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五与你说了?”
一见面,江颋便开门见山。
“嗯。”江霈点头,“我问过秦伯,他说是你将那木匣拿走的,五哥在柴房发现了木匣。二哥,你去过观柳居?”
“是。”
“可有见到……”江霈欲言又止。
“可有见到晓风?”江颋替他把话说了出来。
江霈诧异:“你怎知晓风……?”
江颋拿出那只木雕小豹子,交给江霈:“物归原主。”
江霈看着手中的小豹子,原来这就是项五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离开观柳居前,项五把如何买到这只小豹子,又如何交与秦伯一事告诉了他,只是为何那只木匣会出现在柴房,项五却不得而知。
“二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张字条又作何解释?”
“我且先问你,秦伯还与你说过什么?”
江颋没有立刻回答江霈的疑问,如果他没猜错,在项五告诉江霈之后,江霈应会去见秦伯,他需要确认。
“秦伯只道是你拿走了木匣,说会转交于我,此外并未多言。”
江颋示意江霈坐下,将他手中的字条拿了过来,那上面仅写着一个“安”字,是他特意留在木匣中的。
“晓风现下安好,她的脚受了伤,今晚我已安排她歇息。”
“她受伤了?”江霈语气关切,“严重吗?”
“无大碍。”
江霈对苑晓风的关心是江颋料想到的,也是他故意说与江霈听的,此番苑晓风到观柳居找江霈,可见她对江霈的信任,这点虽令江颋心生醋意,却也正好给他提供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你对晓风有情?”
江颋单刀直入,他尚有一事需要确认。
江霈一惊,没想到江颋会突然这么问他,不知意欲何为。
“二哥何出此言?”江霈决定还是先探明江颋之意。
“晓风逃离后,唯独见过你,是吗?”
江颋没有理会江霈的问题,只是继续着他的追问。
“你对晓风有情?”
江颋复又抛出上一个问题。
江霈深知若不正面回答,势必会被一直追问下去,他对苑晓风的承诺言犹在耳,尽管江家已有第二人见过她,尽管这不是他直接造成的,可毕竟因他而起,虽然他不知道江颋是如何通过木匣发现她的,但若非那只木匣,也不会有今日发生的事情,想到此处,江霈无意多言,只期能为苑晓风再做些什么,以弥补他心中的歉疚。
“是,我对她有情。”江霈直截了当,“我担心她的安危,责备自己未履行对她的承诺,我承诺过不透露她的行踪,却还是被你发现了,我不知道她心里如何看待此事,我想知道她现在何处?”m.χIùmЬ.CǒM
“好!”
江颋要的就是这句话!
“我要的便是你的这番心意,如此才能放心地将接下来的事托付于你。”
说着,江颋用手中的字条引燃烛火,那个“安”字渐渐燃烧、消失,化为灰烬。
“你可知此‘安’字何意?”江颋问。
“二哥是想告诉我晓风安好?”江霈答。
“是,也不是。”
江颋指了指一旁的花瓶,瓶中插着一枝梅花,花朵早已枯萎,花枝业已干瘪,一看便是放置许久而未更换,以江颋的性子,他对插花是不在意的,他并不追求新鲜的花枝、鲜艳的花朵,一枝干枯的梅花反倒是应和了他的心性。
江颋从瓶中取出梅枝,凑近鼻尖闻了闻,交到江霈手中。
江霈不解:“这是……?”
“我会离开一段时日,这枝梅便交由你照料了。”
“交与我……照料?”
瞅着手里干巴巴的梅枝,江霈的脸上写着的岂是一个“惑”字!
江颋侧转身,用指尖捻起字条的灰烬,置于江霈眼前:“可曾记得一个人?”
江霈受到指引,盯着江颋指尖上的灰烬,在脑中仔细回想,忽地想起——
“安燃!”
江颋肯定地点头:
“是,安燃!”
“一别经年,她现在何处?”江霈有些激动,毕竟——
“毕竟你与她自幼相识,当年她受人利用,伤害了你,但她的本性是善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江颋语重心长。
“此番晓风的逃离,此后的追查,皆与一幅画有关,若希望晓风‘安’然无恙……”江颋特意将“安”字加重了声量,“还望务必收好这枝梅花!切记,无论发生何事,切不可将其交由他人,安燃会与你联络,到时你将此梅交由她即可。”
“可是,二哥,你是如何找到安燃的?你们之间怎么会有来往?”
江霈听明白了江颋的交代,却不明白来由,这与晓风、与安燃到底有何关系?
“此事说来话长,待你见到安燃,她自会向你解释。”
江颋看看天色,他尚有其他事需要准备,此刻只能长话短说:“安燃一事对你来说的确突然,我并无意插手你与她之间的恩怨,此次请安燃相助,我自有道理,事关晓风安危,想必你是希望护晓风周全的,由此我们的目的便是一致的。”
江颋拍拍江霈的肩膀:“记住我与你说的话,收好它!日后,你自会见到晓风……”
“……你喜欢我?!”
