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案的指倏然一顿,齐璟目光低了低,那双柔白纤手,就这么放肆妄为地在他的蟒袍阔袖上扶着,女子眼底漫着的迫切深深浅浅,只顾着要他说话,却忘了此刻的逾越之举。
清颜倒映在他深眸中,那人窈窕的身子掩在他厚暖的狐裘之下,秀发微香,急躁的追问却叫人如何也怪不起来,反而勾起了他丝丝缕缕的触动。
在那段深藏心底的记忆里,她也曾这般摇着他的手腕,不许他卖关子,每回都迫不及待地催他快讲故事的后续。
那双手还无意地搭在他的臂上,虽隔了层层衣物,但那人指间因心绪而微微收拢的力度,令他想起昨夜握住他手指的温软。
浅撩心脾,如丝如扣。
御书房内暗香隐隐沉浮,弥漫在他的鼻尖,柔沁肺腑,难以分辨那是金炉中的幽幽檀香,还是女子清魅如水的气息,总之缠绵般流连全身,点点渗透骨髓,似是轻易就能将男人心里筑起的城墙寸寸瓦解。
云姒明眸如星,蕴着渴盼和他对望,齐璟黢黑的瞳仁微微一动,随后他敛下深俊的双眸,将目光缓缓侧回。
许是香气太过惑人,齐璟合了眼,淡淡出声,嗓音较之以往稍沉:“先去将熏香熄了。”
云姒微愣,见他闭目调息,似是倦怠了,但紫檀香焚着恰好提神醒脑,熄了做什么?
她疑惑一瞬,最后还是应声站起。
待那人的手离了,香炉熄了,呼吸间缥缈的迷离总算不再强烈。
很快,云姒又跪坐回他边上,齐璟终于睁开眼睛,没去看她,只不紧不慢取过茶盏润了润喉咙。
盏中茶色幽澈,他淡下心境,“先不说是何人所为,有一点你需得明白,谢夫人至死不言,是默认了此事,所以真的也好,冤枉也罢,如今已是死无对证,不论永安侯如何言辞,谁敢替谢夫人说话便是惹祸上身。”
云姒浅唇微启,正要说什么,齐璟一声极低的叹息,语气放温和了些:“朕答应了云迟,现在也答应你,但眼下你只能在这儿待着,不可做出冲动的事。”
她知道自己如今应当有分寸才是,停顿良久,云姒微微颔首,轻声应道:“嗯,我知道了,”清潋的眼睛望了他一眼,语气诚恳:“我已欠陛下良多,自然不会给陛下添麻烦的……我曾说过,愿一心效忠陛下,我会记得。”
齐璟抬眸,他的深邃和她的清亮,刹那相撞一处。
他情绪未变,淡然嗯了声,静思少顷后转言道:“若朕没猜错,永安侯待妾室应当不错。”
云清鸿待柳素锦?
想到他们,云姒一撇嘴,语气不善,携了一丝讽意:“永安侯夜夜只宿别院,妾室自然是得宠非常的了。”
她一向不喜柳氏,如今柳氏又与娘亲的事沾了关系,云姒更是厌极了她。
“柳素锦此人口蜜腹剑,面上温婉淑良,其实心机最是深重了!”ωωω.χΙυΜЬ.Cǒm
“现在想来或许夕晴自始至终都是她的人……”
“该不会她一开始就别有目的吧?”
等不及他开口,云姒便凝着眉,自顾自盲猜了起来,经这一推想,她不由心生一丝寒意。
齐璟修眸微微一抬:“既然得宠,她何必多此一举。”
云姒微怔,仔细一想这话也颇有道理,她娘深居主院,对柳素锦而言是毫无威胁的,如此冒险陷害大可不必,除非她要的是侯府夫人的名头,但自古以来,仪礼上皆循的是勿以妾为妻,何况云清鸿如此重颜面,绝不会那么做。
“那是为什么呀……”云姒宛若清辉的眸中此刻满是惑色,她凝神去想,可无奈怎么也想不到别的原因,最后重重懊恼一叹:“照陛下的说法,柳素锦是多此一举,而且云清鸿也只会续弦,没有扶妾为妻的道理,那她做这事便没有意义了,难道……”
云姒苦思不解,只好将眸光探向那人,没了底气:“不是她吗?”
视线对上她的,目光停留须臾,齐璟的话语别具意味:“只会续弦,那倒未必。”
他就像是深海里的明灯,极为耐心地牵引她的思绪,“太后表妹,柳家独女,本是门当户对,却自愿下嫁为妾,只因永安侯娶妻在前。”
云姒一瞬恍然,是她疏忽了柳素锦和太后的关系,便如同日前她入宫退婚那次一般。
柳素锦定然是有太后撑腰,加之家世是她娘亲远不能及的,所以才敢去博那正妻之位,而太后为的是一旨婚约,嫡女人选。
这下,思路全通了,可云姒却丝毫没有理清缘由的欣喜,她眸底微芒轻闪,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故而上辈子她进宫却被太后囚禁,冠上祸国妖女的罪名,只是多个扶柳氏上位的筹码,她们真正的目的一直是侯府妻位。
云姒眼底深处暗色丛生,更透了几分荒凉,是对自己的失望。
她都受过了牢狱里的日夜孤独和无底黑暗,活过两回了,怎么就没想到这面,云姒心中顿然百转千回,若是她能早些想到就好了……
黛眉蹙紧,她心里愈发烦乱躁热了起来,极不舒服地褪下厚实的狐裘,抱在怀里。
云姒垂了眼眸,神情一片消沉,低低道:“我要是有陛下半分深谋远虑就好了。”
这话,齐璟倒有些意外,忽而又听见她否认了自己,云姒半敛的眸中隐隐泛起冷嘲的笑,“似乎也没什么用。”
就算她想到了,又能做什么呢?端着侯府嫡女这无用的身份,公认和太后作对不成?
她的声音染尽颓丧,齐璟侧眸,静默凝视了她片刻,只见那人眸色萎靡,眉间凝愁,浓重的暗沉将她以往浮漫眼瞳的明艳生生打破。
虽说昨夜她显有几分柔弱,却也没见她有如此哀色,觉出异样,齐璟略一沉默,而后轻轻一笑:“女子何必懂谋略,摆棋作画,奏琴弄舞,岂不美哉?”
云姒眉梢一动,缓缓扬起羽睫,看见的是那人一贯古井无波的脸上,此时带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怔了怔,也不知何处来的胆子,望着男人唇边蕴着的些许柔色,淡淡道了句:“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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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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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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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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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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