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为代笔,听到之后写的是白话,那全程真的是……毫无感情,说是吃了人家十几年饭,但丝毫不见感激,那字里行间都是用本我来阐述的,当时细柳就觉得,她之所以不讨厌他,甚至愿意成亲选他为婿时,都是因为自我认知相似。
从来如此,便对吗?
这至理名言无论放在何时,都极其适用: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是有自己想法,能自我完整,但想当人的太多了,就不想让别的同类也成为人,这样就凸显不出他这个和其他个的不同,于是便极力抬高自己,掌控更多。
制度的前提横陈着,不能翻越,便把周遭一切都给压下去,力做“众”的“人”字头。
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于是人人如此,越发稳固了制度,可是,也因为都是人,这稳固的不稳定分子,总是在变动,但也无非是把三角的角换一个角罢了,连度数都改不动。
细柳看的开,便无挂碍。
卫益周和她对视着,目光沉静,“我只是,在言出必践。”
“那你有没有觉得,被我利用了?”细柳以手扇风,帮他凉脸上的药。
卫益周拉下她的手,端正坐好,认真道:“我如一开始说过的那般,不管卫家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卫家没关系。是我自己说的,不算是你利用。”
细柳浅笑,“你也不觉得委屈?”
他摇头,“早年间认识你,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何来委屈。”
细柳笑容加深,“既然不觉得我利用了你,也不觉得委屈,那你为何要把我卖掉?”
卫益周神色一怔,眼里一慌,但随即说,“我没有卖你。”
细柳依旧笑着,“是,你没有出卖我,只是告诉赵王,说我几乎全能,告诉吴王,说我人间少有,又说,我早已委身于你,断了我大好前程,又借我的手,和卫家断了关系,而且这些事,都是你为了我而做的。”
“我,”他被说的有些哑然,但细柳的笑容更让他心虚,他赶紧说,“我是真想脱离卫家,你是不可多得的珍宝,我想私藏也是真心,你不能这样想我,我所做的没一件事,没有害你的,都是为了……我和你。”
他也是想说为了你好,但话到嘴边时,忽然想到这话当年方杰也说过,然后就被细柳给堵回去了,过后没多久,细柳就要和他撇清关系,他要是说了,别说再等两年圆房了,怕是当即就要离心,但想收回也来不及了,只好把自己带上。
他知道细柳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却没想到细柳直接就说,“你也算诚实,我刚才还在想,你如果找借口,那我就把你送回去,在外人看来,你是入赘的,我这儿才是主人家,虽然我不在意,但你在意啊。”
细柳这轻松的语气,让他一阵后怕,他把细柳看的很重,也想要在细柳这儿得到同等重量,但是没有,细柳越是这样,他越想要继续。
他说,“我也可以不在意。”
细柳笑容不减,指了一下门口,“你是什么样的,我还有几分了解的,好了,可以去洗脸了,厨房一会儿会把熬好的消肿药汤给你端来,记得喝。”
他摸了一下脸上的药膏,已经有些干结,外层发硬,便起身去洗,“你等我洗完,我和你细说。”
细柳不置可否,催他快去。
卫益周洗了脸,特意照了镜子,尚在微肿,但无损俊秀,一回头却不见了细柳。他知道细柳不是出去了,但越是这样,越显得细柳不想理他。
他正觉得无可奈何,青枋端着托盘进来了,“姑爷,冰丝汤好了。”
“消肿的?”卫益周随口问了句,端起来就喝。
青枋把到嘴边的“利尿”收住了,接住空碗,说,“有消肿的功效。”
“嗯,这儿有笔墨吗?”卫益周擦过嘴角,又问。
“有,我这就给您拿。”青枋转身出去,找青盏送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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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柳也是心头郁闷,有些事不知道也就算了,偏生知道了,她没法当没发生,也不想当没法说,一个人的心性如何,从言行举止里处处透出。
她本是知道的,奈何对他有感情,才会心生希翼,是这个结果,她也该认,是人都有目的,她也有,所以卫益周做的这些事,只要不涉及她的底线,她可以不计较。
只是心头郁气,她泡会儿温泉,舒缓好多,看隔壁莲花池里花开正好,她就进去玩了会儿,摘了些莲花,剥了些莲子。
晚饭后进来的,这一出来,已是四更。
“你总算出来了。”
刚走两步,就被人抱住了。
“你没回房?”细柳有些意外,“看来我这儿到真是让你肆意了。”
卫益周枕住她肩,声音低沉,“我怕你不回房,你别生气,至少给我个说话的机会。”
“我没生气,一时想不开不行吗?”细柳感到肩头的重量,忽然想起一时,“你正变声期吧?别说那么多话,否则,以后声音会像我的音调。”
