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一众兵马翻滚向前,又有凄厉浑重的号角声响起,行伍间捧出许多面翻卷的幡幢旌旗,而捧着仪仗兵刃的精锐宿卫骑士,正拥簇着当中一人经过层层步军让出的道路。
另有两支挟裹着杀伐之气的骑军,正是由夏鲁奇、高行周这两员魏军猛将统领从两侧向前挺进,战马挟起滚滚嘶鸣蹄响声,而对中间的那一彪捧着幡幢仪仗的队伍形成拱卫之势。
居中由大批魏军将领精兵拥簇拱卫的那个人,当然便是魏朝帝君李天衢了。
虽然仍有几队披覆重甲,手绰长枪盾橹的步军挡在彼此中间,可是李天衢、李存勖二人骑乘高头大马,遥想望去,目光也已对在了一处...明知已是山穷水尽,可是李存勖挺直身板,昂起头颅,看来也仍不愿在对面那个劲敌面前服软露怯:
“终究是你赢了,但也并非是天命如此。直到穷途末路,方知悔不当初...没想到朕也会落到这步境地,只恨没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论文治武功、雄主之才,朕即便不及你,只是如今想来,朕蹉跎自误、偏听偏信,如若能早些警醒,就算不能说必定能胜过你魏朝...好歹我唐国也不会覆亡的如此之快。”
李天衢闻言沉吟片刻,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回道:
“你说的不错,即便我魏朝占据中原,更为兵多将广,疆域也更为广阔...可是你若是能一直励精图治,如明君那般有兼听之明,而无矜奋之容;有兼覆之厚,而无伐德之色...实则你我争霸天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可是在用人上,你疏远猜忌真正于国有大用的谋臣宿将,身边却尽是以权谋私、恃宠横行的奸邪之辈...到底不是心志坚定,能从始而终的雄主。其实你痴迷于戏曲,宠信伶人,毕竟还没有战胜朕这个敌人,想必你也在劝诫自己不能玩物丧志......
只是身边如果尽是别有用心的佞臣,你受潜移默化,不知不觉的被蒙蔽而日渐沉沦,仍不免丧失了自己的判断。等到再回过神来,你也早已不是当初那矢志要完成令尊遗命,而势必要成就霸业的那个李亚子了。”
本来李天衢这番言语也是有感而发,可是在李存勖听来,却也有几分说教的意味...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当即忿声道:
“人心难测,难道你便开了天眼,而有能辨识得清身边心腹近臣孰忠孰奸的神通不成?也大可不必摆出这副评头论足的做派!
你说朕如果一直励精图治,也不是没有机会胜过你魏朝,朕倒也是这么认为的。你固然是一代雄主,可是朕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也是自误了大业,而让你占了天大的便宜!”
李天衢话听到这,脸上神情却变得有些玩味起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道:
“朕与河东李家本无仇怨,当初也蒙令尊照拂...只是朕不甘只占据中原,不会安于现状,而做个受诸国贡赋的皇帝,早晚也终要完成治世一统大业;而你也不过只占据河东一隅,一直有雄心壮志,要入主中原,而称正朔帝君。
所以朕与你终不能并立,或早或晚,也势必要消灭对方。只是如果你一直是个能够自省的明主,也不会给我朝趁虚而入的机会。实则对于你我两国百姓而言,也绝非是好事...毕竟如果你如果能激励得麾下文臣武将,三军将士众志成城的话...你我两国,只是常年杀伐,战事不休,到时候还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平民百姓将受战祸殃及?
更有甚者,如果你我拼得个两败俱伤,而给了契丹等塞外族裔可乘之机,想必你也不愿意见到时局会演变到那般地步...为了中原乃至河朔、河东、关中...诸地时局稳定,各处百姓好歹能够安居乐业,朕也只得动用些阴谋手段。谷
所以为了能够推波助澜,早些让你受佞臣蒙蔽,愈发沉湎声色,而辨不清身边忠奸,促成宦、伶之流当道乱政,库府积罄、民怨兵怒的局面...我魏朝其实也不是白占便宜,其实很早以前,就针对近你这痴迷戏曲的李亚子,朕便已经出手了......”
李天衢话音方落,正感到疑惑不解的李存勖就见对面魏军阵列后排一阵耸动,又有一众人驱步前来...忽然李存勖眼神一凝,目光直落到那边一个白衣胜雪扮相,容貌甚是俊美的男子身上,而那人觑见李存勖,眼中顿时流露出一抹愧色,而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君惜!原来你降从于魏朝了么?”
李存勖失声叫道,忽然他也隐隐感到有些蹊跷...李君惜既是伶人戏子出身,就算眼见魏朝大军已杀入城中,为了自保而只得降服...但是魏帝李天衢别人不召,偏偏只把他带到这里面,这又是何意?
李天衢转过头去,忽的沉声说道:
“赵庆留,这些年来你甚是劳苦,潜伏在晋主身边,按朕密旨行事也着实不宜。今日终于大功告成,朕也必会厚封重赏,你也可以改回原本姓名,回去与亲人团聚了......”
听到赵庆留这个名头,不但李存勖登时一怔,就连李君惜也是一阵恍惚,根本没有意识到李天衢是在喊他。恍然间他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赵庆留才是自己的本名,李君惜这个名字,不过是当年他受命临行之前,由帝君李天衢赐予他的化名......
可是这多少年来,他一直都是以李君惜的身份过活,随着李天衢一声呼唤,他似是惊醒,可旋即脑袋一阵眩晕,思绪却变得更为疑惑复杂起来:
我到底是赵庆留?还是李君惜?
听李天衢这一席话讲下来,李存勖当然也立刻意识到了李君惜的真实身份。那种遭受背叛欺骗的感觉,好像是一柄大锤,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上!
李存勖回忆过往种种,虽然方才醒悟李君惜当初对自己劝谏的言语,真实的用意很多也都在是为了伶官群体牟取私利...但实则他很少为了自己讨功邀赏,而且李存勖很来便对伶人十分亲近,李君惜又是那个群体当中,私交与他最为深厚的一个......
多少年的感情相处下来,李存勖虽然醒悟自己因宠信放权,任由伶人当政而败坏了社稷...但是起码仍把李君惜当做挚友,本来看到他出现在魏军阵列当中,李存勖的第一反应还是心中庆幸自己注定不能活过今日,好歹李君惜向魏朝投降而被接纳,好歹他还能够活下去......ωωω.χΙυΜЬ.Cǒm
然而领会到了李天衢话中的含义,李存勖似是乍闻晴天霹雳,本来在马背上尽可能要挺直的身躯,也不由得摇晃了几下!
面庞登时被恚怒忿恨所笼罩,可李存勖眉宇间分明还带着几分悲凄...他凝视向李君惜,又一字一句的说道:
“君惜...你当真是魏朝派来的细作?不...你不叫君惜,朕这多少年来,以为早已与你坦诚相待...直到朕将死之际,才发觉你这个本来彼此能推心置腹的至交挚友,会是如此的陌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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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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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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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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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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