光染料做记号避免与对照组混在一起——所谓的四叶纹身就是记号。证明这些人是实验品的记号。”
於克己思考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不觉严肃起来。
按照令月的分析，杨庸发现韩泠彩能死而复生并改变容貌——后者对杨庸而言并不重要——于是研究了韩泠彩的天赋。
之前与惠子合作过的杨氏应该清楚，魔女可以通过血液将某些天赋赋予人类，但是韩泠彩的血液是否有同样的作用，并不清楚。
于是研究所寻找各种机会，将带有标记的血液注入普通人体内——这样做，恐怕是吸取了之前用流浪汉做实验的教训。惠子说过，实验者的心态对药效有重大影响。流浪者畏惧实验，结果自然不理想，所以他们这次瞄准普通人下手，神不知鬼不觉，也就不会产生情绪偏差。
但随之带来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得知实验者是否被激发了不死之身的天赋？
一直跟踪每个实验者直到出现结果？还是过一段时间杀掉一两个看结果？两者都有缺陷。
杀掉实验者的风险较大，跟踪实验者除了时间长和成本高，还有一个隐患：韩泠彩有两种天赋。她还可以改变容貌。
因此，四叶草又面临一个难题：万一实验者觉醒了改变容貌的天赋，他们还怎么去追踪？天天盯梢？肯定不行，太容易暴露。可是不管不问，对方某天突然变脸，就失去了主动权。
所以，标记物非常有必要。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所有死后出现四叶草纹身的人，都是死于心力衰竭。对重启实验的研究所而言，只要出现了这个标记，就说明实验失败，死而复生的天赋没有被激发。即便警察找上门来怀疑四叶草研究所与这些死亡事件有关，也查不到任何证据——有谁会想到这背后的复杂关系呢？毕竟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审核组的存在。
想到这里，四叶草纹身是实验标记的事，於克己想明白了。
“但是怎么就说注射了两人的血液呢？”
“看结果。所有已知的人，只有两种情况。一种，孔昱，出现了四叶纹身但死而复生。另一种，其他多数人，出现了四叶纹身但死于心力衰竭。”
“这又能说明什么？”
“杨玥的死因是什么？”
“心力衰竭——一样的？”
“啊，一样的。”令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两秒：这就是当年杨玥真正的死亡原因。当真是，无法避免的死亡……
“还有呢？”於克己催促。
令月很快又抬起头，继续说。
“你要记得杨氏的目的，他杀了这么多人，投入这么多心血做实验，目的只有一个，复活杨玥。可是现在，泠彩的复制品制造了出来，杨玥的克隆品却还是死亡，杨庸必然要解决两个关键问题，其一，是让杨玥获得不死之身，因此实验时必然使用泠彩的血液。但是另一方面，杨玥的死亡原因究竟是什么？会不会和她自己的天赋有关？要知道，克隆出的杨玥死前也只是划破了自己的手，流了血，而她的天赋就是沾血必死，这对所有人类都有效！哪怕是她自己！”
“你是说，杨玥死于自己的天赋？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解释？”
“那这样岂不是……只要觉醒了天赋，就一定会死？”
“不，不是觉醒了天赋就会死，也不是接触了血液就会死。”石清冷不丁发言，“必须接触暴露在人体外的新鲜血液。这是天赋发挥效果的条件。”
“这个……”於克己不太同意，但也没有证据，“假定是这样，那……”
“石清说的没有错。你还记得周小玲死后被分尸的事吗？如果只要接触了血液就会死，那么崔明世那几个人早就心力衰竭死亡了。但是他们没有。因为当他们接触到周小玲的血液时，周小玲已经死亡了！”
於克己眨了眨眼睛，不再作声：他被说服了。
“那些引起审核组注意的死者都有共同的死因，就是心力衰竭。和杨玥的死亡方式一样——这就是实验使用了两种血液的证据。”
“但是，也可能是实验者觉醒天赋失败引发的心力衰竭啊。”
“不可能。”
“为什么？”
“心力衰竭不是觉醒天赋失败的必然结果。当年接种疫苗的那四十人如果如你所说，天赋觉醒失败就会心力衰竭死亡，怎么会只有六名死者？”
“那也可能是他们觉醒特定天赋失败所以——”
“更加不可能！”令月斩钉截铁否定，“死而复生的天赋，是惠子单独赐予泠彩的。她作为死神系统的创始人，不可能希望人类觉醒出死而复生的天赋，否则死神系统岂不是无事可做？所以当初疫苗激发的天赋里，不可能包括这种天赋！”
令月的一连串回答让於克己毫无还手之力——他甚至忘记了在场的还有石清，忘记死神系统的事他从来没有和石清说起过。
而令月，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对石清不放心，现在她已经明白，石清与於克己不是一个量级上的人物，死神系统的事说或不说，石清早晚都会清楚。
於克己还在梳理思路。
四叶纹身标记的实验者，一部分接受了杨玥的血液，觉醒天赋之后沾染了自己的血，心力衰竭而死。另一部分接受了孔昱的血液，觉醒天赋之后获得不死之身。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杨氏究竟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好，实验用了两人的血液我算是理解了。为什么说杨玥复活的成功率还是近乎为零？你们刚刚说杨玥的天赋是沾血必死——只要避免杨玥沾到新鲜血液，不就可以——”
“她不可能不流血！”
令月厉声打断於克己，叹了口气，暗想：难怪降临派成不了气候……这种智商，难为他了……
“为……为什么啊？杨氏那么有权有势，一定能——”
“於先生。如果杨玥是男性，或许还有这个可能性啊。”石清破天荒得带着笑意说话，於克己更加迷惑：“男人怎么就不——哎呀……哦……令月你继续……”
“可惜杨氏明白得太晚了。在想到这一点之前，他们已经做了一些实验。”令月道，“实验的情况应该有三种。一种情况是，先注射杨玥的血液，然后注射泠彩的血液。另一种情况是将顺序翻过来。第三种情况则是，两种血液一起注射。”
“那结果呢？”
“结果恐怕只有一种。”
“什么意思？”
“前面说过的，沾血必死。无一例外。”
“那也不对啊。周大海可是两年前就出现了文身，这么说他这两年一次都没有流血？不太现实吧。”
