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光提醒她：“那个孩子。”
“治愈！”白诺飞快反应过来，“快去找那个……那个试毒的人！”
“他别是淹死了吧，我怎么办，我怎么办！”矮个子一只眼睛几乎被肿起的脸颊挤成一条缝，格外滑稽，却没人觉得可笑。
许大叔打死一只螳螂，说道：“不管怎么样，快走！”
好在出了A大校区，马路就宽阔了不少，他们踩着黄色的分道线走在路中央，飞过来的零星几只虫蚁也没那么难以应付。
仅仅一场雨后，原本平坦的马路就变得隆起，生长出蛛网般的裂痕，很明显，这些道路下的泥土里并不平静了，植物以格外强势的姿态占领了人类的城市，还在蚕食剩余的那些人造物的领域。
他们走在城市的废墟中，也像走在雨林。A市的排水系统并不是很好，那么大的一场雨常理上而言需要半天才能干涸，这会儿地面上已经不见什么水了，足见生态与环境已经彻底改变。
一场雨让植物的规模——从个体到种群都庞大了，也让昆虫等兴奋不已，就连已经不怎么搭理人类的大型动物们，也起了再尝试一下人类好不好吃的兴趣。
短短一段路，他们遭遇了两次突袭，一次是一只短毛猫，一次是从天上来的雕鸟，都不是很难应付，但后者的存在似乎证明，城市和荒原的界限，在这半个月里已经模糊。
他们甚至看到了一头一层楼高的水牛，两个眼睛就像灯笼，简直像《西游记》里描述的妖怪，但是它对新鲜血食不感兴趣，瞥了他们一眼就接着去嚼树叶子了，尾巴一摇一摇。
矮个子跑得飞快，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老地方，地上的犬尸已经不见了踪影，井盖还在安安静静地盖着，掀开来之后，里面简直是泥水里冒出了个泥脑袋。
“我要水。”他哑着声音说。
矮个子立刻取出自己备的饮水，地位骤变的囚徒却没有拿来喝，而是让矮个子向下倒着，他一丝不苟地洗去了手上脏污的泥浆，露出白皙的一双手，放在了矮个子肿胀的脸上。
一簇光在他指尖流转，渐明渐灭。
“哈……终于不疼了。”矮个子捧着自己消了肿的脸，如获重生。
“那你们能放过我了么。”只有一双手干净的泥人问道。
“恐怕不能，但你放心，我们不会再那样对你了。”许大叔挠着头说，“你抢我们东西，我们关了你两天，就算扯平吧。”
他伸出手，想了想换了另一只相对干净的，问道：“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家？”
青年看了眼他的手，没有握上去，问：“如果我的异能对你们没有用处，会不会被你们关到死？”
“不要太较真啊，孩子。”许大叔神色稍冷，“没有保护自己的异能，你会死的。”
“那我宁愿去死！”青年生气地说道，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我的洗澡水让给你。”白诺说，“温水。”
他停下了脚步。
于是回程的时候，四个人就成了五个。
白诺一路走一路想，她该怎么面对大家的失望，却没有想到回去之后，看到的是一团乱的景象。
图书馆周边的植物原本被他们清理的很干净，只留了几棵未变异的果树让爬山虎圈起来，现在那几棵树、连同种植的蔬菜无一例外全变异了，后墙外的枣树长起来挤塌了墙。
更糟糕的是被垦成农田的馆前广场、地势相较周边低了一截，又没有强力的根茎体系吸水，这会儿一片泥泞，眼看用不了多久就能收一波菜的计划彻底打了水漂，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地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而顶楼那些萝卜变异了之后差点把楼掀了，得亏陈教授反应快，雨没停就让人上去处理，饶是如此，图书馆内也差点被水淹了。
爬山虎努力地驱赶着乱飞的蚊虫。
他们的所有努力，在自然的淫威之下仿佛只是一个笑话。
白诺回去的时候，陈教授正在和人争执，她要优先腾出人力救那些遭了水的书籍，他们要求先整地以及验证变异植物的食用性。
他们争吵的时候，旁边一位妈妈打落了孩子的手：“变异的枣你也敢吃！！”
她的孩子被吓到了，瞬间脸色紫涨，几乎窒息，痛苦地张开嘴，她无措地拍着自己孩子的背，求救：“我儿子吃了变异枣是不是中毒了，谁来帮帮我……”
“他是被呛到了。”青年冲上去，有些手足无措，伸出了手又放下，“您让他趴在你的膝盖上，对，然后拍击他的腹部，位置再往上一点，对，用点力。”
一颗枣核被咳到了地上，随着孩子哭出声，馆内的争端方才停止。
“我们需要一个领导。”陈小禾站了出来，“各自为政只会越来越乱的。”
“可是谁能服众呢？”刚才吵得最凶的人冷笑一声。指了指陈教授，“这种思想迂腐，凭着一脑子没用知识就他妈站出来倚老卖老，不论什么事情都要插嘴瞎指挥的老女人么？”
他尖酸地讽刺道：“以为站过几年讲台，被学生哄得飘飘然的，就真的什么都懂了么？！”
“我没说我什么都懂。”陈教授抹了把脸，抹不平脸上的皱纹与苦闷，“地已经毁了，可书还来得及救，只要十几个人来跟我一起铺开它们晒晒，那些书以后都会有用处的。”
