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和夏巽都提起过。”
“对。凤梨，真名是黎风，是个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姑娘。2006年3月2日，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前一天放学后凤梨被隔壁班男生约去吃饭看电影。第二天，那个男生失踪了。而凤梨，突然出现在学校，又突然离开。下午男生回来了，四点多凤梨打电话告诉泠彩，说我们在经历重复的3月2号。
之后我们都集中在另一个好朋友肖蕾家的奶茶店里，因为凤梨给我打电话说会在这里等我们。可是我们赶到奶茶店，凤梨却失踪了。并且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露过面。”
令月停下来，喝了一口酒，看着吕笑难：“你觉得哪里最不可思议？”
吕笑难诚实地说：“那个重复的一天。”
“没错。当时我们也疑惑了很久。后来当我与死神有了接触，对天赋有所了解，我在想，会不会是当时我们几个人之中有谁无意识发动了天赋，而她的天赋就是能让时间倒流一天呢？”
“有证据吗？”
“说到这个，我得先介绍我们几个人。其实你也认识了大半。我和泠彩自然不用说。还有戴熙颜。此外就是肖蕾。奶茶店是她姐姐肖蓓开的，我们几个经常聚在奶茶店里，她姐姐对我们都很熟悉。凤梨失踪那天，肖蓓姐亲眼看到凤梨来奶茶店里，还和她打了招呼。”
“既然如此，让时间倒流的，就应该在韩泠彩、肖蕾和失踪的黎风之中——肖蓓也有可能。”
“啊，如果我们当时向你咨询，该多好。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凤梨本人也是可以引发时间倒流的。”
“你是说，凤梨也有天赋？”
“事实上，我们几个同学应该都有。泠彩我不知道，但是肖蕾确实拥有天赋。我们几人中唯有她察觉到时间倒流了。那天清早她就说，大家和昨天的行动一模一样，只有凤梨不同。”
“这么说，肖蕾对于那一天有两份记忆？是怎样的？”
“差别主要在下午。第一个3月2号，上午刘海图——就是约凤梨吃饭的男生没有来学校，最后他现身在地铁站。下午我们几个聚在奶茶店里议论这件事，七点半就各自回家了。第二个3月2号，就和我刚才描述的一样。上午刘海图失踪，凤梨突然出现在学校又突然离开，中午她通知泠彩说在地铁站找到了刘海图。下午她约我们在奶茶店见面，就此失踪。除了肖蕾，所有人的记忆里就只有第二个3月2日。”
“也就是说，时间倒流是从晚上七点半你们分开之后开始的。”
“对，最早就是这个时间。在我们的记忆里，3月1号刘海图和凤梨去吃饭，我们各自回家。第二天，也就是3月2日，凤梨开始反常，下午失踪。而肖蕾比我们的记忆都多了整整一天。她记得我们3月2号晚上七点半结伴回家，又过了一天，原本应该是3月3日，却又变成了3月2日，到这里才与我们的记忆相同。”
“神奇。你们找到时间倒流的原因了没？”
“没有。这件事是一个谜。我自信肖蕾对我不会说假话，但是重复的一天确实无法解答。除非凤梨真得有天赋能让时间倒流。但是她失踪了这么多年……”
“风雷一直没有消息吗？”
“最开始的一个月，凤梨的家人张贴了寻人启事，也报了警，我们也想办法打听，但一无所获。我们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多出的那一天，我们也没有告诉其他人。一来，我们自己都不敢相信。二来，说出去也没人信。不过几个学生会的朋友一直在帮助我们。他们就是夏巽、陈烨、郭媛爱和季冬云。”
“这个季冬云……”
“和季东离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想问这个的话。”
“啊，不。我的意思是，其他人或多或少我还有所耳闻。这个季冬云却是第一次听你提起。”
“这个啊……他是媛爱当时的男朋友，后来分手了。他跟陈烨关系不错，我和他并没有太多交集，所以不曾提起。”
“原来如此。继续。”
“嗯。2006年4月，凤梨失踪后一个多月，学校里发生一起大规模盗窃案，熙颜因为最后离开班级成了嫌疑人。为了洗脱她的嫌疑，我们几个好朋友联手查出了真正的盗贼——这就是菲利普小组的雏形。盗窃案破获之后不久，就发生了黄招娣坠楼案——吕先生，或许你不知道这个黄招娣是谁，但你一定认识现在的她。”
“哦？”
“特死科那个少言寡语但下手果断的加贺爱。”
“加贺？这次你推荐她调查前古村，是不是和她生前经历有关系？”
“是的。”令月苦笑道，“这个案子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对她的处理不够妥当，也导致我们几个朋友之间产生了间隙。从那时候开始夏巽与郭媛爱之间有了隔阂，只是当时小组刚刚成立，这个案子的解决也给我们带来不少荣誉，所以矛盾被掩盖了。”
“所以之前你一直不说你见到郭媛爱的事。就是怕夏巽有情绪。”
“是。可是惠子在啊。所有的意料之外都不可避免。”Χiυmъ.cοΜ
“同意——啊，继续你的故事。”
“嗯。那之后，就是5月3号。说来讽刺，原本是为了给我过生日，全家包车旅游。没想到……”令月深吸一口气，十多年了，每每想到自己的生日就是家人的忌日，还是如鲠在喉，心像是撕裂了一般。
吕笑难没有说话，只是添了酒，举起酒杯。
苦涩的酒咽下肚，令月继续说：“车祸中我也受伤，直到五月末才痊愈。那时候，熙颜已经随父亲搬家转学。肖蕾一直说她在梦中梦到凤梨哭着央求泠彩救救自己。她认为泠彩一定知道凤梨失踪的真相，但是泠彩坚持自己毫不知情。再加上肖蕾的性格……总之大家虽然没有开口，但都选择支持泠彩，疏远肖蕾，肖蕾与大家大吵一架之后，不再与我们联系了。”
