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智障绿茶不想做替身(穿书)>第 72 章 父母篇
  打那天起,郁厘瑟眉眼梢末都仿佛夹杂了一丝春意,心情好得又叫周围的人仿佛上了天似的,就算有下人做错了事情被管事责备,他还好管闲事地跑过来责怪管事太过于严苛,不善待下人。

  这让上次下人因为忘记给茶壶里续茶,连带着他这个管事都要挨骂的经历显得对比鲜明。

  郁厘瑟往那卫国公府跑得更勤,高兴的时候甚至就住在那里不回家了。

  这让宁世子的身价都一下子涨了不少。

  京城里不少观望的人都怀疑他未来会跻身入新贵队列当中,甚至很有可能在太子登基之后,会成为新君宠臣。

  一时之间,巴结宁世子的人也多了起来,让宁世子自己都感觉快要飘上天了。

  直到有一回,郁厘瑟偶然一次发现了小姑娘手腕上的伤口。

  起初他以为只有这么一处,待顺着那伤口往上看去,怎么也看不到尽头时,他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小姑娘在他不高兴的情绪中,勉为其难地答应卷起袖子给他看,结果却被他看到了手臂上新旧伤痕交错。

  那些伤愣是将这双嫩白的藕臂折腾得伤痕累累。

  他这个时候才得知,珠珠的母亲私下里动辄便会罚她下跪,鞭挞于她。

  他又问:“那你膝盖上必然也是有伤了……”

  她打量着他的脸色,忽然间又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却急躁起来,握住她的脚踝,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的裙摆卷起,惹得她惊出了泪珠,连连挣扎。

  但腿上的伤还是叫他给看见了。

  他的呼吸骤然一窒,脸色难看极了。

  她腿至膝上都是大片的乌紫,触目惊心。

  郁厘瑟终于松开了手,小姑娘这才连忙放下裙摆,紧紧地缩成一团,躲开了他。

  郁厘瑟忍住不悦,终究耗尽了徐徐图之的耐性,低声对她提出,“珠珠,你嫁给我好吗?”

  “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受到半分伤害,你母亲也不可以。”

  他瞥见她眼角的泪珠,道她是水捏出来的小人儿吗?想给她抚去泪珠,却又被她拍开了手。

  她生气了,不许他碰了。

  “母亲……母亲疼我,不许你说我母亲坏话。”

  他盯着她疏远自己的模样,眼里几乎都要透出猩红。

  一面心里是疼得慌,一面又恨她不识好歹。

  他僵硬地收回被她拍开的手,愤懑道:“那好,我这就去求你母亲,让她把你给我……”

  她往日里有多可爱,疏远他的时候就有多让他生气。

  再继续待下去反而更没意思,郁厘瑟怒地抬脚就走,活像是准备出门去吃人的架势。

  珠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角的泪珠到底也没能坠落下来。

  他坏。

  走就走了,横竖她也不想理他了……

  两个人难得闹出了一些别扭。

  郁厘瑟回去几日,待平复了心情之后,才又上门来。

  他专程找到宁世子,笑着同宁世子提出,看上了对方妹妹这件事情。

  这次郁厘瑟倒没有含糊,直接说了珠珠那个小傻子的名字。

  宁世子愣住了,而后便欢喜坏了。

  “这可真是珠珠的福气……”

  他高兴之余,忽然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又迟疑道:“可殿下真想清楚了吗?”

  “就是……她这里有点问题。”

  宁世子抬手,指了指脑子。

  郁厘瑟有些不耐应付他了。

  他都还没嫌弃珠珠,宁世子这个做哥哥的便这样将妹妹的短处挂在嘴上,哪里有一点点像哥哥的样子?

  要不是看在小傻子的份上,他可懒得理这种货色。

  这边宁世子得到了太子爷肯定的答案之后,更是迫不及待地领着太子爷去宁母那里,试图帮着对方一起游说自家母亲。

  可宁母听完之后,脸上也丝毫没有喜意,反而有些呵斥宁世子没有规矩,让他下去。

  宁世子向来最害怕母亲,所以又缩头缩脑地退了下去。

  余下郁厘瑟和宁母单独在厅中谈话。

  郁厘瑟向宁母提出想要纳珠珠为妾的主意。

  “我可以向夫人保证,永远都不会让珠珠受到半分委屈,更不会抛弃她。”

  他本以为这件事情必定是水到渠成,却不曾想宁母竟拒绝了自己。

  宁母道:“太子爷的好意,我代珠珠心领了,但我的女儿若要给别人做妾,那不就是把卫国公府的脸面踩在脚底?”

