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薄的一摞档案,因为年岁陈旧,纸张已经开始泛黄。
查找起来并不难,因为当时的启阳街区孤儿院只是个小小的社区孤儿院,比起市福利院来说,孤儿还算是少的。
周元河直接按照年份找档案,一共找出了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三个男童档案。
第一个是被遗弃在街区中心花园的男孩,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不符合;
第二个是被遗弃在超市门口的男孩,他当时已经七岁,而周元河记得很清楚,他从记事起就在周家生活,所以这个档案也不符合他。
第三个档案比前两份都要厚,周元河看到档案第一页婴孩的照片,就认出那绝对是他自己。
眉眼和他如今一模一样,就是大了个模子而已。
周元河很激动,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翻看档案,想知道自己是谁。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也许会有个更为显赫的身份。
电视剧中不是经常有豪门少爷流落在外的剧情嘛,他曾幻想过,他也许是比周家更富贵的豪门的孩子,当年因为意外,所以丢失了。
有可能,是保姆起了坏心,将他丢到了孤儿院门口。
周元河激动地翻开档案,看完之后,整个人没了精神,他抓起那沓档案,把那些泛黄的纸张撕了个粉碎。
因为,档案上记载,他是在看守所医务室出生的。
他的母亲是一名妓女,他的父亲是她母亲的嫖客之一。他的父亲和他的叔叔或者伯父将他母亲召来,虐待凌辱了十几天。
他的母亲为了报复,制造了惨绝人寰的灭门案。
多年前的灭门案,周元河曾有所耳闻,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场灭门案的主角,是他的父母!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他有这样上不得台面,丢人现眼的出身!
他不是豪门阔少,他连平民百姓的儿子都不是,他是肮脏妓女和变态嫖客的儿子!
无论如何,这周元河都不愿意相信,他是一场肮脏的交易、变态的凌辱的产物。
可事实就是事实,即便是他不愿意相信,事实还是那个样子。
怪不得沈婉云隐瞒他的出身,他是妓女的儿子,沈家小姐那么要面子爱干净的人,怎么会容许别人知道她收养了妓女的儿子呢。
周元河越发地恨沈婉云,怪不得她很少亲近他,原来她嫌弃他脏!
嫌弃他,却又不得不收养了他,因为当时整个海市的福利院中,身体健康,年龄合适的男婴,只有周元河最合适。
周元河很想去问问,既然隐瞒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继续隐瞒下去了?
他甚至怀疑,沈婉云是故意想让他听到她们的谈话的。
这样肮脏恶心的出身,是她给他的最惨重的打击。
周元河像失去理智的疯子,更像是狂躁的野兽,他不但把自己的档案撕碎了,还把整个档案室里的档案都摔到地上,肆意地撕、踩、跺。
他想很用力地把自己的过去洗掉,洗的干干净净。
他不想有一个妓女母亲,也不想有一个变态嫖客父亲。
更令他羞恼的是,档案记载中,他母亲口述说,她不知道那两个兄弟哪个是孩子的父亲。
如果那个妓女还活着的话,周元河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不是为了给他父亲们报仇,而是为了发泄他内心的恨。
她作为一个肮脏的妓女,为什么还要把他生下来?
既然把他生下来了,为何还要在孤儿院留下这些档案?
周元河恨他的生母,恨他的生父,当然,他最恨的是沈婉云!
要不是她有意或故意地说漏了嘴,他到现在还会以为他是在河边捡来的,所以名字叫元河。
他仍然可以经常的幻想,幻想他是豪门阔少,早晚有一天有恢弘的仪式等着他认祖归宗。
可惜,他所有的梦都被那本档案给打碎了。
他是妓女和嫖客的儿子!
周元河感到莫大的羞辱,他怎么会有那样一对父母呢?
母亲是下贱的女人,还是个制造了灭门惨案的狠毒复仇者;父亲是嫖客之一,还是个变态的凌辱者。
周元河掏出打火机,从地上捡起一沓纸,点燃后,把燃着的纸朝着档案柜丢过去。
由于他花钱买通了看管档案的工作人员,所以档案室周围空无一人。
他静静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他高兴地看到,木质的档案柜燃烧起来,越燃越烈。
他哈哈大笑,他大声咆哮:“都烧光了,烧光了!”
全部烧光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嫖客和妓女的儿子。
全部烧光了,就是连带着他羞辱的出身也一起灰飞烟灭了。
“我不是妓女和嫖客的儿子,我是周家大少爷!”
“我是有钱有势的周家公子,我不是妓女和嫖客的儿子!”
周元河站在熊熊火苗前,注视着那炽烈的火光,大声地咆哮,歇斯底里地咆哮。
火势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被浓烟呛晕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里,是个单人病房,洁白的墙壁,纯白的床单,一切都是白的,很干净的颜色,令周元河的心慢慢安稳下来。
周远航正坐在陪护椅上看手机,听到动静,站起来问:“哥,你醒了啊?”
“那档案室不知怎的,突然着火了,事故的原因还在调查中,哥,你没事就好,你放心,要是人为放火,肯定能把那个坏人找到的。”
周元河笑笑:“是我自己放的火。”
周远航大吃一惊:“啊,哥,你说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再晚一点发现的话,你就和那些档案一起化成灰烬了,幸亏你穿着长风衣,只有小腿烧伤。”
周元河呆住了:“我的腿,烧伤了?”
他没想过要自杀,他放火是为了烧掉那些档案,烧掉他的出身,腿烧伤了,烧伤了多少?
不会是连那里也烧到了吧?
看到周元河紧张的神情,周远航安慰道:“放心,没事,就是两条小腿膝盖以下,已经做完植皮手术了。”
“你不用担心太多,打几天针就能继续活蹦乱跳了。”www.xiumb.com
周元河这才感觉到,两条小腿紧绷绷的,没有疼痛感,只有有些发麻,他改口说:“刚才我说是我放的火,是开玩笑的。”
周远航淡笑:“我当然知道,哪有人会自己烧自己啊。”
“你放心吧,放火的凶手早晚能抓到的。你在这里安心修养,我先回去和爸妈说说情况。”
周元河叫住周远航:“我烧伤的事情,千万别和小斐说。”
“哥,你是怕她们担心吧?行,我不说,回去也嘱咐爸妈别说。”
周远航临走出病房前,真心地感慨说:“怪不得爸一直说你比我强,你看,我就没那么细心,要是我受伤了,肯定马上给小斐打电话哭诉一番,让她赶紧买礼物来看我,呵呵。”
周元河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心里一片虚凉。
他何尝不盼着顾斐来看他,可是他不能让她知道,他决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肮脏的出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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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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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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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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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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