“咳,你又吓我。”卫益周赶紧摸了一把喉颈,“有你清清凉凉的在我面前,我这嗓子,好的很。”
“我这儿有许久没开张了,一会儿天亮了,要放挂炮,你还是睡吧。”细柳拉开他的手,“我出去看看,天明补觉。”
“你陪我。”他拉住她不松手,要往床榻边带。
“那就回房睡,好歹是张大床。”细柳吹亮火折子,“至少点个灯。”
卫益周失笑,“我不着急,你反倒急了。”
“我能不急吗?你可是正长个子呢,你以为比我高一头就算高了?”细柳恨不得他赶紧睡着,点了灯便开门回房。
卫益周乖乖的躺到里侧,侧身撑头看她。
细柳换了身睡衣才过来躺下,头一次身边有男人,还是有些不习惯的,但真的是困倦了,没多久两人就都睡着了。
“姑娘,您怎么没起啊?什么时候放……”青枋是看着时间过来的,没想到榻上不止一人,她赶紧闭口,却又不想后退,毕竟还没见过呢。
细柳浅眠,顿时就醒了,看到是青枋,便说,“你去告诉十一,按时放炮,我一会儿就下去。”
青枋赶紧低头,“是。”
细柳被她这紧张兮兮的动作弄的一头雾水,缺觉的困倦感让她反应有点儿慢,起身时看到卫益周的睡像,只觉得少年可爱,顺手摸了一把,他也没醒。
十一带着方圆在门外准备着,细柳打着哈欠出来,看了一眼门檐:“稍微离远一点儿,虽然我不喜欢放炮,但很多人喜欢。”
“姑娘,您且进去捂住耳朵,我们会小心的。”十一说着,让方圆把鞭炮挑起,他去另一边燃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起,细柳的瞌睡都没了。
她去厨房做饭,做到一半时,青盏进来了,“姐,今天你起这么早?”
青盏听到鞭炮声音才起来,过来的时候,还听到青枋在说姑娘和姑爷同塌而眠了之类的,她还以为细柳没起来呢。Χiυmъ.cοΜ
“赶紧洗漱去,饭就要好了。”细柳抬头一看,只见她睡眼惺忪,直接撵她。
青盏一边点头要走,一边问,“姐,你和四少,睡一起了?”
“什么?”细柳诧异,微微皱眉。
“我刚才过来,听到青枋说的,估计现在斋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会儿早饭还是在中厅吗?”青盏看她面色不对,赶紧转移话题,“我一会儿洗了脸就过来端饭。”
细柳往门外看了一眼,没说话。
她忽然觉得,留下青枋,并不正确。
明知道青枋是个恋爱脑,以前一见韩成珣误了半年,出卖过她的消息,如今似乎看上卫益周了,但卫益周和韩成珣不一样,韩少身边不缺人,而且因为职业原因,对女人也看的透,卫益周如今是她的,被别人惦记了的感觉,可不太好。
但这事又不能提,显得她很小气,而且斋里就这么几个人,也没必要弄到那份上。
“开饭咯!”
青盏一点儿没看出细柳的神色,端着饭菜去中厅,一路上大声招呼着。
细柳则端了饭菜回自己房间,并不和她们一起吃。
青枋偷偷的说,“你们说,咱们姑娘是不是很快就会有孩子?姑爷虽然年轻,但对咱们姑娘,是真的好的不得了!”
“你羡慕?”青盏盛着饭,说她,“赶紧吃你的饭吧,姑娘做好了饭,不是让你吃饱了说她闲话的。”
“我不是闲话,是真的,就咱们姑爷和姑娘这感情,你就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青枋说着,看向十六,想得到附和。
“实话就不用说了,”十六没看她,低头捏筷,“吃饭。”
青盏说,“青枋,你明知道姑娘不喜欢这样,你还非要说,是想让姑娘说你,还是想让姑爷注意到你?”
“你胡说什么呢。”青枋急瞪她一眼,却是颊上飞红,急忙低头吃饭。
“我既然是胡说的,那你脸红什么?”青盏不依,继续说,“刚才让你不要说了,你非要说,说出来了还不想承认,怎么,这里几个人,哪个不是这么多年一起过来的?谁不知道谁啊?”
青枋又急又气的否认,“我只是想让姑娘更好,你何必这么针对我?”
“你急什么?慢慢说不行吗?”
“是你一直在说我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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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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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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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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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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