  宁母向来自傲,也好颜面。

  要不然也不至于会对珠珠这样特殊的女孩子这般苛刻。

  郁厘瑟脸上的表情也僵了几分。

  对方这样说却是在为难他了。

  说实话,他身为当朝太子,便是想要珠珠做自己的女人,回头怕不知要磨多少嘴皮子才能劝动他父亲松口答应。

  毕竟在天子眼中,皇室的血脉,焉能容忍一个傻子玷污?

  珠珠进了郁厘瑟的后院,她生下的孩子若和她一样也是个傻子,那样只怕会遭天下人嗤笑。

  做妾只是个幌子,他自然不会把珠珠像外面那些女人一样随意的对待。

  宁母毫无退让的语气,让郁厘瑟愈发生出了暴躁。

  他想摔了手边的东西,可却又要在宁母面前保持君子仪态。

  许是急昏了头,他竟也不顾自己身为储君的处境,豁出去直接同宁母道:“我可以承诺一辈子只珠珠一个人!”wWW.ΧìǔΜЬ.CǒΜ

  这话却让宁母都愣了愣。

  待她反应过来,自然还是拒绝了他。

  “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若太子爷只珠珠一个人,就先不说天子与皇后答不答应了,珠珠岂不成了不贤不惠善妒之人了?”

  她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女儿是卫国公府嫡女,她嫁的男人当然可以三妻四妾,但,她只能是正妻。”

  宁母坚信她的规矩才是为珠珠好,所以不管这位太子爷如何游说,她都绝无可能会答应。

  也正因为如此,她也不觉得郁厘瑟会和她的女儿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郁厘瑟被拒绝的彻彻底底,顿时沉着脸起身要离开。

  却不曾想抬脚之前,宁母再一次将他叫住。

  “太子殿下离开恕我不远送,但还劳烦殿下将腰上那兔子荷包留下。”

  宁母眼尖,一眼就看出来那荷包上绣的兔子是珠珠亲手做的东西,“珠珠再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她亲手做的东西戴在殿下的身上,往后若要嫁了人,又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夫婿?”

  她这话简直就是在郁厘瑟心口戳洞。

  对方僵在原地,过了片刻才又咬紧腮帮将东西硬生生地从身上扯下来拍在了桌上,铁青着脸大步离开。

  这厢走到廊庑下的珠珠恰撞见男人阴郁可怕的脸色,一时也顿住了脚步。

  过会儿她进屋去,看到了座上的宁母,也看到了绳子断裂的荷包孤寂地躺在了桌上。

  宁母面无表情地抿了口茶,“珠珠,将你自己的东西收起来。”

  珠珠怔住。

  宁母语气缓和了几分,对她道:“你往后万不可再这么不小心,把自己的东西丢太子爷那儿了。”

  珠珠摇头,“没有丢。”

  “是我送给他的。”

  宁母不悦地扫向她,“珠珠……母亲不想罚你,说你是丢的,你就是丢的!”

  可珠珠这一次却握住了那只荷包,固执地说道:“是送的。”

  “是珠珠送给阿瑟的东西。”

  宁母手里的茶盏都险些晃翻,“你……你叫他什么?”

  珠珠白着小脸,低低道:“是阿瑟……”

  他告诉她,她是他的珠珠,他也是她的阿瑟。

  那是什么都没有的珠珠,第一次有了属于她的东西。

  这个东西还是一个人。

  那位太子爷,他把他自己送给了珠珠。

  珠珠被宁母罚了禁闭。

  丫鬟告诉珠珠,那位太子爷最后一次来卫国公府走的时候可生气了,好多人都看见了他生气的样子,大家都觉得他也许不会再过来了。

  珠珠却兀自把荷包整理好边角,收藏了起来。

  她低垂着眼睫,小声道:“没关系的。”

  她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其实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

  她和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她永远都会记得他。

  就算他再也不来了,她不会怨他,反而会感谢他。

  感谢他出现在她一片空白的世界里,给了她那么多美好的记忆。

  珠珠觉得,那些美好的东西细细地拆分下来,她便是每天都坐在树底下回忆,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感到很孤单了。

