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隐约听到点儿声音,木质结构楼层,隔音效果很差,她屋里是有地毯壁毯一类的,才挡住了些声音。但屋里卫益周还在睡,她是站在廊上的。
青枋说了那些话之后,还不敢让细柳知道,和青盏私下商量,能不能不要和姑娘说。
青盏正在揉面,闻言嗤鼻,“我知道你胆小,不敢当面说,但没想到你怂成这样,说过的话都不敢认,你出去可别说是胡杏斋的人。”
“我,我这不是怕姑娘知道了,生气吗?”青枋自知失言,以为讨好,“你就帮帮忙,就当是为姑娘好。”
青盏忽然明白了,为了别人好这种话,是有多可恶了。看青枋一脸无辜的样子,她只余无语,“怕姑娘生气还说?姑娘没你想的那么小气。”
青枋自知,“不是姑娘小气,是这种话,姑娘不喜欢。”
“知道姑娘不喜欢,你还上赶着说,说了还要我帮你遮掩,这不是你头一次这么做了。”青盏忙着手下的面团,正在揉粘度,准备找个盖布,盖上发一会儿。
青枋跟着她出来,欲言又止。
青盏叹气,“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告诉姑娘。”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青枋顿时松了口气,“我帮你做。”
青盏挡开她的手,“不用了,姑娘特意交代我,要亲自做,她能尝出来的。”
青枋顿时讪讪,看着青盏忙完走人,她也只好去忙自己的。
十六上楼来汇报着,“卫府请了御医,这事,已经像滚雪团了。”
“这几日辛苦你了,回头方圆培养起来,你也能轻松些。”细柳看着楼下,声音低沉,“院子里该添些人手了,实在太少,如今这两边小楼,光打扫就得六个人,门房上只有他们也轮换不开,再招三个,你去办,或者让青盏去办。”
十六低头,说,“姑娘,青枋是有口无心。”
“有口无心的人,最忌讳开口,没有心,长了那张嘴,就是多余。”细柳抬眼开她,“你去池明堂一趟,带木匠一起,看看那边的明室,回来也靠后墙做一间。”
十六应下,下楼的时候反应过来,池明堂不是品文如今上的学堂吗?那边的明室,不是读书写字的地方吗?难道姑娘是想让姑爷继续读书?
这么想着,她下楼后,遇到青盏,便随口一说,“以后,少不了你更要多准备笔墨了。”
“啊?何故?”青盏刚洗了手,被她这么一说,没头没尾的。
十六已经出去了,不仅忙碌,还给十一塞了小吃零嘴,青盏酸了,“又秀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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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起的?”卫益周睡到自然醒,一开门,就看到了细柳,她正对门坐着,看着一副画,便问,“在看什么?”
细柳抬眼看他,弯了嘴角,“看你的睡颜图。”
卫益周没明白,
细柳把图幅翻正,给他看,“少年郎,你一颦一笑,都有人喜欢呢。”
“你喜欢就好,别人我不在意。这是你画的?”卫益周过来接住,点评一番,“线条凌厉,构图老辣,非十年功底不可得,我要裱起来,挂床头。”说着,他又嬉笑,“是你画的吧?”
“你还吃不吃饭?”细柳抬手抽回,“这是画的你,你的床头挂你自己,不奇怪吗?已经巳正了,三刻钟后就是午时,你是现在吃,还是午时一起吃?”
他伸手拉她,“我要和你一起吃。”
“那你可有得等了,我减肥,中午不吃,要补觉。”细柳顺着他回了屋里,“你该忙就去忙,我这儿还是老样子。”
卫益周失笑,“阖着,你在门口一直等到我醒,是让我腾出床位?正好,被窝还是热的。”
细柳已经躺下了,外衫挂在榻边,已然入睡。
“这就睡着了?”卫益周捏了捏她的脸,滑腻温热,他都不想松手了,但看到她脸上的红印子,又急忙去揉,暗怪自己力道太大。
青盏在门外,边说边进,“姐,你要不要看我……四少,你醒了?那我把门带上。”
卫益周顺势起身,“我正准备去吃饭,你想要让细柳看什么?”
“哦,是我做的点心,刚捏完形状,那四少您先去中厅,我这就去给您端饭。”青盏急忙说,有些不自然。
——明明身份已经变了,但又好似没有,这一见面说话就难免别扭,不如之前不认识来的顺。
卫益周是告了半月假的,如今这才五天,他就去当值了,引得同僚纷纷询问。
“喜糖喜酒你们也吃了喝了,喜饼我也送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卫益周是不提卫府的事的。
但他不提,总有人会说,“那卫大人的事,你不知道啊?”Χiυmъ.cοΜ
“那断绝书,是你写的吗?”
