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大广播天天耳提面命,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但大家更想要的还是社会主义的苗啊。
苗才能长出庄稼来,才能让大家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田蓝甚至都没放出风声说自己想放大酿酒的规模,只在社员跟她抱怨出的酒太少了,都不够大家买时,无奈地叹两口气:“酿酒要人要地方,我们什么都没有啊。下放知青马上都走光了,就这些酒,还是我和老九忙了半天才勉强酿出来的。我们能找谁帮忙?总不好让回乡知青引得我们知青点来干活吧。”
大队会计已经是第2次来买酒了。
作为村里的富裕户,他这次讨儿媳妇闹的声势极大,光是给亲家送的酒就好几坛子。他还发话,这回来喝喜酒的人,酒管够,肉管饱。
大队会计不愧是会计,特别会打算盘。
他冷眼旁观了一回,早就发现人家酿的不是酒,而是金水呀。一缸高粱壳子上去,出来的就是20来块。上午下午各卖一趟,就是45块钱。哪个生产队一人一天能挣20来块钱?
要知道,这个时代地里的确长不出什么钱来。
就说社员外出打工吧,小工一天一元五角七,大工一元八角六,听着是不少了吧。可你得自备牲口啊,一挂马车,两匹骡马,就得15块7。骡马带出去了,你是不是还得给骡马饲料啊?吃的不好,牲口哪有力气干活?况且活还不好找。
听了兰花花的话,他立刻拍胸口,一本正经道:“怎么就不能让回乡知青和你们一块干活了。知青知青,不管下放的还是回乡,那都叫知青,在知青点上工分,理所当然。”
陈立恒在旁边听了眼球都地震了,蓝蓝真是蓝蓝,够可以。连坑都不用挖,人家就迫不及待拿着铁锹过来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他相当配合地叹气:“有人帮忙干活也不行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这酒虽然不用粮食,但我们也没多少高粱壳子。而且,就这点大的地方,这么大的锅,从早到晚拼死了也就是两三桶酒,能用几个人啊?”
大队会计也是赵家沟的交际花,平常跟别的大队还有公社交往,往往是他打头阵。这回听了陈立恒的担忧,他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我当是啥了不起的事呢?不就是高粱壳子嘛,多稀罕,喂猪用的而已。你放心,各个生产队都有高粱壳子,到时候按价钱收就行。要是还不够啊,公社的粮站也有高粱壳子,你就以喂猪的名义买过来,谁管你干嘛呀?”
100斤高粱差不多出30斤壳,不算什么稀罕物。粮站要这些也没用,都是卖给各个生产队或者社员养猪。
陈立恒笑容满面:“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到时候,还请你帮忙引荐引荐啊。”
“嗐,这有啥要引荐的,不当个事。”会计眼睛珠子一转,开始打听,“你们这个酒坊要多少人啊?我说哦,要赶紧招。入冬了,喝酒的人就多,尤其没两个月就过年了,到时候家家户户有钱没钱总得割肉打酒吧。你们的产量要是跟不上去,怎么能够满足广大社员同志的需要呢?要时刻想社员之所想,急社员之所急。”
哎哟喂,这大队会计够可以呀!平常肯定没少听广播,十分跟得上时代发展。
田蓝打蛇随棍上,不仅一口保证赵家沟的中学毕业生都要,还趁机提要求:“办酒坊咱们也没经验,小打小闹,一口锅就解决问题。可要是搞大了,那酒坊肯定要好好管理。咱也没看过人家酒坊到底怎么干的,起码的瞅一眼,才好依葫芦画瓢吧。”
会计将胸口拍得砰砰响:“哎呦,我以为多大的事呢。不就是酒坊嘛,公社供销社就有。你们要去看就报我的名字,找酒坊的老酒鬼,说我让你们过去的。也不是啥秘密,不就是酿酒吗?谁都能看。”
田蓝和陈立恒互看一眼,当机立断:“那行,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过去看吧。”
1979年的冬天,整个赵家沟都找不出几辆自行车。现在买车不仅要钱还要工业券,没门路的农民上哪儿找工业票去?