  丫鬟见她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心道她可真傻。

  等太子爷娶了别的女人,她在那位太子爷的心里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果然,打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郁厘瑟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大家私下里都议论纷纷,说太子要选妃了。

  那些京城里热门的千金里会选哪几个都不会奇怪。

  因为能做太子的妃嫔,那必然都是精通琴棋书画、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了。

  珠珠坐在树根底下听见了,抿着唇儿,什么也没有说。

  她躲在屋里的时候,却会取出一本书来,翻来覆去地去记第一页的内容。

  可是不管看了多少遍,她怎么都记不住,脑袋里仿佛弥漫了一层茫茫白雾,什么都留不下来。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到了她这里,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

  但珠珠还是会每天看,会耐心地从头去记。

  她只告诉自己,再多看两遍,也许就会记住了。

  结果自然是不管多少个两遍过去了,她的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

  放在寻常人身上早就崩溃了。

  可珠珠却始终想要试着努力一下。

  她攥着那本皱巴巴的书,心里其实很向往成为那些精通琴棋书画的女子。

  她想,也许那样,她也许会有一点点机会,可以成为他的妻子?

  可小姑娘显然都还不清楚。

  她的名字压根就不会出现在待选的名单上。

  珠珠抱着书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子是轻轻地,被人抱了起来。

  她手里还下意识紧紧攥着书,睁开那双朦胧的眼睛,却看到了郁厘瑟。

  许久不见他,他好像瘦了一些,憔悴了一些。

  他将她放到榻上,她才想起来,要将手里的书藏到身后。

  他朝她弯了弯唇,就仿佛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闹过别扭。

  他温声问她:“你在看书?”

  珠珠眼中流露出一丝失落,“她们说,做你的妻子要精通琴棋书画……可我做不到。”

  “我没有用,做不了你的妻子。”

  他把眉头一皱,不悦道:“是谁说的?”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他说:“做我的妻子,需要够傻才行。”

  可珠珠听到这话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扭过身去,背对着他道:“你骗人……”

  郁厘瑟见她又不想理睬自己的模样,有些急了。

  “我没有骗人……”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父皇说我不够优秀,所以不能做太子了。”

  小姑娘听到这话,才惊愕地回眸看他。

  郁厘瑟道:“所以,我不做太子了,往后也不需要精通琴棋书画的妻子了。”

  她诧异道:“那你以后做什么?”

  “我和父皇说好了,去战场上历练一下,等回来之后,父皇就赏赐我一块江南的封地,他嫌我碍眼,要把我打发得远远的,再也不让我回京城了。”

  珠珠听了这些话后,愈发不安起来,“那你以后不回来了吗?”

  他“嗯”了一声,他父皇有多疼他,他比谁都更加清楚。

  既然答应了成全他和珠珠,就一定不会反悔。

  他与小姑娘轻描淡写的这些事情,实则就是他这么些时日费力得来的结果。

  他的父皇有多失望可想而知。

  可人注定不能两全其美,他享受了这么多年,自己想要什么还是很清楚的。

  皇位于他而言本来就没有那么重要。

  “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他俯身极有耐心地哄着她道:“你要是不搭理我,我往后连太子都不是了,也许就没有人要我了……”

  珠珠愈发迟疑。

  这件事情竟会这样严重吗?

  她看到他那么可怜的模样,到底有些不忍,伸出细嫩的小手朝他脸上伸去,抚了抚他眼底疲累的青影。

  “你别怕,我会要你的。”

  “就算阿瑟什么都没有了,也会有珠珠的。”

  她细软的话语安抚着他,让他顿时忍不住挑起了唇角,他任由她的小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口中答了个“好。”

  南边的兹洲自天子登基时便已经被乌国占为己有。

  天子此番要求郁厘瑟将兹洲从乌国手里夺回。

  乌国只是一个小国,他们大部分几乎都囤聚在了兹洲,若要夺回,就势必要将整个乌国收复。

  虽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可本朝亦是兵强马壮,实力雄厚,郁厘瑟自然还是有信心的。