“书告诉你现在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么！一堆破纸，留着晒干了烧火用么？”男人嘴角抽了抽，“真他妈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爸你别说了。”他的女儿拉着他的袖子。
“你们这样吵下去才是真的什么用都没有。”陈小禾把妈妈陈穗推出来，女人无措地拿着勺子，挤出两句细声细气的话，“大家先收拾收拾吃饭吧，吃完饭才有力气忙，中午都没吃。”
末世了，吃饭是比天大的事情。
争执的两方大概也没有冷静，只是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白诺看着他们的视线，叹息一声，说：“农学院现存的谷种，都被一个快饿死的学生吃掉了，我们得想想别的办法。”
“我就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男人刻薄冷笑，甩掉了他女儿的手，走出去吹冷风了。
地毁了，变异的植物大抵是不能吃了，他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往下望，一阵落寞。
白诺收回望向他的视线，接着交代了变异动植物比雨前更凶猛的一些情况，陈教授叹息一声，说：“我们都知道了。”
馆中一片狼藉，很多尖锐的问题都铺在了大家的面前，晚上大家分到的伙食都很少，但就连孩子也没有喊添饭，甚至一个小姑娘说：“我们是不是得再少吃一点啊。”
“你们这种没用的废物不吃才是最好的。”旁边一个少年说道，然后他被陈小禾瞪了一眼，才讪讪闭了嘴，也是不甘的。
小姑娘脸色发白，陈穗安慰她：“再吃得少了，就没有力气了。”
兵荒马乱之中，那个倒霉青年不知道怎么就融入集体了，白诺想看他分没分到饭的时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回来了，一边走一边给自己上着自愈。
白诺认得跟他道别的水系异能者，知道他是自己想办法洗了个冷水澡。
“我叫温适，合适的适，艺术院的。”他自我介绍。
“白诺，化院。”白诺心想有钱人啊，A大的艺术院学费之高……反正她是肖想不起的，当然她也不会画画雕塑那些东西。
温适已经自觉从陈穗那里领了半小碗杂烩的锅底，还有点焦糊着，他没皱眉就吃了下去，然后说：“我认得你。”
“啊？”白诺看着他就算瘦得过分也赏心悦目的一张脸，心想她竟然不认识她，真神奇。
“我追过安楠，跟你们同宿舍的蒋若宁也谈过两天。”温适说。
白诺默默后退一步。
温适笑笑：“我追安楠是认真的。”
“那和蒋若宁呢？”
“空窗期，不好拒绝，但你放心，对安楠一见钟情之后，我就只有她一个了，也只想有她的未来。”温适说道。琇書蛧
白诺默默再后退一步，心想看起来眉清目秀一男的，怎么张口说话就这么油了呢。
温适笑笑，有点苦涩：“看起来安楠没跟你提过我，但是她跟我提过你哦。”
白诺心想不要好奇，问道：“她怎么说的？”
“她说，在这个末世里，如果这辈子一定要跟一个人一起走，那么她选择你，哪怕我的异能是治愈都不行。”温适挑一下眉，“所以我被她喂饱了直接扔出来了，差点饿死。”
卖完了惨，他又顺势洗了洗自己：“你看虽然我以前很花，但是是我舔她哦，而且大难临头她就把我踢掉了。”
白诺承认温适转述的话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但她只是摊了摊手：“那又如何，与我无关。”
“你似乎不是安楠所说的无异能者，虽然我感应不到你的异能。”温适看着她，微微歪头，仿佛认真观察似的，“但你一定很不甘心吧。”
他刻意往前凑了一步：“做一个旁观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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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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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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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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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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