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护士抬手压了压鼻梁上冒出的汗,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酒精棉球压上何建军手背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护士的动作。
“把药给我看一下吧。”陆鹏飞将轮椅往后转了半分,几乎把病房的出口给堵死了。
护士顿了顿,神情终于多了几分慌张:“你要看什么?这药都是直接从医院药房拿出来的,不会有问题的。”
陆鹏飞的态度没有半分变化,右手始终朝他的方向伸出。
“先生,你要是对用药有什么疑惑的话,直接去问医生好了,何必来为难我?”
“为难吗?我就是单纯的想让你给我看一眼药品啊,不允许吗?”陆鹏飞收回了手,冷眼看着他,“还是说,这药瓶里的药,其实根本不是给我父亲治疗用的?”
陆鹏飞声音不大,可说出来的话,分量却是十足的可怕。
别说是陈丽娟和何建军了,就连隔壁病床的几个人都是脸色骤变。
如果说这药根本不是治病用的,那注射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以说是不言而喻了。
那个男护士这下彻底不淡定了。
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陆鹏飞:“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要害病床上的这个病人?你这是赤裸裸的诬陷!”
说着,他忽然哼笑了一声,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陆鹏飞:“哦,我明白了。你其实根本就不想给你父亲治疗吧,所以才故意说出这种话来!到时候你爸死了,你来医院闹事,说是我们给你治死的,还能敲诈一笔钱。”
同病房的几个病人纷纷看了过来。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们都知道何建军和陈丽娟的家庭状况不太好,儿子前段时间确实是天天来,后来就消失了。
结果今天一看,居然坐了轮椅,头上还捆了纱布。
该不会是被什么人给打了吧?
那个护士见状,更加振振有辞起来:“像你这种无赖我见多了。本事没有,就是希望占医院的便宜,我看你是恨不得把自己爸爸熬死了,好拿老爷子的遗产!还是说,你们家为了治病都借了高利贷,你打算趁机以死相逼,好不用还债了?”
陈丽娟被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陆鹏飞坐在轮椅上,手指微微敲击着扶手,看着这个护士胡说八道起来。
而其他病人见他始终不说话,都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难不成,其实这个何辉身上的伤就是被那些借高利贷的人逼出来的?
瞧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大声,护士的眼里闪过一瞬的庆幸。
只是这抹情绪却被陆鹏飞给捕捉了个一清二楚。
庆幸?他当然会觉得庆幸了。
这个男护士这样无赖的做派并不是为了激起陆鹏飞的怒意,而是为了挑起周围人的议论。
一旦自己要是因为这些议论声而举棋不定,最终妥协的话,那他的目的不就达成了吗?
小算盘打得确实是不错。
可是有一点他没有算到。
洛家的上门女婿,废物快递员,吃软饭的窝囊废……
自己可是听着这一句比一句恶毒的流言走过来的,他还会在乎这几个病人和病人家属的话吗?
“说完了吗?”陆鹏飞眯了迷眼睛,嘴角的笑多了几分的讽刺,“现在立刻把药瓶给我,这药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何辉,你在闹什么?”何建军低声斥责了他一句,看起来很是不满。
“阿辉,你说你又看不懂,而且这是大医院,不会开错药的。”陈丽娟没那么严肃,却也是好言相劝着。
面对自己父母的责备,陆鹏飞没有任何的迟疑。
就是因为事关二老,他才不能有任何的懈怠。
那个男护士的脸色顿时变得五彩缤纷起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陆鹏飞居然会这么的执著。
要是把药瓶给他,被他发现了端倪可怎么办?
虽然他早就听人说了,这个何辉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想要看出问题,应该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事情事关重大,自己绝对不能有一点点的侥幸。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忽然,那个男护士就手里的东西一丢,转身就朝着窗口跑去。
陆鹏飞瞳孔微缩,眼疾手快地抓住药瓶,可是他人还坐在轮椅上,根本来不及去抓那个护士。
在何建军临床的那个青年,一改往常病恹恹的模样,被子一掀,就要去抓那个护士。
谁知男护士也不是吃素的,抬腿就踹在了青年的肚子上,把人踢翻后,从窗口跳了出去。
何建军的病房在二楼,所以那人跳出去后,根本就不会怎么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何建军夫妇都愣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他的几名病人也都傻眼了。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那个护士怎么突然跳窗跑路了?难不成是畏罪潜逃?
何辉猜测的确实是事实,他手里的药瓶里装的,根本就不是正确的药剂?
“阿辉……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陈丽娟浑身颤抖着,显然害怕的不行。
这并不奇怪。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陈丽娟总是比较单纯老实的,平日里都不会与人起什么冲突,所以她根本不会对身边的陌生人起防备之心。
而忽然之间,跑进来一个不认识的护士,看样子是要杀她的丈夫,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发现及时,说不定就……
她越想越害怕,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何建军坐在病床上,虽然看着比陈丽娟要冷静许多,可煞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恐惧害怕的事实。
他怎么都算是劫后余生了。
陆鹏飞咬了咬下唇,努力思考着应该如何措辞,才能让二老少几分的恐惧。
“现在还不知道这药瓶里装的是什么呢?说不定那个护士就是掉包倒卖药的药贩子,这里面就是普通的葡萄糖,不要紧的。”
想了想,陆鹏飞也只能这样解释。
可他心里清楚,这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葡萄糖,一旦给老爷子注射下去,后果只怕就是一个死字那么简单。
陈丽娟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半信半疑。
何建军坐在床上,低着头,样子有几分的颓废:“我这是被什么人给惦记上了?我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来报复我了?”
听到自己父亲这样喃喃自语,陆鹏飞的心猛地一颤。
这明明都是自己的过错,如果不是自己,他的父母也不会被人给蓄意报复。
脑出血是这样,如今刚刚那护士的行为,就更是如此了。
对手不仅是想要自己的命,更是要害死他身边的人。
他们要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亲近的人一个个死去,最后再给自己致命一击。
现在是对他的父亲下手,那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洛商议呢?
想到这里,陆鹏飞觉得胸口就是一阵阵的酸胀。
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强大起来,必须要达到从前陆鹏飞的高度,甚至要比从前更甚。
否则,只怕哪一次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人钻了空子。
“爸,这不是你的错,其实都是我不好。”陆鹏飞低头道。
“你的错?”何建军抬起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难不成你是真的跟那些个有钱女人厮混在了一起,才会被人报复的?”
陆鹏飞刚有些触动的情绪顿时消失了。
自己爸眼里,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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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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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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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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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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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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