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黄发达,家暴,重男轻女,弃养,哪一条都够他受的!”哥哥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看法,季冬云也点头称是:“只要我们能拿出证据。”
“证据应该有,不过年代久远,想拿出实物证据光靠我们几个还不够……”
“这个倒不难。”对于夏巽学长的不自信,令月这样说,“我和陈烨已经联系上了几个黄发达的邻居。黄发达这些年一直住在学校分配的家属楼里,即便几年前他就因为酗酒被学校开除,但是房子还霸占着。这些老邻居早就忍无可忍。所以,人证我们还是能找到的。”
“可是,如果有更加具体的物证会不会更好。”郭媛爱给我们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添上水,季冬云也一起帮忙:“没错。学校之所以这么快妥协,一是因为教育局的施压,另一个原因就是没有黄发达的把柄。至于抑郁症,大概学校也没有想到昨天我们分析的那一层。”
“实物证据你们搞不定的。得我们来。”泠彩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原本她一直正襟危坐,像一头高傲的天鹅,现在则是一只丹顶鹤。
环视一圈,泠彩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病历到手没有。”
“你们组队了啊。”陈烨有点意外,令月则意料之中的模样,看向泠彩:“看样子你们是从昨天最后补充的那两点入手的。有什么收获?”
“我来说吧。免得戴熙颜这个乌鸦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泠彩毫不顾忌得在不知情的其他人面前这样说我。
我也只能苦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同城聊吧的思过阁阁主是最早发出帖子的人。
思过阁阁主是一个公用马甲,背后是一个四人团队,以炮制绯闻热点为手段博取关注。
四年前,刘军和王琦伟因为编撰、传播“全能教主神通广大”谣言,对社会造成严重危害,被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和4个月。出狱之后又纠结同乡亲戚刘建军和刘军建一起成立了“建伟文化传播公司”,专门针对食品、药品与医疗领域制造传播谣言。
去年四月份,因在网上传播本市某香料大王为小三街头暴打正室的假新闻,获得了极大关注。虽然事后香料大王辟谣说所谓小三其实是自己的亲妹妹,而所谓正室则是碰瓷的,但是香料大王的名誉严重受损。
从这起事件里尝到甜头的刘军开始转变经营目标,并在今年4月25日晚正式介入黄招娣跳楼事件。
建伟公司实际员工只有他们四人,但是通过收买记者、雇佣水军,以及他们最擅长的编造热点引发舆论关注的手段,建伟公司的生意越来越红火。黄发达和他们合作是因为公司成员之一的王琦伟就是王雪娟的堂哥,黄招娣的堂伯父。他得知自己堂侄女的事后,立刻想到可以利用来获利。
所以,网络上的各种消息都是建伟公司的四人一手包办,他们才是这件事的背后推手。
对于这几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被网安办盯上,敲掉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对于屡教不改的人来说,惩罚之后他们还会故技重施。到时候受害者不知道又会是谁。
“这是我的调查结果,建伟公司和那四个人的个人信息我手上也有,但我认为这些信息只需要我和戴熙颜掌握就行。你们不用蹚浑水。”
泠彩话音刚落,哥哥就站起来反驳:“凭什么让我妹蹚浑水啊!你自己——”“你妹掌握的信息更惊人。”
泠彩毫不犹豫说出这话。
大家全部看向我。
“熙颜,你有什么收获?一起分享一下吧。”
“我的收获……”我看着郭媛爱略带期待的表情,有点动摇,“我发现的东西……我不能确定要不要公之于众。因为这牵扯到黄招娣的隐私。而且,是极其恶劣的……”
“那就更应该说出来。”夏巽学长毫不犹豫得说,“如果你不说,这件事就会被掩盖,黄招娣遭受的折磨就没有人知道。所以,请说出来。”
“那……郭媛爱,你家的电脑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我拿出了一个U盘。
视频并不能算清晰,但也能看得到这间小屋子里的情况。
四米见方的会诊室,一张茶几,两排沙发,一个资料柜,还有一个洗脸池。
沙发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穿白大褂的男人翘着二郎腿,资料夹放在腿上,左手拿着原子笔正在低头写着什么,间或停住笔,抬头看着对面的女孩儿,问上一两句,然后陷入沉思。
对面的女孩儿正是黄招娣,她抱着深蓝色的抱枕,后背挺得笔直,坐在沙发一角,一直低着头,似乎在说些什么。
视频来源于监控录像,并没有录音,但是这段监控录像证明了一件事:黄招娣确实曾去医院确诊得了抑郁症。病历上的时间与这段监控的时间吻合,但是很遗憾没有声音,我们无法得知他们当时具体的对话。
“这一份是病历的复印件。医生得出的结论是,黄招娣无法接受失去母亲的打击,以及对高中生活的不适应,因此患上抑郁症。但是病历里还提到一点,就是对两性关系的恐惧。虽然只有一句话,并且写在很不起眼的角落,不仔细看都看不到,但是我认为这是关键。”
我打开病历复印件,翻到中缝处,隐约可以看出这样一句话,但是因为医生的字迹潦草,我昨晚辨认了许久才确认。
“两性关系?”哥哥挠着头问站在他身后的夏巽学长,“你和黄招娣接触过,有什么这方面的发现吗?夏巽?”