陈立恒也不耽误功夫在村里当没头苍蝇到处找,干脆迈开两条腿:“我去吧,问清楚了,咱早点开工。”
田蓝点头,麻烦大队会计:“那叔,你帮我们跑趟腿呗,把村里的中学毕业生都找来,让他们好歹看看酿酒是怎么回事。”
赵家沟从1966年第1批红.卫.兵串联到这儿主动留下,才开始办的村小学。现在小学读5年,初中高中加在一起4年,称之为9年一贯制。办学13年,赵家沟培养出来的中学毕业生总共有47位。
当然,农村成家早,这些人大部分都已经结婚生娃,甚至有的自己孩子都上小学了,早就断了想要继续升学的心思。
去年和今年的高中毕业生加在一起,总共12位。其中就有大队会计和大队书记家的孩子。
不过会计也没搞小动作,其他普通社员家庭出身的中学生,他也一并叫过来了。
自家的小孩,他在家里已经耳提面命过,跟他们讲了在酒坊上班的好处。卖酒能挣钱,他们工分就高,不差钱。而且酿酒虽然是体力活,但怎么也比下地种田轻松,何况还有技术含量呢。
放眼十里八乡,别说整个公社了,就是县里,他都没听说过谁家酿酒不用粮食。
一招鲜,吃遍天。
可其他社员家的孩子,他还没来得及叮嘱啊。他生怕这些小孩楞头青,觉得酿酒耽误他们下田干活,不愿意来酒坊上班。
所以,身为大队干部,他抢在田蓝开口之前发话,一本正经地打官腔:“你们要端正态度,酿酒,是件为社员同志服务的大好事!一定要做好这件事,把社员所想所需都放在心上,这才是国家想要挑选的人才。”
得,真够能扯的。把酿酒的事情跟高考的选拔标准都放一块儿说了。
田蓝忍俊不禁,赶紧点头,也满脸认真:“各位同学好,时代在变化,社会在发展,我们要以国家需要来时刻调整自己的人生目标。现在,国家开始用高考的方式选拔人才。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我们要有勇于担当的精神,得主动站出来,让国家挑选。不过大家都知道,准备考试是个费钱的活。咱们赵家沟是啥条件,大家心里都有数。大队能够为我们提供的就是支持,但我们都有一双手而且都这么大年纪了,总不好意思再伸手问大人要钱。我想来想去,也就只能靠卖酒挣点钱,好准备考试了。我也只敢在心里想了想,还是大队关心我们,主动说办酒坊的事。我就想问问大家,如果都有着心思的话,那我们要不要把这酒坊办起来,好有钱明年参加高考?”
回乡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意动。
说实在的,在没高考的年代,还坚持上完高中的人,不管怎么说都能谈得上一句热爱学习。
以前是没机会,只想等着推荐上大学,不知道啥时候才轮到自己。
现在能够上场考了,无论水平如何,好歹是骡子是马都能牵出去遛遛。
他们要是不心动,才怪哩。
本来大家就是在心里想,不敢说给旁人听。怕人家说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现在大队出面,把这事摆在明面上。还给他们安排了单独的工作场所,杜绝了旁人追着他们嘲笑的机会。
这么好的条件,他们要是不试一试的话,都对不起自己。
会计家的小女儿秀秀先开口:“兰花花,你说让咱们干啥吧,只要你发话,我保证没二话。”
田蓝趁热打铁:“好,就要你这句话。我是这么想的,酿酒这活,起码一半时间是等待。咱们一边干活一边学习,算半工半读。到时候组织起来共同攻克难题,争取过完年后先通过预考,起码能参加今年的高考。”
有人打头阵,其他人也跟着表态:“行,一边干活一边复习,没问题。”
既然大家的态度是一致的,那就别耽误功夫了,现场开始分工。有人力气大,那就负责搬运的活。有人在学校学过培育5406菌,那不用说了,必须得过来做曲子。还有人不喝酒,那正好了,负责卖酒。省的耗子掉进米缸里,卖的还不够喝的。
她这边忙忙碌碌,那头陈立恒也凭着两只脚板走去了供销社。
虽然供销社站柜台的社员下巴抬得很高,但酒坊的工人倒挺好讲话的。听陈立恒说是赵家沟大队会计介绍来的,绰号老酒鬼的酿酒师傅叼着旱烟袋,直接带领陈立恒去看他们的酒坊。
他随口问道:“咋想起来看这个了?这有啥好稀奇的?”