  他临行前安排了两个心腹在京城里,他们会随时告诉他珠珠的情况,哪怕她生病了,受凉了,他都可以吩咐人拿药送给她。

  郁厘瑟最后一次与珠珠相聚的时候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去江南。

  小姑娘垂眸羞涩扭着衣带,到底还是答应了他。

  她答应他,等他回来以后,他们一起去江南的封地,一辈子都陪着他。

  约定好终身之后,珠珠又忍不住告诉他,她幼时睡觉的时候,丫鬟们忘了关窗户,她发了热,母亲就在外面堂屋里大发雷霆,要让嬷嬷进来检查窗户关没关。

  倘若没关,就要把这几个年轻的丫鬟乱棍打死。

  珠珠在屋里听到的时候害怕极了,所以就搬了个小凳子站到窗子跟前,伸着短短的手臂费力地把窗户合上。

  结果她下来的时候却踩翻凳子,碰到了脑袋昏了过去。

  后来大夫说,她伤到了脑袋,以后可能会变得不太聪明。

  那些丫鬟虽然没有被母亲打死,但还是被母亲迁怒打发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不安地把自己变傻的原因告诉了他,又害怕他会嫌弃了她。

  “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摔坏脑袋了……”

  珠珠语气有些难过。

  可他却夸赞她可爱。

  珠珠有些脸热,“你……真的觉得我好吗?”

  郁厘瑟抚了抚她的脑袋,“你打小便这样善良,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

  他虽然遗憾,可更多的却是心疼她。

  年幼时其他孩子都只知道哭,只知道撒娇,讨要玩具。

  可她却已经善良的救下了几条性命,还累得自己变傻了。

  便是她没有傻,如她这样的女孩子这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但很快,他便又充满了希望。

  只等这次回来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再分开了。

  郁厘瑟离开了京城,和皇甫韶一起去了边地。

  起初,他以为打仗是件很简单的事情,甚至还因为着急想要快点打完回去京城,做了个错误的决策,导致手底下的兵将折损严重。

  看着手底下那些人一张张染血的面孔,一双双仰望着他的目光,他的毛躁忽然间灰飞烟灭,一夜之间沉淀了下来。

  打仗不是儿戏,那种所有人都将命运寄托在他身上的感觉太过于沉重。

  郁厘瑟不敢,也不能视作儿戏。

  几年的光景下来,京城里一直都有信件传来。

  每一次都是少女安逸的生活,有春花下的她,冬雪里的她,甚至连她几时生病到几时,又吃了什么药的细节都有。

  她几时来了癸水,没有胃口时,又让他暗暗着急,传信回去让人想办法送她喜欢吃的糕点过去。

  那些信件便是他的精神支托,让他感觉少女就在他身边一样。

  他无数次坐在篝火旁将那些信反复拿出来看,嘴角噙着笑,心里一次次幻想等他回去以后要如何如何,肯定会比他手底下的人做的更加妥帖。

  而他只需要保证自己活着回去,就足够了。

  终于等到那日,他带领着军队凯旋而归,满朝欢庆太子殿下的英明神武,所有百姓都为他而欢呼。

  郁厘瑟高兴疯了只想去卫国公府见她。

  但他到那里的时候,能够见到的只有一座属于珠珠的坟茔。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的心腹在几年前因为拒绝了天子粉饰太平的要求,一个自裁了。

  另一个则是贪生怕死,背叛了他,听从天子的示意,一直将虚假的消息送到边地。

  那一瞬间,他的天灵盖都仿佛被雷电劈裂,耳边轰鸣,什么都听不见了。

  眼前经历了漫长的漆黑之后,才一点一点清醒过来。

  可他还是不敢相信,她在卫国公府那么多年都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死掉?

  珠珠死了。

  在他离开的第一年,珠珠因为藏着他送给她的那些小玩意儿,被宁母给发现了。

  她不许宁母丢掉。

  宁母那样严苛刻薄的人如何能忍受她一个黄花闺女把那些外男的东西当做是心肝宝贝日日抱在怀中?

  她越是珍爱,便越让宁母愤怒。

  气怒之下,宁母将她送去了紫霞庵里狠心要让她吃一吃清贫的苦头,要让她在青灯古佛前忘记那些痴心妄想。

  可珠珠没呆多久,紫霞庵的人便说她病了,又惶恐得把她给送了回来。

  宁母那时候才发现她怀了孩子。

  “珠珠死活不肯打掉那个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宁母瘦地两腮都不见了肉,提起珠珠时,手指仍然会颤抖。

  郁厘瑟心肠都搅碎了,喉头仿佛都渗出了腥甜。

  “为什么……”

  “因为珠珠说,这个孩子是你的。”

  比起宁母的愤怒,珠珠在有了这个孩子之后,眉眼间都充满了快乐与希望。

  她喜欢她和阿瑟的孩子。

  宁母斥骂她不要脸,说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可往日里从来都不顶嘴的小姑娘白着脸颊却反驳了她。