一句比一句直白,卫益周咳了一下,准备遮掩,有内侍官过来,“四少,赵王殿下请您过去。”
“各位,在下要去忙了,回头得空了,再来给各位答疑解惑。”卫益周一拱手,跟着内侍官走了。
留下众人继续议论,还多了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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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您快醒醒,”青枋把细柳摇醒,十分着急,“您快点儿起来,去楼下看看吧。”
细柳头疼,睡眠不足导致心情很差,“干嘛?青盏不在?”
“青盏在楼下拦着呢,但她一个人怕是拦不住,还是得姑娘出面才行。”青枋说着,把她衣服拿过来。
细柳没有被伺候的习惯,接过衣服让她继续说。
“韩公子来了,送来了好多东西,周公子也来了,也送了许多东西,还有一位方公子,说是山东人士,不见到您,不走。几个人凑在一起,非要见您。”
青枋把重点放在最后,幸好细柳在抬脚出门时听完了,她一脚踩在门槛上,“山东方家也来人了?”
“姑娘认识?”青枋奇道,“没听您说过山东老家啊。”
“就是因为不认识,才要先说。”细柳看她,“你先下去,告诉青盏,常客待之,我一会儿就到。”
青枋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去做了。
细柳原本穿的是窄袖棉衣,若是只有韩、周二人,她这么穿也很如常,但偏偏,有个陌生人,且只活在别人嘴里,她从未接触过,头一次见,还是要庄重一点儿的。
青盏目瞪口呆的看着长袖拖尾的华丽衣衫在细柳身上,是格外不一样的美。
韩成珣也算见过多面的她了,如今这一面,虽然头一次见,但确定是她,起身便笑道,“听说你大婚了,我没赶上正时间,只好给你补上贺礼,看看,是否合意。”
“韩公子有心了,有您这份心,您送什么都合意。”细柳笑盈盈的说着,看了一眼院里那泾渭分明的几堆东西。
周齐咳了一声,说,“我也没赶上。”
对他,细柳也是一脸的笑,“你是不想赶上吧?我可是听说了,周少……”
“家里有些事,一时出不来,”周齐打断她的话,使着眼色不让她继续说。
“原来是这样,那我也该恭喜你,抱得佳人归。”细柳狭促的笑,说的周齐不想看她,直接背转了身。
细柳这才看向那位一直没出声,且站在最后,肩宽身挺的少年,端正的姿态端正的五官,他微一颔首,“方姑娘好,在下方信,从饕餮居来。”
“好大气的名字,饕餮居,不在京城吧?”细柳听这名字,有种串戏的感觉,她才是被盯上的那个吧?
方信说,“饕餮居在山东,京城有分号,刚装修完。”
青盏在侧,适时说,“还没开张就来踢馆。”
这话一说,韩成珣掩嘴侧身,周齐本就背对着,直接就笑了。
细柳只当没听见,“那你来我这儿,有事?”
方信似乎对这种尴尬很有应对法子,只说,“听闻方姑娘也是出身山东,胡杏斋一出,分外有名,特来拜见。”
拜见?细柳看了自己一眼,觉得这话水分太大,便摇了摇头。
方信神色露出疑惑。
细柳说,“我的祖籍我也不知道,你们说是哪就是哪儿吧,京城里有名的铺子多了,你也不用说这些虚的,大家算是同行,山东方家的御厨出身,宫里一直拿我做比,你是来示好的还是来打擂的?”
方信这才笑了,一拱手,“方姑娘真是爽利,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希望咱们以后,和气生财。”
“这便算是示好了?青盏。”细柳侧回头,打了个眼色。
青盏点头,去厨房拎出一个精致小食盒,到方信身侧,“方公子,这是胡杏斋秘制酥点。”
方信亲自接了,说,“方姑娘新婚,我也准备了些合理,还忘不嫌,笑纳。”
细柳说,“这么客气,我不收也不合适,青盏你去点算了,记下。”
这人初来算是乍到,就客气成这样,以后怕是得打交道,那礼数上,就不能缺了,只是胡杏斋里主打的款又不用细柳亲自做,只是需要定时提醒,她还得记下。
方信在这儿,韩成珣和周齐便一直没话说,他说完走了,韩成珣才说,“这人有点儿意思,看着年轻,处世也很圆滑了,连你都能应对得下。”
“我是试金石吗?处世老练与否,还得试过我了才算?”细柳一甩衣袖,一撩裙子,这才坐下,连贯好几口茶。
青盏送来单子,“姑娘,清点完了。”
“去守门,周少有重要的话说,谁都别让进。”细柳一手接了,便吩咐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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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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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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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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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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