陈立恒留了个心眼,含糊其辞道:“我是下放知青。”
老酒鬼恍然大悟:“哦,你是想回城酿酒啊,我还以为你们大队想自己搞呢。”
陈立恒都汗颜,这人怎么一点儿竞争意识都没有?当年他们聚龙山根据地做生意,还要跟人竞争呢。
也难怪,现在的供销社属于买方求着卖方市场的状态。他们从来不愁东西的销量,就算货物卖不出去也和他们没关系。
况且不要票的散装酒,什么时候愁过销量啊?他们只怕酒太少,托关系找上门买酒的人太多,到时候得罪谁都不好。
公社酒坊的酒也是依靠土法酿制,没勾兑的概念,纯天然蒸馏。酒的度数要如何把握?依靠的是控制酒头和酒潲子的量。
他们做酒的工具是口大地锅,篦子是拿竹竿做的。扣在地锅上的是正儿八经的大木笼,直筒的,直径和地锅差不多,足足有1米2高,小孩子要躲在里面的话,外面人根本看不到。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接酒的天平和装酒的缸,以及熟铁制成的鏊。这是现在常见的烹饪炊具,长得跟锅挺像的,就是特别厚。加上尺寸大,一个大鏊足足有百十斤重。
可见酿酒要巧劲也要狠劲。
酿酒,要经历发酵的过程。公社的酒坊在地上挖了七个池子,约摸三米长,一米宽,深大概1.2~1.5米之间。池壁抹了水泥,防止发酵的时候,泥巴和粮食都混一块儿了。
酿酒师傅当真不藏私,带着陈立恒从头看到尾,还在旁边指点介绍:“酿酒不难,也就是那几个步骤。第1个是采麯。你看看,我们这里用的是大麦还有谷糠这些。你瞧瞧,那边是打面机,大麦打烂了,变成糁子才好上锅蒸。得蒸熟了,然后拿出来晾凉了,差不多过10分钟吧,等到不烫手了,再把谷糠拌上去,搅和匀了,然后就是放在模子里,人光脚上去踩,踩成砖头的样子,这活就算完了。记住了啊,这一步得姑娘家来做,而且最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陈立恒满头雾水:“这有什么讲究吗?男同志不能干这活?”
这算哪门子封建迷信啊?
老酒鬼哈哈大笑,还冲陈立恒眨眼睛:“姑娘的脚香啊,要是大老爷们的脚上去踩,你说喝酒的人想到酒是怎么做出来的?不得恶心死了。这大姑娘三寸金莲,酒的味道都不一样。”
陈立恒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和社员的恶趣味多计较。
老酒鬼倒觉得自己挺幽默的,还乐呵呵的带着陈立恒继续参观。
“麯块做好了以后就是等发酵。要先晾上几天,跟晒泥砖一样,等它彻底凝固了,挪到房里,地上铺好了麦秸秆,麯块就一块一块地码好,放得整整齐齐的。上面得放干草,保持湿润。这要每天都得洒点水,不然没办法发酵。过上半个月啊,你再过来一闻,乖乖,那叫一个香。这就说明发酵完了,采麯结束了,后面这些麯块都晒干了。”
光有麯块当然不行,酒是靠粮食酿出来的。
同样的,不管是红薯干、高粱还是玉米,都要经过发酵的过程。这步骤和做麯块有点像,无论哪种原料,都要先打成糁子,上锅蒸熟,出锅晾到差不多20度左右时,再把发酵好的麯块加进去。
陈立恒看着酒坊的工人砸碎了麯块,搅拌在晾凉的糁子里,搅和均匀了,然后再倒进发酵池,上面先铺麦杆,接着再加一层泥巴,必须得封闭严实了,千万不能漏气。不然这一池子的料就彻底毁了。
“等着吧,继续等,差不多过一个礼拜,这料就熟了,可以上锅蒸酒了。你记住了,各种料不能混在一起,不然酒就废了。”
陈立恒恍然大悟,难怪要挖7个池子呢,原来是方便每天都下料出料。
他笑着问:“那人家五粮液是分别酿好了,再混合在一起的吗?”
老酒鬼磕磕烟锅,满脸坦荡荡:“这我哪晓得?我像是能喝得上五粮液的人吗?”