“根据我们之前得出的结论，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出现文身，也就是说周大海经历过一次死亡——我想，就是两年前那次严重的斗殴事件吧。当时周大海还在杨氏旗下的碧波庭工作，因救崔明世重伤，研究所趁机在输血时混入泠彩的血，周大海果然起死回生，并出现了那枚四叶纹身。那之后，杨氏又想方设法挑选了其他实验者进行实验，但无论如何，还是会死于心力衰竭。”
“那周大海呢？他怎么没事？”
“周大海只被注射了泠彩的血液。”
“为什么？”
“因为他本来就是杨氏的棋子。绑架穆小暮也好，被安插在崔市长身边也好，恐怕之前在碧波庭里的其他事，周大海都有参与。他比其他实验员有用的多，所以在还有价值的时候，杨氏没必要让他死亡。”
“但他最后还是死于心力衰竭——没有利用价值了？”
“不是没有价值了，而是他暗中协助了其他人。戴伯伯要拿掉崔正度，一定做了详细的调查，不会没注意到周大海。崔正度那个惹是生非的儿子是最好的突破口。于是，患有严重心脏病的周小玲被选做了牺牲品。周大海要周小玲死，周小玲死后他就能拿到一大笔钱给自己的母亲。戴伯伯也要周小玲死，牺牲周小玲一个，天眼计划就能继续展开——”
“戴荣军？你确定这件事和他有关？”
“你不觉得时机掌握的太准了吗？案子刚被叫停，戴伯伯立刻出面。崔明世出事直接导致崔正度接受调查，获益最大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戴荣军和他的天眼计划，另一个就是周家兄妹的母亲！周小玲死后案子一度没有任何进展，直到转到我们专案大队的手里，因为我们是省直属的大队，若是在市级大队，崔正度完全可以掌握案子调查！只有到了我们手里，崔正度的电话才会失效。可是我们一天之内就确定了死者身份，却直到几天后才查到周大海的头上，这期间周大海在做什么？他完全可以逃走，但是并没有。他被杨氏找到了，被控制了起来。”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令月的语速越来越快——一些她之前不曾说起的细节越来越清晰。
“周大海26号凌晨绑架穆小暮，清晨在逃亡途中死于心力衰竭，也是杨氏提前设计好的陷阱。那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周大海暗中与戴荣军合作了。于是让他去绑架穆小暮——绑架穆小暮是因为杨氏对刘怀璋不放心，开始做第二手准备，而周大海这枚棋子，也成了弃子，和刘怀璋一样的弃子！他是不安定因素，知道杨氏很多事，一旦与外人合作，不管目的如何，都会对杨氏造成威胁，被杀掉是意料之内的。但是杨氏没有立刻动手。他们还要利用周大海完成最后一件大事。绑架穆小暮。而周大海呢，完全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能拿着一大笔钱给母亲，让她过上好日子，而欺骗母亲的周小玲也被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杀掉了——”
“周小玲身上的文身是哪里来的？”於克己追问，“周大海还特意为她准备了烈酒，周小玲到底是死于血还是死于酒？”
“我不知道。周小玲死后出现四叶纹身，意味着她生前也被注射过杨玥的血液——但是她究竟是死于血还是死于酒，恐怕只有彻底研究透了四叶纹身的作用机制，才能解答。但我能肯定的是，到目前为止，杨氏逐渐意识到杨玥的血除了可以传播天赋，还能杀人。”
“为什么？证据呢？”
“刘国存。他是翟樱案的重要证人，出逃一天后死于心力衰竭。我可不认为杨氏能未卜先知算准了刘国存会在出逃后不久就死去才选择他做替死鬼。很明显，杨氏打算将杀害翟樱的全部罪过推到刘国存的头上，然后利用杨玥的血液，杀人灭口——也就是说，杨氏已经摸索到了血液的秘密。”
“怎么做到的？”
“不清楚——”
“也没必要纠结。”
石清发话了。
令月和於克己一起看向房间深处，石清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
“这些事情只要我们找到了四叶草研究所的实验室，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於克己连连点头：“对……杨氏已经放弃了实验——”
“谁说他已经放弃了？”
“可是圣女教不是……难道……”
“孔昱什么时候受的伤？”
“今年2月。”
听到这里，於克己才恍然大悟：“所以至少到今年2月，杨氏还在进行实验——不对。那也说明不了现在杨氏还在双管齐下。去年决定与刘怀璋合作，经过几个月的考察期，决定放弃实验，孔昱是最后一个实验者——合情合理。”
“不合理。”石清否定道，“如果杨氏真得已经打算放弃实验，那么在海岛上，那个假冒穆小暮的冒牌货何必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试探孔昱的天赋？”
“试探孔昱？”
原本以为所有问题都解决的於克己一下子又迷茫了，他前倾身子，问：“孔昱不是一氧化碳中毒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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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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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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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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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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