江潾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苑晓风惊得回头,她和江颋的对话还未说完,却被江潾听了去,她不知何以为继,害羞,紧张,无措,转回头,江颋愤然离去,再回身,江潾却变得模糊起来,她想要看清他,向着他的方向走去,可是,那张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脸却不再是江潾的——
“林哥哥!”她惊得叫了出来。
林灏文微笑着站在她面前:“晓风,该回家了。”
“嗯!嗯!”她想要拉住林灏文的手,想要和他一同回去,可是,林灏文却转身离开了,她急得大叫:“林哥哥!林哥哥!”忽地睁开眼睛,原来,只是一场梦。
迎着光看向窗户,没错,她还是生活在既陌生又不再陌生的明朝。
她揉揉眼睛,的确只是一场梦,平定平定情绪,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房间里有了光亮,苑晓风望着门口,江颋说今早会来,他手里的那只小豹子是什么意思?他会解答她的那些疑问吗?她到底要不要等他?
和裴若虔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留给她抉择的时间不多了——
等江颋,意味着将失约裴若虔,这会令她失去机会吗?
不等江颋,先行一步,那些挥之不去的疑问怎么办?江颋告诉她会给她答案,原本这也是她下山寻求江霈帮助的原因,可是为何有了江颋的承诺,反倒令她矛盾了呢?
也许,是她害怕了,她想,也许是她害怕和江颋再次“捆绑”到一起。
是的,她能想到的一个词大概就是“捆绑”了,这是种无形的束缚,在得到江颋协助的同时,也意味着,她想要做的一切,不可避免地会和江颋牵连在一起,尽管这会给她带来助力,但也绕不开地,会让她和江颋产生更多的交集,而这却是她刻意回避的。
一时拿不定主意,苑晓风从榻上下来,穿好衣服,她要暂时转移视线,让自己的大脑休息休息,这个晚上,真实的,梦幻的,太多信息在她的大脑里交织,她需要暂且搁置它们,给自己哪怕一刻的放空。
不知此时谷婆是否已经醒了,她听了听,院子里没有动静。借着光亮,她四下走走、看看,这里与江颋在江家的居室如出一辙,他倒是个一以贯之的人,连家居陈设都无二致。
隐约地,她似乎看到墙上有张“笑脸”,那面墙背光,看不真切,她走近,果真,墙上挂着一幅“笑脸”——是她画的笑脸纸鸢!
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这个纸鸢是她当初画好后送给江颋的,不是在江家吗?难不成江颋把它拿到了这里?
不对!
她发现了什么——这张“笑脸”乍一看像是她画的,但是仔细看,却不是她的笔迹,是模仿她的笔迹另外画的,再细看这个纸鸢,也不是她做的那个。
是江颋!
——他重新做了一个纸鸢,画上笑脸,挂在了这里!
心头像是被什么击中,又像是被什么暖到,苑晓风轻轻地、轻轻地触摸着纸鸢。
如果说江颋视这里为他的另一个家,那么在他简单的居室布置中,始终都有她的一个位置——在江家,有她的笑脸纸鸢;在这里,依旧有模仿她的笑脸纸鸢——这个她曾经希望带给江颋笑容的纸鸢,他竟如此珍视!
心中最后的犹豫消散了,那个二选一的抉择,苑晓风留给了江颋——不仅是因为他会带给她想要的答案,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江颋失望、伤心,即便要和江颋无可避免地“捆绑”在一起,她,苑晓风,认了。
前行的路固然重要,但在前行的路上,同样重要的,还有情义。
她想,她可以和江颋继续以朋友的身份相处,既然命运让他们再次相见,那便既来之、则安之吧,刻意的回避并不能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妨坦然面对,彼此互助,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人都需要朋友,不是吗?
仿佛抖落了一身困扰,苑晓风感觉整个人轻松许多,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待江颋,和他携手解谜,前往蜀冈!
她打开房门,迎着一缕阳光,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江颋——我等你——”
她情不自禁地对着旭日初升的方向,喊出这最终的决定。
“我在。”
江颋的声音清晰地回应着,带着磁性,夹着欢喜。
猝不及防,苑晓风吃惊地发现,江颋就站在一旁!
“你……什么时候来的?站了多久?”
“不久。”
江颋眼中透着光,映着暖暖的晨曦,无比地闪亮。
他没有说,安置妥当江家的事务,他便急急地赶来了这里,只为再次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等待着在约定的时间,能够第一眼看到她。
他没有说,当他回来发现她没有离开时,是多么欣喜,至少,在黎明到来之前,他的心上人没有离他而去,留给他心碎的黑暗。
他没有说,在门外守候的分分秒秒,对他来说,是多么煎熬,他了解苑晓风的性格,猜想到她或许不等到天明便会离开,但他多么希望这份猜想不会发生,她,会等他。
他没有说,当听到她在房间里踱步时,他是多么忐忑,他害怕她犹豫,害怕她彷徨,害怕她最终选择赴约裴若虔,而不是他。
他没有说,当听到那声“江颋,我等你”时,他是多么如释重负,那一刻,一切都如初升的朝阳般——美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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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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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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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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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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