陈立恒哈哈大笑,恭维他:“别说五粮液了,茅台你也喝得。”
老酒鬼开始自吹自擂:“照我说呀,茅台也就那么回事,名气大而已。能真是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不就是白酒吗?我酿的,也不比他差。”
他舀了一勺刚蒸馏出来的酒递给陈立恒:“你尝尝看,我酿的酒怎么样?”
陈立恒必须得一口闷,然后竖起大拇指夸奖:“好,真好,够劲儿!”
哪知道老酒鬼居然得意起来,跟周围的工友夸耀:“听到没有?人家北京城下来的知青都说我的酒好。就你们不识货,以为装进玻璃瓶子盖上盖子才是好东西。狗屁!加了多少香精?根本就不是纯正的酒香。”
陈立恒在边上笑,眼睛仔细打量蒸馏的过程。
酒坊的人其他步骤倒是和田蓝干的差不多,不过将鏊替换了粉镟充当冷凝器,天平代替了竹筒转移凝结的酒。
只是往大木桶里撒料的时候,他们会将发酵好的原料先和谷糠混合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讲究。
老酒鬼虽然整天醉醺醺的,一双眼睛却尖的很。都不等陈立恒问,他就开口指点:“这个呀,三份料要拌上一份糠,这样料才能疏散开来,和下面的水蒸气彻底融合在一起,把酒完完全全带出来呀。”
陈立恒恍然大悟,不由得又竖起大拇指:“世事洞察皆学问,大师傅,你可真是这个。”
老酒鬼被夸的高兴,倾囊相授:“做酒不能太贪心,该舍得要舍。就说咱们这一锅酒吧,大概40斤。等到分量够了,剩下的酒潲子你就掐掉不要,留在缸里。下回做酒的时候,加在这大锅里当水用,我保准出来的酒跟你全部用水味道又不一样。喝酒的,哪个嘴巴不叼?你酒好酒坏,人家连舌头都不用伸,光闻着味就知道了。”
陈立恒真情实感地夸奖:“师傅你可真厉害,要不是你说,我怎么也想不到还能这样。”wWW.ΧìǔΜЬ.CǒΜ
他运气不错,刚好赶上一锅酒蒸好,而且还是高粱酒。
他赶紧拿出空瓶子,央求道:“给我来一斤尝尝味吧。”
打了酒,他又转到菜场边上,这里隔三差五会有人过来卖猪肉。只是这回陈立恒的运气用到头了,肉卖光了,只剩下一串大肠。
行吧,有猪大肠好歹也是荤腥。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别的不说,无论鸡鸭鱼肉,起码以后每天都得让田蓝沾点荤。
已经吃不上细粮了,要是还保证不了脂肪脂肪和蛋白质,那人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陈立恒腿脚快,人家晃悠悠走4个小时的路,他能用不到两个小时就走回家。
田蓝刚和本村的知青们说完了酿酒的注意事项,又看见他额头微微冒汗地出现在屋门口。
她不由得抱怨:“干嘛走这么急?出一身汗,当心感冒。”
陈立恒晃了晃手上的猪大肠,笑道:“这玩意儿收拾起来费时间,我怕天黑不好弄。”
其他人眼睛也盯着猪大肠,还有人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猪大肠真是好东西,猪下水里它最受欢迎。因为它油多呀,一口咬下去,满嘴喷香。
田蓝却没和他们假客气,留他们吃晚饭,反而大大方方开口赶客:“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明天大家早点来,他们的把酒坊先建起来。”
咽口水的人只好紧紧抿住嘴巴,跟夫妻俩告辞。
陈立恒看大家都走了,乐不可支:“我看他们的眼睛都要长上去了。”
田蓝冷酷的很:“长上去也没用,就这一串,还不够你吃呢。打酒了?那你少喝点,平常酿酒的时候就没少吸收酒精,时间长了,当心慢性酒精中毒。”
陈立恒放下大肠,走过去,手搭在她肩膀上,把人搂在怀里,带着点感慨:“你对我真好。”
田蓝不提防他闹这一出,作势要踢他:“行了,你肉麻不肉麻?快点,把大肠收拾干净,我看还有点辣子,大蒜和洋葱,做个焦溜肥肠吧。”
陈立恒笑着松开手,拎起大肠到旁边去清洗了。
两人一边准备晚饭,一边交流分开时彼此的行动。
陈立恒好歹也干过几十年的军工,画了一手好图。烧火的时候,他就借着光,拿铅笔在纸上画出了草图,说给田蓝听:“他们是用鏊做冷凝器的,正着放,不倒扣。鏊里面不停地加冷水,保持底下冷热交汇,蒸馏出来的酒就顺着凸面淌到天平里,然后再流出去,外面用桶装着酒。”
田蓝探头看了一眼,点头道:“这倒是可以。回头再冷点儿,粉璇子就得还给粉坊。如果有鏊的话,咱们直接拿过来用,还省事。”
陈立恒笑道:“那我赶紧去摸摸他们的家底,反正他们也没办法把家伙什都带上路。”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吴秀芳喊道:“兰花花,你在吗?过来吃饭吧。”