  珠珠口中喃喃,道她喜欢的人会回来娶她的。

  可大概后来的事情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没有想到她生下了孩子之后,会连累母亲,会连累卫国公府的清誉。

  ……

  郁厘瑟烧了紫霞庵。

  在充满了阴霾的夜色下,他一袭玄衣,苍白的脸侧映着火光。

  那个师太满脸的血,半个身子在火里,哭着承认了。

  她们庵里并不纯粹,背地里没钱的时候确实也会做着皮肉买卖。

  小姑娘到了庵里不管旁人怎么苛待她,欺负她,她都不会反抗。

  她们……她们看她傻,就牵线给了“大客户”。

  她是个傻的,都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却怎么都不给旁人亲去。

  那师太之后忍不住问她,她却苍白着脸喃喃说着什么只有阿瑟可以亲她,谁都不可以……

  可谁知道只那一次,她就怀了孩子……

  郁厘瑟听着这些话,满脸的麻木。

  他的魂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的恨意甚至都发泄不了。

  纵使将所有相关的人都千刀万剐了。

  可他才发现没有任何的快意,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只想要他的珠珠。

  除了杀人以外,他竟再也没有做任何事情的精力。

  终有那么一日,他还是没有忍住,去了她的坟前看上一眼。

  他跪在珠珠的墓碑前,额头抵在她的名字上,涕泪满面,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直到喑哑到发不出声,都在说对不起那三个字……

  他不该误导她的……

  她只给他亲过,便以为孩子是他的。

  那师太临死之前的话一遍又一遍将他凌迟处死一般。

  那之后,郁厘瑟半死不活,不净面,不洗头,也不穿衣,整日都在那东宫醉生梦死。

  他恨所有人,更恨自己还有那么多人都不能动。

  他的父皇,一国之君,是百姓敬爱的明君,是将他捧在掌心的慈父。

  还有卫国公府,是小姑娘至死都不肯伤害的家人……

  一日陈饼发现太子爷割了腕,那血淌了一地,人倒在血泊里,脸色也如土色一般。

  太医们及时将人救了过来。

  陈饼看着眼神空洞的太子,却红着眼眶跪在了对方的榻前,豁出去般,对太子爷低声地说了许多忤逆不道的话。

  太子爷有没有想过,是谁向天子提出这个主意的?

  隐瞒着珠珠的事情,谎报一些逼真的细节,反而可以让人更容易相信,这样仔细的事情,天子哪有那样细腻?

  又说,那赵家女子在京中被册立为太子妃,何故要把消息掩藏得那么严实,半点风声不透?

  偏偏却传到了卫国公府?

  珠珠姑娘最后服了那毒,难道真的和这一切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这背后的一切始作俑者,是皇后。

  她要借助赵家在京中深厚的势力,稳固自己和郁厘瑟的太子之位。

  陈饼想,也许他也已经疯了……

  他一个阉奴竟然有一天也敢挑拨太子和他亲生母亲的关系?

  但他没想到,恰是他这一番话,让太子爷又重新“活”了下来。

  有一日,郁厘瑟去卫国公府接郁厘凉的时候,问对方想不想做太子?

  可那个孩子却不说话,始终守着珠珠的遗物,那双眼睛几乎和珠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郁厘瑟看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娃娃。

  他露出微笑,一把夺过那个娃娃,告诉郁厘凉,“你以后,就是孤的第二个孩子了,知道吗?”