学长正出神得盯着那行字,哥哥连着叫了他两遍他才回过神,还有些恍惚和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熙颜,你的发现不止这些吧。”
郭媛爱小声问我,我转头,看到她深褐色的双眼,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样——但是和令月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并没有一种一定要说出真相的压迫性。ωωω.χΙυΜЬ.Cǒm
我下意识看向令月,她似乎正在观察夏巽和我哥,感觉到我在看她,于是开口对我说:“不止这些吧。都说出来好吗?”
像是一股暖流汇入心田,我感觉自己得到了支持与鼓励,全部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请看视频这里。”
我快进到黄招娣离开诊室之后,医生重重靠在沙发背上,似乎长叹一口气。紧接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黑色的笔,按下笔头的按钮,然后起身出门。
“就是这支笔。很显然他并没有打算写东西,那么干嘛还要按一下笔头?”
“录音笔?”季冬云几乎脱口而出,“如果能搞到录音记录的话——”“已经到手了。”泠彩仍旧看着我,“昨天戴熙颜让我去找录音。那个医生似乎一直在等这天,将原件给了我,还说自己和这件事再无关联。”
“或许,他决定录音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打开音频,整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难受”
对话突然开始。
“你刚才说的,还能回忆起更多的细节吗?比如从什么时候你的父亲开始逼迫你做……做这种事?”
“七月,放暑假的时候。17号,我从学校拿东西回来。家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个陌生人,我没见过他……然后后妈带着小明出去了,爸爸让我回屋子待着,过了一会儿那个男的突然开门进来,爸爸跟在后面,说半个小时之后他过来收钱……再然后,那个男人就……就……”
“先喝口水。”
“爸爸他……他们那些人,都……都是从……后面……屁股那里……,爸爸说这样还是处女,以后结婚的彩礼可以要很高……没有人能看出来……然后就……就……经常带人回来……”
“现在也是?”
“是。我住校,一开始爸爸没法带人进来。但是周末回家,如果我反抗,他就朝死里打我,饿我,不让我睡觉……如果我不回家,他就……他拍过照片……还有录像。他说我要是敢逃,他就把照片贴到街上。”
“第一次到学校找你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突然让我去见他,然后带我出去……就带我到旅馆里……”
“你报过警吗?”
“我只想死。”
“够了。”
夏巽学长伸手按掉了录音,然后是长久而压抑的沉寂。
关于这份录音资料如何处置,我们没有讨论太多。
内容过于令人不适,以至于他们和我想到了同一个问题:如果公布,的确能一举反转整个局势。可一旦公布,会不会引发更意想不到的问题?黄招娣的名誉又怎么办?毕竟这个社会上吃人血馒头的太多,责怪受害者的所谓道义战士更多。
最后,我们都选择了先把录音放在一边。正如哥哥所说,家暴、重男轻女、虐待亲生女儿、弃养,哪一条都够他受的,那么为什么不把这个重磅消息先放一放?
事实上,虽然最开始我有顾虑,但是从将这段录音放给他们听的瞬间,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只要说出口,那么告知天下和只告诉某些人,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而这一点,泠彩从来都很清楚。
有相似观点的还包括季冬云和郭媛爱,他们倾向于用重磅消息一举翻盘。
而陈烨和令月都认为人言可畏,到时候舆论的方向万一转向了“医生私自泄露患者隐私”,又是一场罗生门。而且这种破釜沉舟的证据,不到山穷水尽时不需要出示,冷兵器过招能分胜负时,圆紫弹还是妥帖收好比较划算。
只有夏巽学长,他彻头彻尾反对公布,因为他不希望让受害者不安宁,甚至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删除了录音笔里的录音。
于是,战略反攻计划形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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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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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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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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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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