田蓝赶紧去开门,笑着请人进屋:“那你们来的巧,刚好炒肥肠呢,一块儿吃吧。”
几个知青却摇头:“算了,今天我们请你们。明天一大早我们得去赶火车,估计天不亮就要起身,来不及和你们说了。今天一起吃顿饭吧。”
田蓝蓦地伤感起来。虽然她跟这些知青也没相处几天,甚至谈不上有交情。况且摸着良心说,这时代能回城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但一想到分别在即,她还是难受。
陈立恒拿出了酒,开口邀请:“既然这样,我们炒好菜就端过去。今天有酒,大家多喝两口吧。”
他俩虽然不急着走,却也不好劝人和自己一块留守。他们看过世间繁华,已经经历了很多事,对有些东西就无所谓。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年轻人,未来有星辰大海,未来有沧海浮云。这都得自己去经历。
陆丹青喝了口瓶子里的酒,认真道:“也就一般啊,还比不上咱们的高粱酒呢。”
虽然酒坊还没建起来,他们基本也没帮上什么忙。可以想到是知青点的酒坊,他还是高兴,感觉多少年的青春总有了点证明一样。
吴秀芳叹气,忧心重重地看着田蓝:“你既然已经想好了,那我也不劝你。只一句,对自己好点,别犯傻。”
她不想和陈立恒说话。如果不是这个人,兰花花才不会非要留在乡下呢。大上海多好,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回去,她却不珍惜。
她知道吗?像新疆建设兵团,因为情况特殊,那边的知青根本就不让回城。好些人在边疆苦守了10多年本来只以为终于有机会了,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人家都崩溃了,她却在这儿安贫乐道,岁月静好。
田蓝也不好意思凡尔赛,只能表态:“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是。如果在城里呆的不开心,不要勉强自己。千万不要有为了留在城里,我什么都可以牺牲的心态。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顺应本心,对得住自己的心就行。”
吴秀芳突然间放下筷子,紧紧地抱住了田蓝。
谁不愿意跟伴侣在一起?她在赵家沟插队的时候也有自己的伴。不过他们没领结婚证,只是请了酒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城,不至于被结婚证绊住了。
回城的政策一下来,她的伴侣就迫不及待的走了。她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陆丹青听说陈立恒想找鏊,歪着头想了想,猛地一拍脑袋:“有有有,想起来了,我们吃大灶的时候,用的不就是鏊嘛。”
那会儿大家刚下乡,既没成家也没找伴,饭菜都在一块吃。那个鏊体积还不小呢。
他立刻带着陈立恒去看。
陈立恒拿眼睛量了一回,点头道:“不错,这个大小可以。便宜你们了,本来打算喊你们挖完发酵池再走的。”
陆丹青笑呵呵的:“那是你自己速度慢,磨蹭到今天。”
他伸手指胡长荣,“让老胡多干,别爱惜力气。”
胡长荣面色萧索,勉强笑道:“我还要挖水渠呢,他动作慢了,应该早点喊我的。”
田蓝替他做决定:“挖啥水渠呀?我都跟大队干部说好了,所有的知青都来酒坊干活,一边酿酒卖酒,一边复习考大学。”
胡长荣尴尬:“我不行的,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为了下乡,我当年初中毕业证都是提前拿的,我压根连初中生的水平都达不到。”
田蓝却根本不当回事:“那又怎样?从头开始学呗。再苦再累再惨,比得上妻离子散?你要是不想委屈自己又想担起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那就开始学。高考而已,根本不算什么。当年抗日战争时期,兵工厂的工程师都没学过制武器,不照样摸索着把炸.弹、地雷甚至火炮都造出来了吗?我们这好歹还有书呢。”
胡长荣被她说的面皮发紧,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行,那我就试试吧。”
田蓝成竹在胸:“放心吧,你要不会,我们可以给你补习。”
结果知青们集体面面相觑。算了吧,兰花花同学,你啥水平大家心里没数吗?水的很,连村小学招老师你都考不上。
田蓝深深地悲伤了。
经历了三世,她头回被人当学渣呀。她做人的尊严呢?等着吧,这帮家伙。到时候姐一定让你们闪瞎了眼。
听说这时代还是全国高考,要不要来个全国状元呢?