  珠珠说郁厘凉是他的孩子,那郁厘凉就是他的孩子。

  他会把天子的江山从天子手里拿来,也会为这个孩子扫除一切障碍,包括他的母亲和那传言中任何人都不能撼动的赵氏权贵。

  在郁厘凉中了饕餮的时候,郁厘瑟给自己下了无归。

  他只给自己七年的时间。

  因为他等不了更久了……

  他不想让珠珠一个人在那黑漆漆的地底下,他知道,她一定也在等他。

  可她珍爱的孩子还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他怕他死了以后,她见到他都会怪他。

  后来郁厘凉杀了卫国公府的人,他的心里是有快意的,反正人不是他杀的,珠珠要是生气了,那就讨厌小畜生吧。

  可他没想到,小畜生没用,顾虑着珠珠的心情,竟然也不敢杀宁老太太。

  他有多恨宁老夫人,可他却不敢动她半根头发,就因为她是珠珠到死都敬爱的母亲。

  珠珠就像是刻在他心底的符咒,她不许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敢去沾染。

  况且,郁厘凉作为他培养的下一任储君,也需要有个娘家,不然看上去像个空壳皇帝,有点搞笑,那样珠珠可能也会怪他。

  宁母在死之前要见他,得知了郁厘凉不肯娶宁兰楚后,才告诉他解药在玉佩里。

  那时候,郁厘凉已经找到了他的解药。

  所以郁厘瑟对这件事情没有多大的兴趣。

  只是淡淡地对老太太道:“朕不杀你,只是因为你是珠珠敬爱的人……”

  “却不知老夫人不去死,难道也是因为觉得自己配珠珠敬爱?”

  他脸上尽是虚伪的笑容,好像没有一点伤痛。

  没几日,陈饼就告诉他,宁母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自己爬起来抓了抽屉里的金坠子吞进肚子里,肠胃都穿烂了,指甲里都是痛苦抓挠自己的血痕,生生把自己给折磨死了。

  郁厘瑟逗着鸟,毫无惋惜。

  要死也不趁早死,这会儿才死,也不知道死给谁看?

  到了他要死的时候,他终于可以一桩桩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临终之前,郁厘瑟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解脱。

  那种感觉让他向往极了。

  清晨的光照在他的榻侧,陈饼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老奴跟了主子一辈子,主子走上这条不归路,老奴也有责任。”

  郁厘瑟伸手去触碰那一缕阳光。

  “一辈子,那么长……”

  他想到了小姑娘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他什么都没有,也会有珠珠。

  可他这辈子什么都有了,却唯独没有珠珠。

  他问:“人死后,会看到什么?”

  陈饼说:“也许……珠珠姑娘在等您。”

  他笑,“狗东西,就会说朕爱听的话。”

  他说:“那朕可让她等的太久了。”

  郁厘凉也喜欢上了一个少女,喜欢的比他还要决绝。

  有时候他真的很妒忌他们,为什么他们可以那么顺遂。

  他和珠珠都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凭什么能?

  所以时不时给他们添点堵,他面上不显,背地里就偷偷的痛快极了。

  但郁厘凉说他不需要太长寿命的时候他还是被吓到了。

  他真怕这个小畜生死在自己前面,先下去见到珠珠,让珠珠掉泪。

  临终前,他的意识开始涣散。

  原来人要死的时候,是能感觉得到的。

  他对郁厘凉道:“朕……还有一个秘密一直没说。”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的话后,顿时又戛然止住。

  不能说……也许,珠珠就在他的身边呢。

  他只得虚弱地开口把话圆回去,“但朕不告诉你……”

  少年攥紧了拳,却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父皇”。

  他刚要阖上眼睛,又忽地睁开来了。

  他定定地看着郁厘凉,让对方靠近一些。

  那张肖似小姑娘的脸,近在咫尺。

  在少年的配合下,他顺利地摸到了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最像你母亲。”

  郁厘瑟说:“谢谢你,叫我一声父皇。”

  他知道,这是少年唯一一次认真地这样叫他。

  这是郁厘瑟第一次听见,也是最后一次。

  但他很欣慰,因为他终于可以无愧地去和珠珠团聚了。

  人死后,会看到什么,郁厘瑟不知道。

  但他唯一的期待就是可以看到珠珠。

  所以当他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飘飘然地,但手脚却充满了久违的活力。

  就像是又回到了年轻那会儿,整日里都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台上歌舞升平,年轻艳美的女子在舞台上旋转,彩纱飘扬。

  那女子媚眼如丝,频频将春波抛来给他。

  身边赵小侯爷捏着酒杯傻笑。

  郁厘瑟心道晦气,一死了就看见这个晦气东西。

  他转头发现皇甫韶也在,心道他养的儿子那么差劲,还有心情在这儿喝酒?

  他有点不明白,自己死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和他们聚在一起。

  他起身就要离开,却又被一群人拉着劝酒。

  郁厘瑟顿时皱起眉头,不耐开口:“让开!”

  结果声音也是那么的年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皱纹,而垂落在肩上的头发乌黑靓丽。

  他回眸,不经意间看到角落里那只落地海棠铜镜摆饰,镜子里的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爷。

  郁厘瑟酒醒过来,人也怔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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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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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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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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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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