“多灾多难的青春期。”
“对。就是青春期。那之后菲利普小组的活动还在继续，大家都小心不再提凤梨和肖蕾的事，总算和平了一段时间。可是进入2007年，郭媛爱的矛盾终于爆发了。首先是两个学生的死亡。他们都与媛爱有过矛盾，媛爱又都曾出现在两人死亡现场附近，再加上媛爱的一些……嗯，一些凉薄的发言，学校里关于媛爱的传言一直不停。7月时季冬云向媛爱提出了分手。”
“这算是郭媛爱与你们正式决裂吗？”
“也许吧。在那之前几个月，黄招娣的尸体被发现时，媛爱说，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在那之前所有证据都表明泄露黄招娣信息的人就是媛爱。所以季冬云与她的分手只是个导，火索，让所有矛盾集中爆发了。”
“说到这里，我记得加贺好像就是2007年加入特死科的。”
“是。黄招娣坠楼之后并没有死亡，而是重伤住院。但是有人泄露了黄招娣被父母虐待的情报，导致黄招娣父母抢先一步将黄招娣从医院里转移出来，并残忍杀死了她。但是黄招娣的尸体一直没有被找到，直到07年3月才被发现。”
“是的。身为特死科的死神，一定不能对现世有任何留恋。而肉身没有入土为安，最容易使灵魂波动。不过，即便记忆全部失去，加贺的性格还是受到不小的影响啊。”
“是。”令月露出苦涩的笑，“你知道吗？最初成为死神时，我还是不安定的。但当我见到加贺之后，我才真正理解了特死科的存在价值。加贺还是人类的时候，真得太苦了。”
“连你都这样说，她当年所受的折磨……”吕笑难喝光了杯中酒，摇摇头，“郭媛爱退出了菲利普小组吗？”
“虽然没有公开说，不过可以这样理解。实际上夏学长高中毕业之后小组基本上就解散了。可以说小组里缺了谁都行，唯独不能缺少夏学长。”
“那之后呢？”
“后来我们都上高三了，学业为重，也没有闲心管其他的。除了肖蕾。从07年4月到08年3月，肖蕾生了怪病，陷入沉睡。醒来后她来找我，告诉我她试图通过梦境找到凤梨，但是只查到凤梨在某座深山之中——那时候我没有相信她。毕竟凤梨失踪已经两年了。我出身公安世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是绑架，因为没人索要赎金。无名尸体都核实过，没有一具属于凤梨的。本市几乎所有流浪人口与精神病患者都筛查过，一无所获。这应该能说明问题了。但是肖蕾还在坚持。她要去找自己梦里出现过的那座山。”
“或许你这位朋友是对的。”
“是。死神系统里没有凤梨的记录。她有户籍。她和韩泠彩不同。她还活着，应该就生活在某个角落，但是我找不到她。”
“你真得找不到她？”
“我……”
令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仰头靠着沙发躺椅。
“我害怕找到她。这个结论不难想象，尤其知道碧波庭拐卖人口的勾当之后。说实话，我隐约觉得夏巽之所以留在前古村不肯回来，就是这个原因。刘小环说她弟弟要买媳妇的时候，苦恼的不是犯法而是没钱，可见这种事在那里很常见。”
“所以你在逃避这个结果？”
“是。”
“能继续说说肖蕾之后做了什么吗？”
“嗯。肖蕾找过我，同样找过其他人。除了夏巽很热心，但他在外读书赶不回来。好容易陈烨愿意相信肖蕾，但肖蕾对我们失去了信心，一个人离开了。”
“离开？”
“对。她因为沉睡，耽误太多功课，已经办了停学。后来干脆退学离开，奶茶店也关门了。说来讽刺，我曾以为我们是朋友，现在回想起来，除了泠彩，我竟是谁都不放在心上的——或许我这么看重泠彩，一是因为她在我面前跳楼，二是因为她救过我一命。”
“救过你？”
“初中的事。我们都是公安世家出身，父辈难免惹到人。我父亲抓了人，亲属计划绑架我来威胁我父亲，却错绑了泠彩。泠彩被救了回来，幸运的是除了皮肉伤，没有其他损害。后来绑匪交待，是泠彩自己承认她叫文令月——她知道我才是目标，却替我受罪。我问泠彩原因，泠彩说，我这么聪明，一定能找到她把她救出来。吕先生，你说我聪明，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她呢？”
令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吕笑难又要倒，被令月拦住：“喝得够多了。故事也快说完了。”
吕笑难看看快要见底的酒瓶，放下。
令月调整了心情，继续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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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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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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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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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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