陈立恒及时打断了她的痴心妄想,跟朋友道别:“好了,那明天我们也不送你们了,你们自己路上小心。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放弃。有的时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田蓝也趁机强调:“不要一条道走到黑。人生很长,有无限的可能。谁知道明天的政策会怎么变啊?不管在任何时代,自己有知识有能力,对生活充满信心,未来总归会越来越好。”
因为明天回城知青要起大早,大家也就没多啰嗦。
田蓝和陈立恒还有留下来的胡长荣告辞离开。
走在路上,田蓝又点拨了句胡长荣:“刚才我不是胡说八道。你想想看,城乡户籍制度管理这么严格也就是这几十年的事。现在国家已经开始搞经济建设,很多框框架架都会慢慢放松。你要是考上大学,将来即便分到城里工作,你老婆就算在城里找不到正式工作,那也能自己做小生意,总归不会饿死掉。你要有信心,困难只是暂时的,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感觉跟政工干部找人谈话似的。不过胡长荣心不在焉,倒也不甚在意。
他勉强笑笑:“我知道了。”
陈立恒给他打气:“广东的万元户你听说过了吗?现在劳动致富的人越来越多,将来说不定你就是当上的国家干部,你爱人挣的钱也比你还多。”
胡长荣只是笑,最终还是啥都没说。
田蓝和陈立恒倒不好多讲什么了,除了像他们这样境遇古怪的,谁能知道未来是什么模样?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啊。
夫妻俩回到自己家,烧水洗漱。
陈立恒打了一锅水,开始点火:“我多烧点,咱们都痛痛快快洗个澡吧。”
田蓝也赞同:“是该洗个澡,一身的汗味和酒味。”
酿酒哪有不出汗的道理,光是蒸馏酒的时候,忙碌的人就被烤出了一身臭汗。痛痛快快洗个澡,钻进被窝睡觉,人才舒坦!
陈立恒拿了大桶出来,看的田蓝一愣:“你从哪儿弄的桶?这么大。”
“吴秀芳给的,她明天走了也用不上,桶大多放点热水,人能泡得舒坦些。”
田蓝越看越乐呵:“这桶都赶上水池子了,当初泡澡也不过这样。”
她一说,陈立恒就怀念东北的澡堂子:“还是那时候泡的舒服。最好有温泉,泡上一泡,人都松泛许多。”
上辈子他身上有弹片,到了变天的时候,骨头缝都酸痛。泡个温泉,能缓解不少。
田蓝招呼他:“你也别折腾了,一块儿洗吧,我给你擦擦背。”
她说话算话,真认认真真地给人擦背。用力搓的时候,她突然间感叹:“真好,你现在身上一点疤都没有。”
男人至死是少年,几辈子加在一起已经是耄耋之年的人,居然一本正经地跟她强调:“疤痕是男人的勋章!”
田蓝轻轻地啐了口:“呸!我就不喜欢你身上的吧。”
陈立恒顿时心里酸溜溜的:“你也太现实了,就喜欢小伙子,我哪儿差了?”
一想到这身体原先不是自己的,他就愈发委屈。
田蓝哭笑不得:“年轻不好吗?身体健康不好吗?我就想你这辈子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陈立恒转过头亲她,带着点儿惫懒和无赖:“那你陪我。”
有个志同道合的人过一辈子,才不会嫌一辈子太漫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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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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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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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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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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